容器之中
所有碎片开始汇总,最后搭建成为一个陌生房间。没有灯光,白典坐在床上,背后是玻璃窗。
借着窗外的月光,他看见床边满是尸体。新鲜的、腐败的,完整的、残缺的……
它们臣服在地上,一点一点朝床铺蠕动。尸骨的关节和牙齿咯吱咯吱地摩擦着,生前最后一口气在喉间喀喀挤压。
窗户似乎是唯一的逃生出路,但就在白典转身的同时,他看见窗外有一群怪物的剪影,拿着棍棒,低声咒骂呜咽。
头顶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
白典抬头仰望,发现天花板变成了一面镜子。镜中世界的主人公是张叏,他穿着华丽花哨的童话服饰,高坐在黄金宝座上。
宝座的两侧簇拥着许多身着华服的玩偶,它们长着张叏母亲的容貌。而在台阶下方更是人头攒动,跪满复刻了张叏父亲面容的男男女女。
床边的玻璃窗破碎了。窗外的怪物和地上的尸体一拥而上,堆出一座高塔。它们死死抓住了白典的手脚,将他高高举起,当做贡品奉献给镜中的张叏。
但是白典却感觉身体正在融化,变成液体化为水流,一路坠向不可知的黑暗深处。
这次的黑暗之旅是短暂的。再没有什么古代花园和白脸女人,结束的坠落是一次猛烈撞击。
白典猛吸一口气,惊厥而起。他发现自己全身赤稞躺在柔软的地毯上,本该被磨刀棒刺穿的小腹其实只有一条十厘米长的擦痕。
他这才记起了卫长庚给他的那个冷硬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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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白典头顶上方三层的1103室,卫长庚勾了勾嘴角——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不远的地板上,张叏把脸埋在白典的衣服里一阵狂嗅,然而目光已经悄悄转向了卫长庚。
卫长庚懒得跟他玩虚的:“我有话和你说,是你自己滚过来,还是我去抓你?”
话音未落,张叏又消失在了视野里。
卫长庚也不着急,一手按在墙壁上,释放自己的示警素。
几秒钟后,忍无可忍的张叏从另一堵墙里冲出来,扑向他。
早有准备的卫长庚侧身闪避,同时掏出一把馒头渣抛向张叏,再趁着张叏愣神的机会欺身上前,扼住了对方的颈动脉窦。
堪称“命门”的关键部位被捏住,刚才还冲着白典张牙舞爪的连环杀手,顿时脆弱得像只气息奄奄的小鸡。
然而卫长庚却没有丝毫得意的神色,反而陷入了思索。
“我该拿你怎么办?”
他屈指在张叏后脑勺上轻轻一弹,竭力挣扎的人顿时把头一垂,晕得干脆利落。
卫长庚将张叏放倒在地,然后拍了拍指间残留的馒头屑,抓来椅子,面朝卧室的方向落坐。
“戏看够了没?”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客厅邀请道:“出来聊聊。”
虚掩着的卧室门推开了,门后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中年人,个子不高、身材微胖,很普通的长相,没什么值得记忆的特点。
“是你。”
卫长庚想起来了,上一次来这里勘察现场,这个人就站在门外走廊上,还说过几句话。
他是玉郁佳城社区的工作者,当时的在场见证人。
第007章 人上人
“在场见证人”是一类特殊人群。简单说就是在司法机关执行公务时全程旁观的无关人员。如果要近距离监视凶案勘查现场,又不想被怀疑,伪装成见证人的确再合适不过。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这个实验,你们设计得倒是不错。”
卫长庚低头看着地上的张叏:“这个疯子哨兵和那个菜鸟向导,你们准备培养谁?”
“计划改变了。”
中年见证人在卫长庚面前站定,双手交叉在身前,那是警惕防卫的姿态。
“我们的确有意安排两位能力者发生碰撞,以测试双方的潜力。极端情况下也做好了损耗其中一人的打算。”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隐隐明亮起来:“不过在黑暗哨兵面前,他们都不重要。”
“啧,很久没人这样叫过我了。”
卫长庚俯身将胳膊支在膝盖上,眯起眼睛,像只慵懒的大型猫科动物。
“张叏背着四条人命。你们招徕他,那连环杀人案怎么办?”
“凶手消失,连环谋杀自然结束。至于受害者那边,我们会想办法弥补。”
\"你们要替杀人犯背书?”
见证人一怔,很快恢复平静:“张叏的命运多舛,某种程度而言,会变成现在这种扭曲的性格,也并非他本人的意愿。你看,我们都不是天生犯罪人理论的支持者,只要有意悔改,而且能够为人类做出更大的贡献来弥补,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机会?”
“那谁给被他残杀的女孩们一个机会,一个她们原本已经亲手争取到的机会?”
卫长庚的声音依旧平和,眼底却只剩寒意。
“我比你更了解张叏的不幸,但是不幸的人就可以肆意残害他人?那么乞丐才是王者,幸福等于诅咒。”
“卫先生说笑了。”
见证人不自在地直了直脊背,表面上却从容得让人厌恶:“无论承认与否,社会阶级客观存在着。你是阶级的既得利益者,又何必纠结于这些无谓的是非?”
“懂了,哨兵向导都是人上人。人上人杀人只需罚酒三杯。”
卫长庚反而笑了起来:“但如果你们发现自己头顶上还有高人,而那些人可以随意屠杀你们,你们也愿意给他们机会?”
见证人不再吭声,他注意到卫长庚正在释放强到可怕的告警素,却并没有进攻的意图——这显然不正常。
聪明人的思考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只可惜还是迟了一步。在卫长庚告警素的掩护下,张叏突然一跃而起,将白典留下的磨刀棒捅进了见证人的心脏!
名为高傲的尸体倒下了,以它为分界线,狂暴与黑暗遥遥对峙。
“你为什么杀他?他想饶你一命的。”卫长庚问,“在你眼里,他长着谁的脸?”
“我是超人。”
张叏答非所问,他的眼神更像一头疯狂的狼:“超人不被利用,超人宁愿孤独!”
说着,他重新将凶器拿在手中。
可卫长庚却摇了摇头:“我唯一能为你做的,就是不决定你的命运。”
说着他扭头看向走廊,似乎听见什么。
“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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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中的万幸,803室的住户是男性。白典从主卧衣橱里翻出一套运动服,又在厨房里找到了心心念念的大菜刀,顺便掬了一捧自来水提神醒脑。
双腿和双手都在颤抖,他说不清那是害怕还是极度的兴奋,但无论哪一种都很正常,他不在乎。
经过几次深度腹式呼吸,肺内的空气不再浑浊,头脑也愈发清醒。本能像警钟那样敲打着白典,提醒他尽快离开是非之地。
但是另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却怂恿他做个莽夫。
借助住户的电话通知警队请求增援之后,他用了不到一分钟爬上11楼,刚刚握住防火门的把手往下按压,双耳的鼓膜又“砰砰”突跳了起来。
门后有哨兵!
他迅速做好准备,一脚将防火门踢开。门外本该是11楼的走廊,此刻却成了一片漆黑。远处朦朦胧胧地立着一扇玻璃窗。惨白的月光映出一群手持棍棒的怪物。
又回来了!张叏的精神领域……
短暂惊愕之后,白典迅速展开分析——以自己目前的实力,滞留在狂暴哨兵的精神领域内只有死路一条。他开始回想卫长庚的话:首先要保护自己的记忆不被入侵,然后尽可能快地将对方赶出去。至于方法……
“集中注意力,想象你正在筑一道高墙。”
白典立刻闭眼调整心态。几秒钟后,他感觉一股热流从耳后注入脑部深处,耳膜再度鼓胀突跳。
他重新睁眼,果然回到了现实中的走廊上。可就在前方不远处,张叏已经一跃而起向他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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