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菲斯的苍穹下
这是一个牲畜横行的时代,战争把他们都变得不是人。
联邦诞生于战争的创伤之上,人们用了五十年的时间在战火纷飞的土地上终于建立起了联合政府,但很快又不可避免地继续走向战争。
最初针对南北交界地区动乱的军事介入获得了社会各界一致的赞成,人人都认为所做之事是基于人类的道义和对生命的共同责任。但只要是战争就一定会有战败方,而只要是战败方都逃不开陷入愤怒、不甘和强烈的复仇意愿中。战败者只能在下一次战争中获得补偿,那就意味着必然会产生下一次战争和下一个会渴求补偿的战败方。何时才会有真正的尽头?
飞溅出来的红酒液染在了克莱蒙斯的白衬衫上,他有些恼怒的用湿手巾擦了几下,嘴中抱怨着这种酒渍最难处理,又该报废一件衬衫了。
任何有理智的人都不会想用酒渍去掩盖酒渍,但人类只想用鲜血去清洗鲜血。塞涅尔安静地望着自己英俊的哥哥,心里如是想到。
晚餐后,克莱蒙斯十分贴心地送塞涅尔回了家。到家门口时,塞涅尔看到家里的灯都亮了,他的丈夫已经回家了。
走进家门,他意外地发现凌深坐在客厅里看一份报纸,并没有回自己的书房。通常凌深为了避开他,一回家就会上二楼。看到Alpha此刻坐在客厅中央,他竟然感到一阵难以置信的恍惚。
“我回来了。”他轻声说了一句,走到凌深面前。
凌深抬起眼,看到他的Omega正站在自己身前,双手从身侧变成了放在小腹前交握的姿势,手指有些不自然地动来动去。塞涅尔很少表露出这样一种局促的姿态。
或许是他们在家真的太少有过这样不是因为吃饭而碰面的时刻,一时间两人竟然都有些手足无措。
“我……”凌深放下报纸起身,想着如何解释自己在客厅里等妻子回来的行为。
塞涅尔见他欲言又止,先开了口:“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
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自己的丈夫根本不会浪费时间等他。
凌深的喉结动了动,他看向灯光下流淌着梦幻般的莹蓝色的眼睛,终于逼迫自己组织好了措辞。
“慈善款项的事情,还是要和你说一声谢谢。我这两天也想过了,不论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么一笔巨款,确实很大程度上帮到了基金会。所以谢谢你。”语调有些僵硬,他太不擅长对自己的妻子说出这样的话了。
这简短的道谢令塞涅尔几乎怔立原地。他仿佛听到了什么震撼人心的话一样,眼中有动容的情绪闪过,嘴唇都微微张开。
“我……”他竟然有些羞怯地垂下眼,脸颊上爬上了很淡的红色,“其实不必感谢我,我,我没做什么。很抱歉利用了你,你不生气就好。”
凌深心头无端一动,他看着眼前的Omega流露出这样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竟不自觉想到他们的新婚之夜。洗完澡的塞涅尔从他的身后靠近,然后伸出双手从后面抱住了他,他转过身去的那一刻,看到的就是这样羞怯又激动、欣喜中夹杂着一丝慌乱的神情。
“就算是利用,我也从中获益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他叹了一口气,自我安慰一般说,“要解决克莱蒙斯的需求,你一定有其他的办法,但你选择了利用我的基金会。”
塞涅尔凝视着自己的丈夫,忽然感到胸口一阵酸涩涌了上来。他悲哀地从一句“谢谢”中感到了一点点幸福。
他知道要让丈夫让步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他的Alpha是一个非常有原则的人。虽然凌深看上去固执又冷漠,却有一颗仁爱的心。如果不是这种天性上根深蒂固的对生命的尊重和同情,凌深也不会对自己目前生活中所获得的一切感到厌弃。
明知道自己是作为一张牌被艾希曼兄弟利用,他依然会对塞涅尔说出感谢,为那些和他一样在战争中失去很多人们能够得到那么一些微不足道的补偿。毕竟要从艾希曼兄弟那里拿到好处,一定不可能是没有代价的。
“深,其实……”或许是凌深难得温和的态度,让塞涅尔莫名获得了一些袒露自己内心的勇气,“其实我很希望能够帮到你。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做事的方式,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从你这里知道你需要些什么。我很想为你做一些事。”
凌深心头升起了一种异样而复杂的感觉。
他不知道塞涅尔究竟抱着怎样的心态说出这些话的,就像他不知道这个擅长利用Alpha的Omega在这场显然不对等的婚姻中到底所求的是什么。即使塞涅尔说过爱他,他也不相信从这个Omega嘴里说出来的“爱”是真的,至少他不认为爱一个人就可以用那样的方式来胁迫对方。可他能明白艾希曼家族想要联姻的真正目的,却不知道为什么塞涅尔要那么费尽心思用婚姻和标记绑住他。至少目前为止,除了被艾希曼兄弟全盘接手的军队关系,他想不出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可图之利。
他望向表情微微有些期待的Omega,沉声说:“我没有什么需要的。但你有能力帮到真正有需要的人。”
说这句话不是真的期望塞涅尔能做些什么。毕竟在墨菲斯,只有绝对的利益,没有绝对的理想。像塞涅尔这样的职业政客,心里或许会为普通人所遭受的苦难产生那么一点点怜悯,但这种仁慈转瞬即逝,并最终会成为他们为谋取自身利益所找出的合法化理由。
想到这里,凌深又突然感觉自己理解那些被塞涅尔利用了还甘之如饴的Alpha,简简单单几句话配上那一张脸,就让自己心生动摇。真是一朵会吃人的花。
“我……”塞涅尔怔了怔,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凌深看了他一眼,眼神中似乎有很多复杂的情绪,但很快收回了这种目光。
“早点休息吧。”Alpha说完,径自转身往楼梯间走去。
塞涅尔望着丈夫的背影,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竟是如此不善言辞,明明是一个很好的拉进距离的机会,他却不知道自己要用怎样的话留住丈夫的脚步。
灯光落寞地打在他的身上,他又回到了熟悉的孤独之中。凌深的背影消失在二楼的转角处,这一刻他们之间稀薄到已经快要看不见的温情又一次停止了向他召唤。他的那一点小小的希望和期待随着黑暗飘到遥远的不知名处,灯光下颤动的灵魂也因此止息。
他一次次地尝试走近自己的丈夫,谨慎地试探着,小心地挪动着自己的步伐。但他们之间好像永远横亘着难以跨越的沙洲,他每移动一寸,凌深就远离他一寸。
屋外的夜色再次入侵了室内的灯光,悲哀和痛苦如潮水般涌现,在他满是黑暗的内心撞击着对光明的渴求,吞没了试图抓住那一丝光亮的手。他的手轻轻握成了拳头,很快又松开,然后隐藏起孱弱的眼神,沉默地走上楼去。
夜晚躺在床上,塞涅尔用丈夫的衬衫裹住了自己的身体,在那熟悉又陌生的、若隐若现的信息素的环绕下,把手伸向了自己的腿间。他的手柔嫩,有着一种没有为俗事打搅过的光洁,但他更喜欢凌深的手。那双他没有牵过几次的手,粗糙,布满了长年持枪的茧子,有一道鲜明的伤疤,会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在摸上他的身体时,总有一种令他沉迷的触感。
这种很难体验到的美好的感觉只有在他的发情期才会偶尔光临。并非因为凌深真的会爱抚他,这样的动作只是为了打开他的身体。如果不是他每次都抛下体面,紧紧缠住自己的Alpha,凌深不会给他拥抱。
眼泪和轻微的喘息同时从不同的面部器官里溢出,手指被温热包裹着,但没有一丝满足的感受。他的空虚和寂寞在欲念中不断滋长,即便是不得体的动作都无法消解他的渴求。
因为心存爱意,才会感到不幸福。
作者有话说:
前半本的主线剧情基本就是克莱蒙斯说的三件事:1.大选筹款相关一条线 2.众议院多数党领袖迈克和他儿子的一条线 3.和另一个候选人帕特争斗一条线,三线也可以算是并行且互相影响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让候选人罗宾赢,然后克莱蒙斯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