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都不会放过你
“我们与它勉强算是旧识,送它上路,算是亲手送它解脱,免得它继续在人间游荡。”
“若不如此,放任它在人世为所欲为,必定要成为大祸患。”
江棉点头。
无畏子睁开了半只眼睛,继续说:“若小白不愿意,那便不告诉他罢。”
“那如何能把徐栾引到六爷庙?”
江棉想了想,“让小白想想办法呢?”
江祖先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他眼睛都变得浑浊了起来。
无畏子从抽屉里拿了一叠符纸出来,“让小白每三天使用一张符冲水一碗,哄那东西饮下,三日一次,总共三张,喝了我们好对付点,不然太棘手了。”
“若是当日条件允许,我们尽量超度它,送它入轮回,”无畏子在暗处叹了一声,“也是个苦命孩子。”
江棉撇撇嘴,“喂,它可随时都有可能杀人的啊!你们还记得年初镇里那两个离奇死亡的男高中生吗?难道它就没有嫌疑?那根本不是人类可以办成的事情,而那东西可是一直盘踞在镇高中的。”
“行了,今天就到这里,散会,”江祖先把几张符揣进布包里,撑着桌子起了身,他歪着身子,不小心扭了下腰,“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呀。”他叹了一口气,被江棉和无畏子目送着离开。
无畏子住在半山腰一个破破烂烂的道馆里,他的徒弟正在认真地扫着下山的台阶。
夕阳金色地毯般铺陈在台阶上,任被扫帚划得七零八碎。
江祖先一边走一边叹气。
他确实憎恶鬼祟,可仔细想,徐栾好像没有做过什么恶事,江橘白体质不好,总是麻烦缠身,反而是徐栾一直在履行契约,保护江橘白。
契约执行得如此一丝不苟,就算是真神也做不到啊。
如果是超度,那江祖先举双手双脚赞同,超度是做好事,是让那孩子摆脱怨气,进入轮回道,成为一个新的生命。
但层层怨气加身的鬼祟,更加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地想要被超度的意向,可以想见它对如今的生活有多知足,它会想要被超度才是见鬼了。
9岁那年便无法被超度,如今,怕是更只有被消灭这一条路了。
江祖先只是叹息,惋惜。
老人将三张能洗掉恶鬼体内大半祟气的符咒卷起来,压到了布包的最下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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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消毒水气味弥漫在空气中,正是查完房的上午,身处单人病房里的少年已经吊完了两瓶药水,看头顶的单子,还有四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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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吊到中午吃饭。江橘白心想。
“能进来吗?”
有些熟悉的声音。
但江橘白怔了会儿才记起来,他实现穿过门上那两指宽的玻璃窗,看见了徐文星略显消瘦的半张脸。
“进来。”
徐文星站在门口,他一手抱着一束鲜花,一手微微打开,“放心,进来之前,我已经被搜过身了。”
吴青青和江梦华站在其后,两人都是如出一辙的愤怒表情,要不是有警察在场,估计恨不得直接扑到徐文星背上生生把人啃咬死。
吴青青和江梦华没有进病房,跟随徐文星一起进入病房的是徐小敏,徐小敏还拎了一个果篮,她怜惜地看着病床的人,“瘦了好多。”
吴青青带上门后,在门上贴着往里看。
徐文星把花放到了床头柜上,他留下了一句声音极轻的对不起。
花是他们本地培养出来的橘子花,只开花,不结果,仅仅具有观赏性,这两年推行到市省乃至全国,因为量小所以定价高,供不应求。
但这跟江家村没关系,因为负责研究培育的是徐家镇,江家村一直以来充当的都是只出力可能还不讨好的角色。
徐小敏从口袋里拿出本子,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徐文星则坐在了床对面的长沙发上。
他还穿着一身校服,干净整洁,完全不像被拘留了一段时间的样子,温和平静的面容也看不出一丝憔悴与疲惫,仍是与在学校,被众星捧月着的时候一样。
这种心理素质,就连徐小敏也是佩服的,江家村徐家镇是个小地方,没出过什么性质恶劣的大案子,被逮进的派出所的,哪个不是战战兢兢瑟瑟发抖,哪怕是上了年纪的人,都不可能全然一派淡定。
可徐文星,年纪轻轻,投毒杀人,事发后,举止言行没有出现与平时相悖的任何纰漏,在派出所对答如流,但没有给警方提供任何有用的信息,更加没有露出有关他自己的马脚。
对方说要见到江橘白后才会说,在这之前,就真的一个字也没有说给警方听。
就算徐陈亮带着众人,将手段用尽。
“我喜欢你。”徐文星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徐小敏极快地扫了两眼两人,爱之深恨之切?
“我也喜欢过徐栾。”徐文星摘下眼镜,他不戴眼镜的样子,面孔更加温润平和,没有一点攻击性。
江橘白靠在床头,“哦。”
他老早之前就知道徐文星喜欢过徐栾,后来又打自己的主意。
“徐栾从小就异于我们,小孩子们会出现的顽皮贪玩,在他身上都看不见,他成绩优异,博览群书,对所有事情都有独一份的看法和见解。但他这么优秀的人,却没有一分一毫的傲气,哪怕是对着年级成绩最差的人,他也不会傲慢对待。”
“我花了很大的力气,才与他成为朋友,我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他也教会了我许多我当时正需要的知识,与他待在一起,我很开心。”
“我以为这种感情就是喜欢,起码我当时是这么认为的,”徐文星有些无奈地笑了,“后来我发现,我只是想要成为他,然后取代他而已,他使我显得太黯淡了,使所有人都显得太黯淡了,他这样的存在,是不符合常理的,也是突兀的,我认为我应该将他剔除,让我所在的世界恢复成它原本正常的模样。”
江橘白曲着腿,他脑袋靠着床档,目光里的冷意从始至终,但他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却忍不住蜷缩,紧握。
徐栾的死,居然也跟徐文星有关。
就连正在写着记录的徐小敏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她一开始还不懂徐文星为什么要从小时候和徐栾开始说起——徐栾不是徐美书的儿子吗?都已经去世大半年了?和这次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听到后面,徐小敏的疑惑被解开了。
“没有人会愿意一直活在他人制造的光环之下,更何况他还是我最好的朋友,做好的朋友……呵呵,”徐文星笑了起来,他擦拭了一下眼角,“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我一直都有觉得,徐栾根本没有把任何人当做朋友,不管是一般的还是最好的。”
“最开始我不解,他明明平和、温润,有礼……我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呢?”
“直到我模仿着他的为人处世,逐渐成为了他,我产生了一种游离在所有人之外的错觉,我能通过每个人开口的第一句话推出他后面所有的话,我能看穿所有人的伪装和心思,他们是那么的庸俗、肤浅、不值一提,很无趣的他们,又怎么可能与他们成为朋友呢?所以后来的我也理解了徐栾。”
江橘白:“是你杀了徐栾?”
徐文星轻轻点了一下头。
“杀他,我有许多时间,我知道徐栾很聪明,所以我查了无数资料,在众多杀人不见血的方式中选择了二甲基汞,可是二甲基汞很难弄到,但我知道,有一个人肯定有。”
“徐游。”江橘白说道。
徐小敏意外地看了江橘白一眼。
徐文星再次点头,“你是真的非常非常聪明啊,完全不比当初的徐栾差。”他感叹了一句题外话。
“我知道徐游喜欢聪明好学的学生,我每日拿着作业去请教他,加深他对我的好印象,直到我们开始像朋友那样交谈,借着他的关系,我打开了化学实验室的试剂柜,二甲基汞被上了三重锁,但我拿到了钥匙,这并不算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