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都不会放过你
他眼睛始终盯着远处三楼房间里的男人。
按照年龄来说,的确应该是个男人了啊,只是没半点成年大人的样子,光看他的表情都能看出来这一把的僵尸很难搞。
倒是更好看了。
十年前被自己压制着,憔悴,喘不过来气,在那个小乡村里,像一枝颤颤巍巍随时都将会折断的茅草。
如今,工作光鲜,首都定居,交往的朋友非富即贵,于是改头换面了。
可一看见自己,那紧张恐惧的神态还是半点都没变。
伴随着恐惧的,还有期待和欣喜。
徐栾很高兴,很欣慰,对方还记得自己。
落地窗边,江橘白起身去开了门,他身后跟着夏肆,夏肆进来后,江橘白又在沙发上坐下,夏肆则直接蹲在了他的旁边。
明明是下位,夏肆看着江橘白的眼神却一脸宠溺。江橘白把电脑屏幕往夏肆的方向稍微倾斜。
徐家那个私生子在远处看着,本来还算温和的面庞骤然阴冷下来,鬼气使他的面色发青,他略苍白的嘴唇变得殷红,像出现在脸上的一道新鲜豁口。
要交男朋友了是么?小白。
第77章 骗子
“我以为你们这个行业的人,不会玩这样的小游戏。”夏肆说道。
江橘白言简意赅:“解压。”
他去年就已经以技术在工作室有了1个点的股份,听起来不多,但这是国内互联网top旗下的游戏工作室。
他心头盛着很多事,信息量太大太费脑的游戏不适合他。
“抱善睡了?”
“嗯。”江橘白打完了第一波僵尸,在警报声响起时,他才从屏幕上错开目光,撞上了夏肆的眼神,“……你可以坐。”
他伸手指了下对面的位置,手腕上的铜钱撞出两声低但脆的响。
夏肆撑起身,他在对面坐了下来,他看了眼床上睡得正熟的抱善,脸色比那被套还要雪白,唇色却鲜艳绯红,加上过浅的发色,使躺在床上的小姑娘不像个人,像个人偶。
“我听宁雨说,抱善是早产?”
江橘白压在笔记本触摸板的手指僵了一下。
“她妈身体不好,七八个月的时候就把她……生下来了。”
说生都勉强了,那肯定是徐栾硬掏出来的,多半是,虽然江橘白当时并未亲眼看见。
夏肆摆出闲聊的松散姿态,“然后呢?”
然后就难说了,徐美书和江泓丽至今对外都说当时生的孩子被人贩子抱走了,但他们不敢大肆宣扬,手里太脏。
其实这孩子一直都在徐家镇,现在还来了首都,在山中民宿的大床上呼呼大睡。
“问这么多干什么?”江橘白瞥了夏肆一眼。
夏肆失笑。
脾气真的不太好啊。
“他们等会在楼下玩牌,你想不想去看看?”夏肆没觉得江橘白无礼,他觉得对方娇蛮可爱,整体看上去虽不是这样的感觉,凌厉帅气,但会让人觉得他可爱的不是长相,而是动作和神态,以及产生这种感受的人。
“他们?”江橘白对玩牌不感兴趣。
“昂,一楼有个娱乐厅,饭后休闲怡情的地方,我们去转转,反正在房间里也没事儿。”夏肆伸手想碰江橘白的脑袋,江橘白下意识地躲开了,有点生硬。
江橘白又陷进了沙发里,“我不去,我去骑马。”
他直接将电脑合上。
他起身时,抱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床上,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两人。
“你们干嘛去?”
“出门转转,你要一起吗?”夏肆笑着问她。
抱善还是很困,她又倒了下去,“睡眠不住会影响我的发育,你们去吧。”
她睡得很利索,问清楚江橘白的动向后,心无旁骛地闭上了眼。
江橘白换了鞋,拿上手机和房卡出了门。
接待将马牵至门口,江橘白在门口套上马甲,换上长靴,他接过夏肆递来的马鞭。
他不需要人扶着上马,但夏肆还是伸手扶着他。
“谢了。”
他拽着缰绳,人跟马同时回身,不远处,依着缠满藤蔓的围栏路边,一道影影绰绰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
看见两人俨然是要出门的装备,徐栾笑着打招呼,"天黑了,路上可能会不太安全。"
夏肆往山下看了眼,一路上全是路灯,山中也散落着各式各样的灯。
“这地界,谁那么大胆子啊?”夏肆开着玩笑,“走吧。”
他们都跟徐家这个私生子不熟,碰上了,说一句话,足矣。
走了一段路,快要过拐角,江橘白忍不住回头,门口台阶处空荡荡,那人分明已经离开。
江橘白收回目光,听着脚下的马蹄声,还有虫鸣草掠声,他心虚飘得远啊远,飘得收不回来。
马蹄声清脆,踢踢打打,甩着尾巴时,尾巴也发出响。
晚上的山里空气发凉,江橘白穿着一件薄长袖,不冷不热。
夏肆好像在一旁说了句话,但江橘白还没听清,这句话就被风吹散了。
他疑惑地看向身旁。
黑马精神百倍,它虽然走得慢悠悠但步伐活泼,挂在马鞍上的马鞭不停拍在马鞍上,而本应该骑在马背上的夏肆却不见了。
江橘白手指瞬间攥紧。
他的目光延伸到右边最尽头,接着如指针缓慢往后移动,一切微小到平时难以注意到的动静都在此刻被放大。
白日葱茏碧绿的山林仿若舞动的鬼影,那些灯,变成了它们的眼睛。
若江橘白没有过往那些经历,他只会认为是夏肆在恶作剧。
毕竟周遭的一切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至少从表面上看没有变化。
可让人感到害怕的地方恰恰就是此刻周围的环境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在如此正常的环境里,夏肆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不见了。
这样的情况,江橘白已经有十年未曾遇见了。
他下意识去摸手腕上的铜钱,没有变得冰凉,他低头看,那几枚铜钱也还是老旧的铜色,没有发暗,发红。
心被吊起来,又放下去。
转而,又吊起来。
不是徐栾的话,那是别的东西?那好像会更可怕,因为徐栾一直以来,都只是图他身体,不图他的命。
两匹马一直在往前走着,江橘白把黑马也牵到了自己手里,他独行了一大段路,走到了白日呆了很长时间的跑马场。
跑道上,马匹高亢雄浑的嘶鸣声像战时的号角,与猛烈的风声一起席卷到江橘白耳朵中。
他身下的夏梦梵,以及旁边夏肆所骑的马,都好像对这道嘶鸣表示出了畏惧和不安,又是踢腿又是后退。
那匹马在月光下,皮毛泛出冷铁般的光泽,它高昂着头颅,几乎是目空一切。
它的脖子上也同样套着缰绳,一只戴了手套的手从它颈后出现,它表现出臣服,迈着同样傲慢的步伐,朝江橘白所在的方向走来。
马背上,身形挺拔的人影,从模糊的轮廓到清晰的面孔。
对方将马鞭卷到了手腕上,睨着江橘白,“看来骑马不如开车快。”
江橘白戒备地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看见江橘白仿若炸了毛的模样,他忍住笑意,可上扬的嘴角却让江橘白呼吸都屏住了。
为……什么会连发笑的神态都一模一样?
江橘白看向身后,空荡荡的,可的确有一辆车停在入口处。
江橘白拽着绳子,两匹马和马背上的人都很乐意与对面的人和马拉开距离。
“我记得你刚刚还在民宿。”
徐栾:“但我现在在马场了。”
那种饶有兴味的笑容,江橘白见过太多次,对此他印象深刻。
一切都诡异得过了头。
夏肆还不见了。
晚上的风,携带着草的新鲜腥气,马场还有马粪的味道,飘荡在鼻息间。
山林里的味道,不管席卷了什么味道而来,都属于自然的芬芳,江橘白辨不清这里面具体裹了些什么,但对于陪伴了他十八年的东西,只需要一丝半缕,他就能嗅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