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屿哥！”清亮的童音打破了安然的失神，他循声望去，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朝这边挥手，男孩虽然很瘦，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但眉眼生得十分精致，笑得一脸灿烂。
　　“屿哥！”男孩小跑起来，和安然一样张开双臂，少年在距离两三米的地方下了自行车，将他搂进怀里。
　　“屿哥，你今天回来得好晚。”男孩抱着他的腰，叽叽喳喳地抱怨。
　　“今天店里生意忙，老板多留了我一会儿。”少年耐心解释，从车把手上解下一个塑料袋，递给男孩，“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金黄的蛋卷被仔细地摞在一起，像一座小小的山，看起来格外酥脆，连四周冰冷的风都带上了鸡蛋和芝麻的甜香。
　　男孩眼睛亮晶晶的，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只，十分珍惜地咬了口，少年摸摸他的脑袋，笑着问：“好吃吗？”
　　好吃……
　　安然在心里默默回答。
　　然而下一秒，异变陡生，大地震颤，眼前的一切瞬间如镜面破碎四分五裂，脚下的铁轨断成数截，安然感觉自己在下坠，四周是无尽的黑，冰冷到刺入骨髓的寒意将他彻底包裹住，哗哗的水声激荡着他的鼓膜。
　　他努力睁开眼，却无法看清，深埋心底的恐慌仿佛终于找到宣泄的缺口，不可抑制地汹涌而出。
　　谁来救救我？
　　安然伸出一只手，似乎想努力抓住什么，却只有湖水从他的指缝间流走。
　　别挣扎了，没用的，唯一相信你，能救你的人已经死了不是吗？
　　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张嘴在窃窃私语，它们的声音越来越大，罗织成一张巨网将他彻底笼罩。
　　放弃吧……
　　放弃吧……
　　内心生的欲望和不甘在这一刻越来越远，水里的挣扎渐渐平息，向上伸出的手臂慢慢滑落，然而在最后的刹那，有人抓住了它！
　　“安然！”清冷禁欲的声音里带着焦急。
　　安然终于睁开眼，下一秒小猪佩奇的面具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你刚刚差点把自己憋死。”男人见他醒来微微松了口气。
　　安然大口喘息，怔怔看着眼前之人，似乎还未从那一场溺水的幻境中彻底脱离出来。
　　“安老师。”男人握着他的手腕又轻轻唤了一声，安然猛地回过神，然后发现之前弥漫了整间店铺的香水味不知何时已经没了。
　　“香水挥发得很快，如果不是这样，我恐怕没这么容易把你叫醒。”男人不着痕迹地松开手，电筒光往地上那堆碎玻璃上扫了扫，果然没有丝毫残留。
　　“这里的香水有问题，能让人出现幻觉。”安然看向店里的其他人，果然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不过都不像他这么严重，没有生命危险。
　　“你还好吧？”男人看着安然苍白的脸色，轻声问。
　　安然毫不在意地抹了把脸上尚未干涸的泪痕，笑嘻嘻道：“好啊。”
　　男人略薄的唇抿了抿，终究什么也没说，这时安然狐疑地扭头问他：“你没事？”
　　“我当时离得比较远，而且有这个面具挡了一下，我及时屏住呼吸，所以没中招。”男人用指尖轻轻敲了敲脸上的小猪面具。
　　“是嘛？”安然笑了笑，看不出信没信，他转过身，认真看着对方，“刚刚谢谢你，佩奇先生。”
　　谢谢你把我叫醒。
　　谢谢你把我从湖底拉上来。
　　佩奇先生：……
　　见男人身体微僵，安然忍不住笑起来，带着一点狡黠：“所以我该怎么称呼你呢，这位先生？”
　　男人大概没想到安然会这时候问他的名字，顿了顿，诚恳道：“我姓白，叫白三宅。”
　　安然：……
　　安老师视线下移，在不远处百瑞德和三宅一生的香水专柜上停留片刻。
　　我信你个鬼。
　　两人不紧不慢地说着话，安然似是终于想起店内还有三名玩家深陷幻境，拖着斧头，慢吞吞地走到周珂跟前。
　　周学长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满脸惊恐，嘴里不住念叨：“别杀我，别杀我，不是我的错，是她先勾引我的。真的，我只是被诱惑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安然看着他眼泪鼻涕横流的样子嫌弃地啧了一声，弯下腰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再乱叫，就把你吉尔剁了。”
　　周珂像是被吓到，顿时一个激灵从地上蹦起来，捂着下/身一脸警惕又畏惧地盯着安然，安影帝笑得灿烂，朝他露出八颗牙齿。
　　付伟的幻境应该是再现了上个副本的场景，这位一看就十分精明的商务人士一直在和地缚灵讨价还价，白三宅过去用力给了他俩耳光，成功让对方清醒了过来。
　　目睹这一幕的安然：佩奇，狠还是你狠！
　　白·佩奇先生·三宅：礼貌微笑。
　　至于自闭少年司念，他的情况看起来和周珂差不多，也是满脸惊慌，瑟瑟发抖，一直嚷嚷着别杀我。
　　安然蹲下/身，盯着他的脸看了会儿，然后用斧头背重重敲了一下少年的肩膀，后者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缓缓睁开眼，似乎还有些迷茫。
　　“起来了。”安然笑笑，站起来重新走到小黑板跟前。
　　“刚刚黑板上出现了字迹。”白三宅轻声道。
　　安然眉毛一扬。
　　白三宅下巴微微抬了抬：“香水瓶碎掉的时候。不过时间太短，而且相当模糊，我只隐约看到好像是两个字母。”
　　又是字母？
　　安然目光在整排的香水瓶上扫过，嘴角抿起一个奇异的弧度，他一脸淡定地对其他人道：“屏住呼吸。”
　　下一秒，沉重的斧头砰然砸向最近的格子柜，哗啦，无数香水香薰掉落到地上，升腾起浓郁又迷人的芬芳。
　　“疯子！”周珂破口大骂，然后立即捂住嘴。
　　白三宅将手机电筒始终对着小黑板，安然的视线也一直没离开黑漆漆的板面，很快血红色的字迹渐渐浮现出来，并且越来越清晰，确实是两个字母。
　　NO
　　之前在女装店镜子后面找到的单词是“允许”，然而加上眼前的这个，意思就完全变了。
　　NO ALLOWED
　　禁止。
　　禁止什么？
　　安然再次举起消防斧，将展示台上的香水扫落在地，然而这次，小黑板上并没有新的单词出现。
　　——看来香水店的全部线索就只是那两个字母了。
　　得知这一点后，安然并不打算继续留在香水店，他的肺快憋炸了。
　　几人推开玻璃门匆匆离去，谁知刚回到候机厅，就听不远处的排椅边传来女生惊恐的尖叫。


第13章 航班HL9527（13）
　　“死，死了，他真的死了！”老张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探了探光头大汉的鼻息，接着像被烫到般后退两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孙晴见周珂跟在几人身后出来，眼眶瞬间红了，立即扑上去，小鸟依人地偎进学长的怀里，后者注意力被葛毅的尸体吸引，根本没心思安慰长发妹子受伤的心灵，敷衍地拍了拍她的背。
　　“怎么回事？”精英男大声质问留在候机厅内的玩家，不是让他们别乱拿机场里的东西吗？为什么还会死人？
　　“他们一直老老实实坐在那里聊天，什么也没做。”回答他的是女主播，她的脸色相当难看。
　　“什么也没做怎么会……”周珂倒不是质疑女主播的话，而是想不通，“所以死亡条件到底是什么？”
　　没人回答他。
　　未知的恐惧再一次袭上众人的心头，原以为只要别像宋彬彬那样自己作死，就可以在副本里安全无虞。
　　然而现在，葛毅也死了。
　　嗡嗡嗡……
　　熟悉的机械音再次响起，女主播颧骨上的肌肉神经质地抽动了一下，她大步跑回安检区，果然看到安检机的传送带又一次运转起来。
　　时间再次倒退回了23点01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副本又重置了？”这一回女主播没再像上次那样因为多了两个小时找门的时间而松口气，相反，她变得急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