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导的俗套交易
遂徊点点头,走去阳台,不一会又反身回来:“那件还没干,穿不了。”
应帙从没想过他会收到这个答案,“什么叫‘那件还没干’?你难道就只有两件衣服,一件洗一件穿?”
“哨兵贴身的里衬都是特制的,价格不菲,我确实只有两件。”遂徊慢吞吞地说。
“……”据应帙所知,塔会给每位新入学的哨兵免费发放一件特制里衬,所以遂徊本人实际上就只有一件。
他欲言又止,忍了:“那先给我点向导素,衣服的事情等上午考完再说。”
遂徊问:“怎么给?你的向导徽章不是丢了吗?”
“还能怎么给?现在就只剩下最原始的办法,体液安抚。”应帙抬手摸向后颈,“把我的颈带摘给我,还有延缓向导素挥发的纤维纸,这是塔免费向所有哨兵学生提供的,而且还是我刚上任的时候亲自领着学生会的人,一个宿舍一个宿舍挨家挨户发放的,这你总该有了?”
“……有。”遂徊默默摘下颈带交给应帙,然后从柜子深处把从未拆封过的纤维纸翻了出来。
他垂下眼眸,视线落在纤维纸纤尘不染的包装盒上,指腹无意识地在表面摩挲,他的目光逐渐变得幽深、阴沉,掺杂着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晦暗。
等他好不容易从回忆中挣脱,回头就看见应帙把黑色颈带捂在脸上深深地嗅闻,呼吸颤栗,山青色的眼沉醉地微朦着,额前碎发和颈带融入一色。
关键应帙此刻用的是遂徊的脸,对于哨兵来说,当众闻向导颈带的行为基本和闻别人内裤差不多。
不行就报警吧。
“……”遂徊喉结动了动,忍不住出言打断应帙变态的行径,“纤维纸。”
应帙嗅了满腔自己的向导素,大脑中一片清明,听到声音他神情缓和地抬起脸,说话语气也跟着柔和了,好脾气地教导:“你把它含在嘴里,用唾液浸湿。”
遂徊乖乖地低头照做,五秒过后将湿润的纤维纸取出,重新交给应帙。后者接过,妥帖地放到颈带夹层里,对准后颈腺体的地方扣上。
“这样短时间内应该没问题了。”他起身说,“走吧,我的考号是012,1号考场,你呢?”
遂徊回忆了一下:“549号,71号考场。”
“五百……四十九?”应帙怀疑地重复了一遍。
考试座位号和考生成绩并不是直接对应的,但也有着一定的联系,成绩领先的学生基本上也都会在数字靠前的考场里,向导也会尽量安排在低楼层,哨兵在高楼层,就像应帙,考号从来没出过两位数,一直在一楼考试,他还是头一回遇到五百开外的考号。
他想问遂徊什么情况,抬眼就见这人出门之后熟练地一手撑着宿舍外过道的矮围墙,一手揽过他的背,翻身就要往外跳。
这里可是三楼?!应帙反手搂住他的腰,把人从半空中拖回来,“你疯了!”
应帙当然知道哨兵这群变态经常为了中午更快抵达食堂,一个二个从二楼三楼直接往下跳赶路,但遂徊现在是向导不是哨兵,已经不能这样做了。
遂徊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问题,“……我想这样会快一点。”
这样确实会快一点,死快一点。
不过……应帙眯起眼睛,从围栏后探出头往下看。三楼的高度,对于S级哨兵的身体机能来说,就跟跳小水洼一样轻松……他五指压在围栏上,指尖因为用力轻微发白,跃跃欲试。
然后应帙就决定老老实实带人走楼梯,只有粗鲁莽撞的哨兵才会做跳楼这种毁形象的蠢事,绝对不是因为他看着十米多的高度心生怯意。
两人一前一后抵达哨兵宿舍楼下,正好一辆校园代步车从不远处驶来,应帙立刻习惯性伸手拦下,在窗口对驾驶员说:“麻烦载我们去教学区三号楼,考试快迟到了。”
驾驶员托了下头顶的帽檐,目光小幅度地在应帙身上打量,然后很快就收回眼神,拒绝道:“这位同学,校车可不是给你这样上课迟到的学生乘坐的。自己跑过去吧,长点教训,下次记得早点起床。”
“……”应帙赶在驾驶员踩油门之前五指捏住窗户,阻止他起步,“你在说什么?”
他之前乘坐校园代步车从未被拒绝,甚至是拿快递这点私人小事驾驶员也都是笑眯眯地迎他上来。有些时候面熟的驾驶员还会主动停下来跟他打招呼,热情地捎他一程。
“校车的存在本就是为了给学生方便,不管我是迟到还是什么原因需要用车,规定只要车上未满载,你就没有任何理由拒载学生。”应帙据理力争道。
驾驶员惊讶地瞪着眼前这名衣着朴素的哨兵,没想到会遇见这么一个较真的硬茬。他的判断不会出错,这位哨兵就是教育改革之后新招来的那群贫困资助生。资助生从来不会乘坐校车,他们根本不清楚塔内有什么针对学生的福利设施,也不知道它们的用途,更不可能这么硬气地和他说话。
不过驾驶员并没有被应帙随随便便两句道理震住,反而更加不屑:“校车又不是你家开的,你说往哪开就往哪开?赶紧放手,不然我就联系你们班主任给你记过。”
“……”应帙还是第一次见到嘴这么硬的驾驶员,他怒极反笑,视线一转看向立在挡风玻璃前的工作证,“车牌号T0021,工作证编号81920,好,我记下了,车内有录像,凭你这级别的工作人员无法删除,我倒要看看到底是我记过,还是你接处分。”
“处分?你还想要投诉我?”驾驶员有点心慌,这事确实他没理,但又不甘心被一个资助生唬住,叫嚣道,“有本事你去啊。”
这时,遂徊从应帙身后出现,疑惑地看着他和驾驶员对峙。
“你在做什么?”遂徊问,“校车是不给学生乘坐的。”
应帙不可思议地回头看他:“你在开什么玩笑?校车就是给学生坐的,不然叫什么校车。”
“小,小应主席。”看到站在应帙身后的男人,驾驶员倏然脸一僵,支支吾吾道,“上,上车吧,考试快迟到了,影响不好。”
应帙:“……”
第5章
应帙不是瞎子,不是没看出来驾驶员是见到遂徊的瞬间改变了态度,也就是说,他是看在“应帙”的面子上才改的口。
如果不是因为他长得青面獠牙、骇人至极,那就是因为他的身份。
位于首都的[塔]是财富与权势的领土,在这里就读的特种人学生出生家庭非富即贵,而应帙的身份更甚,他的父亲是首都特种人总工会的主席,母亲是首席哨兵,都是现任当权者,即使是在学校一群二代里面他也是太子爷级别的存在。
应帙知道塔内存抱团和区别对待的现象,本地人和资助生互相看不起,但他着实没有想到连一辆小小的校车都来这套。或者就是这种不值一提的小事才更容易出现这样的情况,因为他们自认为事情太小,不会有人和他们较真。
不过大方向上,他还是相信在现任校长铁血手腕下的教育改革是非常到位的。
遂徊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侧脸看向窗外,似乎什么也没有多想。
“你……好好考试。”应帙轻声说。
其实他一直不喜欢这群偏远地区的穷学生,学生会的工作每次遇到他们麻烦就最多,自命不凡,觉得自己的天命之子,所有人都在嫉妒他们害他们,关键还极其没有卫生意识。
可应帙认为不喜欢可以不去理睬,但不能抱有恶意地去打压和欺凌。
遂徊回头看向应帙,点了点头,眼神很平静。反倒是车窗上倒映的应帙,眸如鹰隼,眼白泛红,明明没做什么表情,甚至在尝试安慰遂徊,面上却是一副狠戾的模样。
难道是遂徊本人的眼型比较凶?应帙摸了摸眼角,若有所思。
……
1号考场在一楼,最靠外最显眼的地方,应帙目送遂徊到达考场门口,看他在监考老师的催促下接受作弊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