秽宴
甘棠的手电筒在周围来回照射,看到的却只有一根根扭曲的树枝,那些树长得也都怪,蜿蜒畸形,表面崎岖,在手电筒暗淡的光圈中,树干上的结疤一个错眼便会不小心看成一张张狰狞的人脸,吓得甘棠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那个——”
甘棠本能地张开嘴,想喊一嗓子。
可开了口,他才愕然地发现,自己竟不知道本应结伴而行的那个村民叫什么名字……当时村长刚刚颁发下任务,甘棠人还恍惚着呢,有个人便非常自来熟地拉住了他,笑眯眯的把他往外面拉。
甘棠当时本来心里就乱,倒也没有想太多,直接便跟着人走了,他本以为应付一下就能回家了,可现在,别说是哪个村民的名字了,他甚至都已经记不清那个村民的脸,只记得那个人的手的触感。
又冰,又冷,皮肤微微有些黏腻……
像死人的手。
甘棠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
他努力的安慰着自己,就那么一会儿功夫,他总不可能离风景村很远,稍微走一走就能回去了。
而且今天晚上这么乱跟他搭伴那村民估计也就是不小心跟他走丢了,不需要想那么多……
窸窸窣窣……
窸窸窣窣……
……
漆黑的夜色里,忽然想起了一道古怪而黏腻的声音,像是布满粘液的躯体滑过灌木时发出的摩擦音。
那动静并不算太小,甘棠一听就能感觉到,那不太可能是体型太小的东西。
是野兽?
可如果是野兽的话,表面应该不会有什么粘液。
事发突然,甘棠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下意识地转过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随即,对上了一张肿胀而浮肿的脸。
那张脸湿漉漉的,全是眼眶鼻孔中挤出来的那些线虫在扭动中留下来的粘液。
那是张二叔。
*
也就在这一刻甘棠忽然发现,原来之前陈丽说的那些,并不是在精神崩溃之下的“疯话”。
她只是如实说出了自己经历的一切。
比如说,她确实切开了张二叔的肚子。
所以甘棠现在面前的这具身体,才会如同鱿鱼干一般肋骨张开,平铺在地上。
而在它彻底打开的体腔覆盖之下,则是密密麻麻已经纠结成一大团一大团的虫子。
那些虫子一直在蠕动,连带着张二叔也一点一点的从灌木丛中探出身体,爬向了甘棠。
细密的白色线虫从男人的身体之下微微探出来,,乍一看之下,就像是张二叔身体之下,长出了许多白色的纤毛或者说触角。
*
保持冷静。
甘棠对自己说。
但是在看到张二叔的那一刻,他的身体还是控制不住地打起了颤。
他直直的盯着张二叔,小心翼翼的往后挪动着步子。
可是他只要一动,张二叔便会偏过头。
奇怪的是,张二叔如今已经没有了眼睛,甘棠依然有种被死死盯住的感觉。
“嘶嘶……嘶……”
张二叔朝着他发出了一声古怪的咕哝。
粘稠湿润,令人发狂的摩擦音再次响起。
线虫带动着那具躯体愈发急切地朝着甘棠靠近。甘棠喉咙里挤出了一声低喘。
他再也无法忍受,径直转身,便想要逃。
可就在这时,黑暗中突然之间伸出了一只手,用力地勾住了他的脖子。
“嘘——别跑。”
在甘棠因为恐惧而本能剧烈挣扎时,他的耳侧却响起了无比熟悉的声音。
那是岑梓白的声音。
“它们现在很饿,你越跑,它们就越是会想追你。”
顿了顿,男生继续说道。
“不过你不用怕,有我在呢。”
甘棠敢肯定,不是自己的错觉,在这一刻,“岑梓白”的声音里,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甜蜜与满足。
果不其然,就在下一刻,甘棠听到那东西补充道:“让我舔舔你就好了,有我的分泌物在,它们就绝对不敢靠近你了。”
第104章 补字
去死——
去死去死去死——
这是浮现在甘棠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
他想转过头,对着身后面那个家伙破口大骂,想揍他(哪怕这会给后者带来一定程度的快乐),或者干脆直接略过那玩意转身就逃。
但是,他动不了,他站在原地,全身战栗。
一阵轻柔的风拂过树林,他的背后因为被冷汗浸湿而变得冷飕飕的。
他甚至完全不知道“岑梓白”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背后的,他也不敢回头看——在他面前,“张二叔”还在蠕动。
“嗬……嘶嘶……嗬嗬……”
它仰着头,贪婪地“看着”甘棠。
从他口中吐出的虫子,仿佛在应和某种甘棠无法理解的思绪,它们蠕动得更快了,黏糊糊的表面因为摩擦,浮现出了一层层的白色泡沫。
甘棠感觉自己要疯了。
“舔?舔我?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是狗吗——”
他鼓足勇气,打算故技重施,再一次伪装出强势的样子,打算以气势压制住身后的“岑梓白”。
结果话还没有说完,甘棠又听见了一阵不祥的簌簌作响。树丛再一次晃动了起来。
随后,有一张浮肿而怪异的脸浮现在甘棠颤抖的手电光晕之中。
那是一张很陌生的,甘棠从未在封井村见过的脸。虽然如今它早已因为腐败和那些在面部窍孔间来回穿梭的虫子而五官模糊,但凭感觉,它生前应该是一个十分年轻且英俊的青年。
只可惜,如今它早已失去了人类的形态,头颅也沦为虫子寄居的巢穴。
甘棠的呼吸停止了一瞬。
“窸窸窣窣……”
黑夜中,新来者蠕动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随着枝叶摇动,很快甘棠就看到了它的全部身体——甘棠本来还下意识的以为自己即将迎来第2只类似于张二叔的怪物,然而爬出树丛后他才看到,那个年轻人只剩下了一颗头。
它的脖子后面拖着一根长长的像乳色蟒蛇般的躯体,细看之后才会发现那是无数纠结在一起的线虫。
跟张二叔身体里涌出来的线虫相比,头颅身上的线虫明显更加粗壮,也更加灵巧。
自然当它们带着那颗头行动起来的时候,表现得也更加迅捷。
更加糟糕的一点是,在他出现的一瞬间,甘棠便明显感觉到,青年对他的“兴趣”很大。
它甚至像是随着印度舞蛇人的笛声起舞的眼镜蛇一般,扭曲的虫躯高高地昂了起来,托举着死人的头颅朝着甘棠探了过来。
有那么一瞬间,它离甘棠离的是那么近,近到甘棠都能看到他眼皮上细密的针脚和些许未曾完全脱落的黑色棉线。
这便是张二嫂的弟弟了。
那个被张二叔直接杀死并且分尸的人,那具曾经被打断所有骨头,缝上所有孔窍,短暂塞进了还肉井里的尸体……
“嗬……嘶……给……还……嘶嘶……”
此时它正努力地张大嘴,在不断喷出线虫的同时,结结巴巴地冲着甘棠咕哝着模糊不清的呓语。
甘棠可以感受,新来的怪物对自己有着某种不明由来的渴望和急切,虽然他根本不明白对方跟自己究竟有什么关系……他知道对方存在的时候,对方早就已经被张二叔杀了。
甘棠脑子乱得一塌糊涂,他自觉自己还没有崩溃,身体却非常诚实,一直在不停发抖。
对比起来,紧贴在他身后的“岑梓白”却完全不受这些虫怪的影响。
男生利用自己高大的身体,直接覆在了甘棠的背后。那种感觉,就像是他恨不得将甘棠整个人都纳入自己的体腔之内。他们现在的姿势实在是太过于紧密,隔着皮肉,甘棠都感受到岑梓白的胸膛,正在微微颤动。
惊恐之中,他的反应也变得有些迟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