秽宴
啊,老毛病又犯了。
杨思光后知后觉地想。
恐怕当时司机那么紧张,并不是因为他脸色差,而是因为这个吧——在压力抵达极致的的时候,他总是会不自觉地弄伤自己。
……
疼痛感缓缓沿着咬痕蔓延开来。
被咬伤的地方已经有些肿了,杨思光并没有太在意,他抓紧了包中的福尔马林液,有些踉跄地朝着自己家走去。
*
打开家门,杨时光正准备回房间。却不经意踢到了玄关处一双崭新的球鞋。
杨思光的神经瞬间一紧,再抬头看向自己的卧室门。回家前被他仔细锁好的房门,这时候已经开了一条小缝。
“你在这干什么——”
杨思光冲了过去,一把推开了门,强行压抑着嗓音中的颤抖,冲着房内的人影低吼道。
一个穿着校服的年轻男生此时正坐在卧室的地板上,双手撑着地。
听见杨思光的声音后,他发出了一声惨叫,陡然间转过头来,眼睛瞪得仿佛能掉出眼眶。
此刻偷偷跑进房间里的人,并不出杨思光的意料,正是他的同母异父弟弟丁小龙。
但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在他面前向来无法无天桀骜不驯的弟弟,那时候看见他到了,却像是见了鬼一般,脸色白成了石膏,满脸都是惊惧胆怯。
杨思光还从来没见到丁小龙这样怯懦惊恐的模样过。
“哥,我,我我……我就是来看看……我妈没收了我pad……可,可是……”
丁小龙语无伦次,吓得人都快动不了了。
杨思光的眉头完全拧在了一起。
“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明明已经锁好了门。
*
丁小龙如今正是初中,个头却已经快要赶上成年人,生得格外高大。
而大概是为了维系自己的婚姻,杨母从小到大对这个小儿子,看得就跟自己的眼珠子一般珍爱。
反正在杨思光看来,在父母溺爱下长大的丁小龙,个头长得倒是不错,那颗脑子却仿佛依然停留在动物时期,压根就没跟着长起来。
从小就名列前茅的杨思光不同,丁小龙上学完全就是黑猩猩进城,学习成绩那叫一个一塌糊涂。
父母看着丁小龙惨不忍睹的成绩,也没有别的办法,无非便是没收手机,没收平板,扣零花钱这三板斧。而他们一收丁小龙的东西,丁小龙转头便会想法设法去杨思光那儿偷。
大部分时候杨思光都已经懒得跟这种蠢货计较,唯独今日却是难掩戾气,声音也变得格外尖锐。
“……我,我不知道。门,门他自己开了。”
丁小龙说着说着,竟然掉起了眼泪。
杨思光看着丁小龙吓成这样,也有些愣了。
以丁小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他随便质问几下,实在不至于被吓哭。
“哥,你,你房里——”
丁小龙咽了咽口水,正准备继续解释,可就在这时,窗外忽然吹进一阵狂风。
腾然而起的窗帘直接打到了窗台上的笔筒。
只听到“咚”的一声。,那笔筒摔到了地上,咕噜噜一直滚进了床底。
而丁小龙却被这小小的意外,吓得失声惨叫,只见少年从地上一跃而起,一下子便撞开了杨思光,整个人就像是屁股着火般窜出了家门。
不得不说,杨思光被丁小龙这幅模样吓了一跳,他被撞得整个人都趔趄了一下,差点直接摔倒在地。
恍惚中,只觉得有什么冷冰冰的东西探了过来,在背后托了一把,他这才站稳。
杨思光突然间打了个冷战,猛然回头,发现自己抵住的不过是冰冷的门把手。
他狂跳的心,这才慢慢平复下来。
刚才这是怎么回事……丁小龙在发什么疯?
杨思光狐疑地望着丁小龙逃窜的方向想了一会儿,却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走过去重新关上房门。回到房间后,他重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东西。
没有任何东西丢失。
毕竟现在他已经习惯不在自己房里放任何贵重的东西,所以丁小龙究竟是……
蓦地,他心脏漏跳了一拍。
他猛然冲到了抽屉前,一把翻开了挡在抽屉前部分作为遮掩的书本,将手探进了抽屉的最深处。
他的指尖立刻就碰触到了玻璃杯光滑的表面。
眼球依然安稳无恙地沉在水底,被杨思光拿出来的时候,随着对方的手抖,它也在杯底轻轻晃了晃。
*
眼珠还在原位。
前面挡着的那些书本顺序也没错。
那么……理论上来说,丁小龙应该不是看到这个才被吓到的。
想到这里,杨思光总算得以正常呼吸。
“对不起……”
他喃喃对着玻璃杯里黎琛的眼珠说道。
虽然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
“我回来晚了。”
说话间,杨思光慢慢地坐到了座位上。
定了定神,他伸出手,苍白的指尖浸入微微散发出腐臭的温热液体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颗眼珠。
他屏息凝神地观察了那颗眼珠很久。
跟第一次看到那颗眼珠时比起来,眼球表面似乎微微有一些发粘。
触感也变得更加柔软。
也许是因为杨思光全身冰冷,而夏天的室温又太高,明知道那不过是错觉,可杨思光依然觉得,黎琛的眼珠里,仿佛还残留着些许来自生者的余温。
一股奇异的酸涩再次涌向鼻腔,他眨了眨眼,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又想哭了。
“没事了。”
“已经没事了。”
杨思光喃喃自语,然后将黎琛的眼球放进了全新的密封玻璃罐里。
他在罐中注入了福尔马林液。
眼球在罐子里浮浮沉沉,好一会儿才重新沉下罐底。
杨思光仔细地拧紧了罐口,片刻后冲着那颗眼珠笑了一下。
“好了,现在你就不会腐烂了。”
金褐色的瞳孔温柔地凝望着他。
房间里开始弥漫起福尔马林特有的刺激气味,但隐约间,杨思光依然可以清晰地嗅到那股来自于尸体的特有臭味。
*
这不应该是黎琛身上的味道。
杨思光想。
*
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梦里充斥着一股令人难受的酒臭味……以及一股让他莫名感到熟悉的木香。
在男人体温的蒸熏下,那香气让他想到了灰烬与烟草,很浓厚,也很好闻。
他控制不住地将脸埋进了那个人的怀抱深处,像是一只懵懵懂懂的小兽,贪婪而熟练地汲取着男人身上的香气。
“唔——”
有人在他耳畔发出了一声短促的闷哼。
紧接着是一阵痉挛似的微颤。
杨思光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被一双紧绷强壮的手臂紧紧地桎梏着,那人的力气很大,已经把他缚得有些疼痛。如果是普通人,大概会因为这种不舒服而本能逃避。
然而杨思光不一样。
他早已从过度的紧缚中得到过快乐。
所以此时时刻,他只是小声呜咽着,不断地渴求着更加强烈的鞭笞与束缚。仿佛他早已习惯从那个人身上得到更甜美的奖赏。
耳畔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沉重。
【“思思……”】
【“我的思思……”】
【“那些家伙根本不知道你是怎么样的人,他们也不懂你……所以为什么要跟那群蟑螂混在一起……”】
耳朵似乎被人咬住了。
雪白整齐的牙齿抵着醉酒着滚烫的耳廓,在上面留下了细密的牙印。
紧闭的眼皮被湿漉漉的舌尖一点点抵开,在生理性不断涌出的眼泪中,他的眼球被人仔细地,认真地舔舐着。
【“为什么……要看别人呢?”】
【“这样你的视线可是会被那些东西弄脏的。”】
【“不过没关系,我会把你重新搞干净的,思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