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仙君的be美学
小云谏又问:“玩?什么是‘玩’?”
小莲州便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你连‘玩’都不知道啊。那我教你玩,你教我剑招好不好?就你刚才耍的那个!我也想要那么潇洒!”
他一边说,一边学着刚才看到的动作,手舞足蹈地比画起来。
小云谏板起脸,说:“不要。我对‘玩’不感兴趣,我不想学。我也不要教你剑招。”
连说四个“不”字,收剑走人。
一般他把这样的态度都亮出来了,别人早就知情识趣地不再靠近了。
但这个新来的小孩还傻乎乎地跟在他身边,从左边绕到右边,再从右边绕到左边,像是烦人的小蜜蜂,还直把脸往他面前凑:“我还以为你想跟我交朋友呢。”
小云谏:“?”
小莲州笑眯起眼睛,振振有词:“我来的那天,你一直在看我啊!你以为我没发现吗?你不就是想跟我交朋友的意思?你是不好意思吗?
“我叫澹台莲州。澹是……”
小云谏冰山一样的脸庞终于变色,他转头带风,有点抓狂地脱口而出:“那是因为你那天很吵!还没有规矩!在大殿里伸着脖子不停地东张西望!”
“有吗?”小莲州眨巴眨巴眼睛,脸红了,羞赧地说,“对不起哦。”
小莲州蔫儿了:“哦。我是觉得新鲜,看习惯了我就不到处乱看了。”
又迅速地恢复了精神,锲而不舍地问他:“那你到底可不可以教教我啊?
“是故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知不足然后能自反也。知困然后能自强也。故曰教学相长也嘛。你在教我的时候也可以自己复习一遍。”
小云谏不想搭理他,加快脚步走掉了。
听见那小孩在背后跟他说:“我明天提早一个时辰起床,在今天那儿等你,你要是愿意,就过来找我好吗?”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
小莲州拖着他的小桃木剑吭哧吭哧地跑到后山紫藤花下等岑云谏。
一整个晚上他在梦里都在反复梦见小云谏舞剑的场景,不停地想。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觉得剑很有趣。
就算那孩子不来,他也要自己学着舞两下看看。
正美滋滋地自我感觉良好,他身边蓦地响起个声音:“你只看了一遍就学成这样了?”
小莲州说:“我练得好吗?”
小云谏自己还是个小孩,却老气横秋地矜冷颔首,答:“还行。有几个地方不对,你得改改。”
从此,他们偶尔就会在一起练剑。
小云谏曾经是小莲州的小老师。
他看小云谏小古板的样子不顺眼,总忍不住想逗逗小云谏。
有时,他会故意装成偷懒忘了练剑。
当小云谏开始不高兴了,他再赶紧行云流水、准确无误地舞一遍剑招。他在学剑招上挺有天分,看一遍就能学个七七八八,练三四遍就能自然而然地摸到窍门。
想想那会儿在一起玩可真有意思。
不过,岑云谏估计觉得他麻烦死了。
所以过了一年,八岁的岑云谏第一个筑基入境,进了门内弟子核心,他们就再没像那样往来过了。
托曾经嫁给仙君十几年的福,他看过太多剑谱。
虽然使在他手上都是不带法力的版本,但起码也让他有了这微末小技可以防身。
……
入夜,树林中淅沥一场小雨。
山洞里。
获救的祖孙俩围篝取暖,捧着盛在竹筒里的汤小口小口地喝。
并非澹台莲州态度凶狠冷淡,相反,是因为他太过温柔慈爱了。
他不光将自己的蓑衣让出来给农妇祖孙坐卧,还给她们清理、医治伤口,见小女孩没有鞋子,就用野草给她编了草鞋,又给老婆婆缝补了衣裳的破洞。
实在是叫她诚惶诚恐,她目不识丁,只是饱含热泪,翻来覆去地说“谢谢”。
一阵夜风吹过,祖孙俩冻得瑟瑟发抖,澹台莲州便把自己的青色外衫脱下来,给她们盖着,说:“早些睡吧。
“安心,我会守夜。”
雨停了。
草丛中复又响起虫鸣,繁杂急密。
倒似一场无形的急雨。
为着取暖,澹台莲州往火堆边凑近了些。
缠布的长剑横置膝上,端正打坐,闭目清神,匀息缓气。
他进入到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浸在深深的宁静之中,疲倦的灵魂仿佛被轻轻地涤荡,渐渐变得舒服起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想起往事,他梦见自己站在昆仑大殿里。
可是,这里空无一人,前方有一线淡淡的光,穿过琉璃瓦照下来,却没能照亮宫殿深处的黑暗。
深不可测的黑暗。
他感觉那里仿佛有什么不是人类的东西存在,屏息凝神地窥视着自己。
他的目光像是被吸引住,连灵魂都要被吸进去了。
在那片黑暗的中间,隐约之间,他看见有两点荧荧红光。
他一直看一直看,看得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忽然,他看清了——那是一双眼睛,一双血红色的竖瞳兽眸!
“丁零。”
他布置在洞口的红绳黄铃阵发出响动。
澹台莲州瞬间醒了过来。
就在十余步之外,一只足有人高的野兽正站在那看着他。
是一只狼。
一只毛皮银白的狼。
澹台莲州从没见过这么大的狼,比书中记载的还要更大,光是双足伏地就有快一人高,它毛白如覆雪,身形矫健。这让澹台莲州莫名地想:这只狼在狼群中一定是狼王。
最骇人的是,这只狼的红眸炯炯有光,眼神简直像是个富有智慧的人,正在冷冷地凝视观察着澹台莲州。
一定是个比较厉害的妖魔。
绝不是白天那种小怪能比拟的。
澹台莲州不寒而栗。
随即拔剑而起。
与此同时,野兽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却立刻转身逃走。
“恩公,怎么了?”
老奶奶被动静吵醒了。
澹台莲州停住脚步往回走,安抚她说:“没事。
“您继续睡吧。”
他自己却睡不着了。
不过打坐了一会儿,精力已经恢复了大半,并不觉得多累了。
那只狼妖是哪儿来的?
怎么看上去有点似曾相识呢?
-
翌日。
清泉村里从昨晚上开始就闹哄哄的,好些人整夜没睡。
因为发现张老太跟她的孙女都不见了。
住张老太家隔壁的王婶说,张老太是自己代替孙女去喂妖怪了,她原本看着小妮子,结果一个不留神,孩子就不见了。
大家翻遍了整个村子也没找到孩子。
多半是跟着奶奶进了林子。
他们村子为了生计迫不得已要献祭掉非劳动力的孩子,但是大家早就规定好了,每家就出一条命,一个死了,剩下的总得活着。
这样才公平。
原本张家就剩这对孤儿寡母已经很可怜了,大家都觉得于心不忍,可又心存一丝侥幸的自私,低下头,闭上眼,装聋作哑地过去了。
说可怜,这村子里家家都可怜。
可怜自己都可怜不过来了,哪儿还有余力去可怜别人?
但是一家老小全死了,这是灭门,太残忍了。
没有这样的道理。
村里几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实在是忍不了了,有人提着弓箭,有人扛着锄头,纷纷来到村长家,红着眼睛说:
“我们起码得把孩子找回来吧?那孩子还小,应该跑得不远。”
“村长,你就让我们去吧!”
“我们几个人一起,要是遇见妖怪也不硬拼,马上逃回来就是了。”
村长闷声不语,颓唐地坐在板凳上,眼底全是红血丝,沉默地抽着水烟,喷出浑浊呛鼻的白雾。
他敲了下烟头,“哒“的一声,说:“怕是你们逃都逃不回来。
“你们哪怕死了一个,今年秋收我们都会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