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羽毛使用法
她停顿了一下,垂眸苦笑道:“而我这个极为讽刺的身份……也让我始终没有脸再回去面对你们。”
纪茸怔愣,猛地回过了头:“这就是你不告而别的原因?”
沈樱缄默不语。
“我们从一开始比谁都清楚,一家饼店,本来就不可能摘星。”
纪茸摇了摇头:“代表人当不了就当不了,因为对我们而言最重要的,从来都不是拿到这个头衔。”
“最重要的是,在那个冬天,我们遇到了阿樱。”
她说:“是她让我们第一次有了共同的目标,有了一起挥洒汗水、改变小店的动力。”
纪茸望着沈樱的双眸,轻声说:“那段和她在一起的时光,才是我最宝贵的东西。”
沈樱的肩膀蓦然一颤。
包厢内陷入了静谧,祝鸣无声地和席羡青交换了一个视线,退出包厢,轻掩上门。
他们去了餐厅花园樱花树下的小亭子中,将独处的空间留给了屋子内的两人。
“你一个电话打过来,不由分说把人直接带到店里。”
隔着花园里的落地窗,席羡青瞥了一眼屋内的二人:“万一她们吵起来了,我的第一场考核就毁在你手里了。”
祝鸣轻笑了一声:“嘴上这么说,但其实在你放弃一开始构想的耳饰,转而设计这枚胸针的时候,就已经和我有了一样的想法吧。”
席羡青没再说话。
“这是一招风险大,但回报极多的险棋。”
祝鸣悠悠道:“也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你的考核作品会得到一个绝无仅有的超高评价,因为你挽回了一段极其珍贵的情谊哦。”
席羡青半晌后说:“但愿如此。”
祝鸣回头看了一眼,嘴角牵起:“不用但愿,已经如此了。”
席羡青顺着他视线的方向回头一看,才发现不知何时,屋内的两人肩膀颤抖着,已经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席羡青看了一会儿,错开视线。
胸膛被陌生且微妙的滋味萦绕,因为对于这场考核,他原本是带着极大的抵触心理来面对的。
与他人社交本就是席羡青不擅长的领域,他也对别人的生活不感兴趣,他想要的只是设计出完美的作品,没有瑕疵地完成这场考核。
但是此时此刻,席羡青发现……自己似乎在由衷地为她们感到高兴。
离开餐厅的时候,沈樱主动送了他们出来。
纪茸说是有事,但以祝鸣对她的了解,估计是人和绵羊都已经哭到见不得人的形态了。
沈樱的眼睛微红,发髻也有些凌乱,不再是先前见面时得体完美、毫无瑕疵的模样。
但却是他们相识以来,席羡青见过她最真实的样子。
他们什么都没有说。
“如果是从前的我,大概会觉得方案一最为稳妥。”
一直走到餐厅的门口时,沈樱轻声开口道:“但是现在我想,您给出的那个备选方案,才可能是我一直真正所需要的。”
她像是在指席羡青方才给出的两张草图,但席羡青静默片刻,答道:“选择向来没有对错之分,只要是遵循自己内心作出的,便是正确的。”
沈樱似乎有些失神,半晌后看向席羡青的脸,淡淡一笑:“我很期待最后的成品。”
她又看向祝鸣:“抱歉,刚才没有来得及和您打招呼,您应该就是席先生的爱人,祝先生对吗?”
祝鸣眼底笑意温和:“幸会,沈小姐。”
“也谢谢您上次送给我的礼物。”沈樱弯下腰,轻声道,“更谢谢您今天带她过来,她方才让我向你传达一句谢谢,您的药很管用。”
祝鸣的声音放得柔缓:“纪小姐的心病难医,我的药也只是起到辅佐作用,如果可以的话,再配上一剂沈小姐你未来的陪伴,应该便会药到病除了。”
沈樱一顿,似是讶异地抬眸:“我会的。”
“我先前还在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让小席先生在考核时也念念不忘?”
她笑着摇了摇头:“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祝鸣:“……嗯?”
席羡青:“……?”
“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席先生便说您很喜欢我们山上的白玉杨梅,特地主动开口找我要了一份呢。”
沈樱没有察觉到气氛的不对,指了指后厨所在的方向:“现在杨梅季虽已经快要过了,但是我还冷藏了一批,请您今天一起带走吧。”
祝鸣的脑子有点没转过来。
他确实很馋白玉杨梅,席羡青之前也的确带回来给自己过一盒。
但如果没记错的话,上次席羡青给的说辞是“二区代表人主动给的”。
那么沈樱此刻说的“席羡青主动找她要”,又是从何而来呢?
身旁人的身子倏地一僵,祝鸣迟疑地张开嘴:“我——”
“不必了,谢谢沈小姐。”
下一瞬,席羡青声线毫无起伏地中断了两人的对话:“我们还有事要忙,便不再多留,今天的会面就到这里吧。”
回度假村别墅的路上,空气是近乎凝固的沉寂。
沈樱执意要将冷冻的白玉杨梅赠给祝鸣,祝鸣最终还是盛情难却,收了下来。
白玉杨梅用装满干冰的漆木盒盛着,祝鸣担心路途颠簸给摔出个好歹,于是全程都抱在了膝上。
席羡青的视线全程看向窗外,避免了任何可能交流、抑或是让祝鸣提问的机会。
原本过敏高烧的那晚,浴室内眼前浮现出泳池边祝鸣的脸,便足以让席羡青心烦意乱。
但当时的他将一切归咎于药物的作用,短暂抛在了脑后。
却没想到杨梅的事情又被拎了出来,一件两件叠在一起,混沌的思绪愈发杂乱。
更让人烦躁的是,此刻的祝鸣偏偏又什么都没有问,就好像默认了什么一般,格外沉静地坐在身旁。
他们就这么一路缄默地回到了别墅。
刚下了车,便看到了站在门口拎着工具箱的杨佳禾。
“你小子,真是让我好等啊。”
杨佳禾几步上前,咬牙切齿地给了席羡青肩膀一拳:“我穿着高跟鞋在你大门口站了那么久,你今晚不请我喝酒,可实在说不过去了。”
席羡青一怔,这才回想起几天前和杨佳禾约好,最终图稿定下来之后,要一同探讨一下镶嵌工艺的细节。
席羡青“嗯”了一声,脚步微滞,回头看了一眼。
抱着杨梅盒子的祝鸣刚紧随其后地下了车,坐在轮椅上,安静地注视着他们。
杨佳禾脚也立刻不疼了,惊喜地几步上前,落落大方地介绍自己:“欸,你就是小祝吧?我是席羡青这小子当年的导师,叫我杨佳禾就好。”
祝鸣微笑着伸出手:“杨老师好,我是祝鸣。”
杨佳禾回握住祝鸣的手,突然注意到了无名指上一闪而过的清澈蓝色:“哦对,你手上的戒指也是——”
席羡青的身子蓦然一滞。
杨佳禾正准备拉着祝鸣的手细细端详一番,下一瞬,胳膊便被一只大手有力地拉开。
“杨老师,天色已经暗了。”
席羡青的面色明显有些僵硬:“先去我屋里看图吧。”
“这么急干什么呀?”
杨佳禾恋恋不舍地松开手,明显还是对祝鸣极其感兴趣:“而且去屋子里看,和在客厅里看有什么区别?客厅宽敞,咱们一起坐下,聊聊天呗。”
席羡青听她说要“一起聊聊”,心绪愈发杂乱,下意识躁郁地否决道:“不行。”
先是一盒杨梅,又是这枚戒指,为什么偏偏都要挤在这一个时候来?
杨佳禾郁闷:“为啥啊?”
席羡青此刻只想让这俩人快点分开。
他眉心蹙起,胡乱地冷声敷衍道:“他一个七区人,不懂设计,也根本不喜欢珠宝,有什么可以在一起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