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垃圾
杨果不要热茶,而是喝了半杯汽水:“你不必试探我,就是因为魏先生,没有别人,他是启明的第一任首领,以你现在的级别,要取到关于他的档案不是难事……”
许小真很诚实地摇头:“他的档案已经遗失,甚至出生档案,学籍也被抹掉了,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们,再也不会有人记得他的存在。”
杨果脸色猛然一变,直勾勾看着许小真,大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怎么会?你在套我的话?”
他更想追问许小真关于魏先生的下落,魏先生怎么样了,以及他为什么会知道启明的旧址,还有电动车门已经缓缓打开,许小真递给他伞,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我的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今晚麻烦你了,杨果先生。”
杨果仰头,咕咚咕咚喝了剩下的汽水,一抹嘴:“你到底什么意思?”
“一直想解决心中的一个困惑而已,我知道,你们可能看不上我这种不择手段,与那些alpha狼狈为奸的人。
我承认,我做过坏事也做过好事,不够纯粹,和你们这种纯粹的理想主义者有一定差距,所以我现在依旧要做一些坏事,譬如依旧不听从你们的劝告。
不过早晚有一天,你们的疑惑也会解开。
我不喜欢在暗处和本该是同盟的人勾心斗角,无论如何,我们是殊途同归的,所以请放下成见和怀疑,至少我们在此刻应该互相信任,说句难听的,你们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我费这么大的力气只为了戏弄或是除掉你们。”
如果没有魏如观,没有接连的试探,没有启明已经衰弱到如此地步,许小真大概也无法完全相信杨果。
他大脑里一直存在的一连串线索被串联了起来,宛若一盏钨丝灯,乍亮在暗室,指引他未来的方向。
他是现在的魏如观,魏如观是过去的他。
第三帝国有千千万万个魏如观,也有千万个许小真。
假使有一天许小真也落到和魏如观一样的地步,在不远的未来,在他身后,依旧有千千万万个许小真重新站起来,自由精神星火不息,隽永不灭。
杨果咽了咽口水,诚然,如许小真所说,以他的身份,现在已经完全不需要费这么大的力气取得他们的信任再铲除掉他们。
但他还是说:“我拒绝。”
许小真点头,抬了抬手:“那请便。”
杨果在下车前,从卫衣口袋掏出一把印着卡通头像的钥匙,向他吹了个口哨。
许小真这才确定杨果刚才在试探他,果然是个十分谨慎的人。
他把钥匙翻来覆去看了看,放进口袋。
许小真在副监察的位置上待了三年,三年来他在景驻的扶持和默许下,几乎把整个中上层官员得罪了遍的同时,提拔了不少beta官员,中下区的经济和教育也得到了质的变化。
每一个中下区的学子,都知道的一个名字就是许小真,榜样也是许小真,十三年,从十八等公民成为帝国副监察官,这放在以前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
父母们都殷切叮嘱过自己的孩子,要努力学习,环境并非无法改变,看看许监察,他就是榜样!是beta的希望之火!
现在的环境也没有过去那样的艰难,但凡是想继续读书的孩子,都能申请到足以覆盖学费和生活费的补助金。
许小真时常游走在各类下区学校,捐款,演讲,或是视察的时候,看到朝气蓬勃的学生,觉得自己并未对不起任何人,唯独关于他的女儿,许留,他满怀愧疚。
许留已经长成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和她生父一样,是个S级的alpha,只可惜除了许小真在下区任职的那几年,他们其实并没有好好相处生活过。
有时候许小真看到她的变化,既陌生又熟悉,她小时候几乎和自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长大后除了眼睛,其余之处却不怎么相似,说不出来像谁,细看还有几分气质像陈奕松。
任谁一眼看过去,都难以把她和许小真联系在一起。
许小真没有失落,反倒因此松了口气。
太像他反倒是个大麻烦。
许留这些年几乎在整个下区历练了个遍,第一次是扬子塔孤儿院,算是非常简易的副本,有陈奕松的人环绕在周围保驾护航,除了挨点饿,洗了点儿衣服,没遭什么罪。
后面渐渐难度增大,有一次她被搅合进一起绑架案,差点丢了小命。
顾延野吓得好几晚都没能合眼,给许小真打了几十个电话,像年糕一样叽叽歪歪黏黏糊糊,话里话外无非是说孩子太吃苦了,孩子太怜可了,想求他法外开恩,但又不敢直说。
许小真让他自己问许留,要不要降低点难度或是取消这种历练。
顾延野不敢吭声,但凡女儿理他,他还至于软磨硬泡许小真?
许小真冷笑,挖苦他:“你爱替别人做决定的毛病还没改。”
顾延野让他一句话憋的没了脾气,只好改问他过年回哪儿。
许小真前两年就连大年三十那天晚上都在监察署大楼办公,今年计划和沈冽借着祭祖回十八区一趟,陈奕松和许留也在,总不能落下顾延野,顺带将他揣上了。
他担心孩子担心得肉跳心惊,再不给他看一眼,可能要急疯了。
爸爸能回家过年,许留很开心,舅舅来家里过年,许留一般般开心,那个很讨厌的顾叔叔来家里过年,许留就有点儿烦了。
即便顾延野经常对她发去问候和祝福,并且出现的时候总为她带去很多贵重的礼物,但许留既不缺用心或者贵重的礼物,也不缺朋友家人的关心。
她也不觉得自己有这样讨人喜欢的本事,要对方不计代价令她开心,总有图谋不轨的味道。
可爸爸说顾叔叔没有家人,一个人过年冷冷清清的,许留一想,觉得心脏痛痛的,因此对这位讨厌的顾叔叔态度好多了。
顾延野这次的到来和往常一样,为许留带了很多投其所好的礼物,关心询问她有没有在外面吃苦受伤,最后摸摸她的头。
许留礼貌地打了招呼,钻去厨房,陪她妈妈准备菜。
她跟只小黄鹂鸟似的围着陈奕松转来转去,叽叽喳喳,陈奕松有时候觉得挺神奇的,刚到他手里时那么一丁点儿,还没个猫崽子大,转眼就长到这么招人烦的年纪了。
“妈妈,妈妈~”
“干嘛?叫魂儿呢?有话就说。”
“妈妈,你能不能想办法以后别叫顾叔叔来家里过年了?”
陈奕松抬眼瞥她:“怎么了?”
“我不喜欢他,”许留蹭到他身边,小声说。
陈奕松捻了颗草莓塞进她嘴里,笑得怪异,怂恿:“去,那你去跟他说,说你不喜欢他,讨厌他,以后别叫他来了。”
“这不好吧,是不是不太礼貌,顾叔叔岂不是更可怜了。”许留依旧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没多想,腮帮子里含着草莓,含糊着说。
“这有什么的,抛下道德才能享受快乐人生,你看你爸一天天忙得跟陀螺一样,我没道德,你看我多快乐。”
“才没有!妈妈也是好妈妈!妈妈你教我这些被爸爸听到会挨骂的!”许留想了想,又把话题拉回到顾延野身上,“就是我感觉顾叔叔看爸爸的眼神怪怪的,和妈妈看爸爸的时候一样,看我的眼神也怪怪的……妈妈,顾叔叔是不是就是爸爸在外面的野男人?”
许留小心翼翼询问,她已经十六岁,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身边有很多情窦初开的朋友和同学,他们看彼此的眼神,就像妈妈看爸爸,也像顾叔叔和舅舅看爸爸,许留现在已经懂得那种眼神叫做.爱。
舅舅是爸爸的弟弟,他爱爸爸,这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可顾叔叔又怎么能用这种眼神看他的爸爸呢?
她一开始不喜欢顾延野,是因为信息素令她不舒服,现在不喜欢顾延野,是因为看出自己美满的家庭岌岌可危,有个第三者试图闯入。
许留很担心爸爸妈妈从此分开。
陈奕松没说是还是不是,不否认就代表承认,许留都要急哭了:“妈妈,你加加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