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岛睡了
白雪公主跟其他小孩说:“他已经过了相信童话的年龄了,过不了多久,就会和我爸爸一样无聊。”
她惋惜道:“他的肚子也会和我爸爸一样大。”
锐宇:“……”
独角兽说:“我不管,我不能让那个大姐姐欺负识敛哥哥。你们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锐宇刚想语重心长地教育他们,美乐就笑道:“对嘛!我们要一起支持识敛哥哥,至少让他知道,小岛还有很多人爱他。”
“美乐!”锐宇喝道,他是真的急了,眼红脸白地告诫她,“这些孩子我可以不管,但你……我一定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太阳雨过后,一阵乌云密布。
在这种缺少阳光的时刻,小耳说:“你还没告诉我咱们要去哪里呢。”
之所以这样说,是他察觉到许识敛的犹豫。他走着走着,脚底似乎被蜂蜜黏住,越来越慢。果然,他说:“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铃铛?许识敛揪着耳朵,为什么隐隐听到响铃的声音?是精神压力造成的幻听吗?
“说说看。”小耳鼓励。
“你不会赞成的。”
“哼!你还是跟我跑吧,等她死了,你愿意回来再回来。”
他摇摇头,没力气回答。突然的幻听令他的脸庞泛起玫瑰红,他忍不住咳嗽起来,觉得自己好像生病了。
远方是踏着小溪而来的脚步声,有人来了。
“快跑。”许识敛警觉道。
“跑?”懒惰魔鬼莫名其妙道,“我有病吧我。”
但许识敛现在见人就想躲。没办法,魔鬼只能和他跑。
树上的屋子里,有孩子探出头来笑。他们以为底下的人在捉迷藏,笑着喊:“他在这儿,在这儿!”
怎么还带告密的?小耳用小短腿跑得很辛苦,许识敛干脆拉着他钻入灌木丛里。
那些谁也不认识的路人就这样路过他们。听上去也不意外,这些人在讨论许识敛,还提到:“我们再不快点,他们就砸完了。”
砸完?砸什么……
许识敛和小耳大气不敢出,在灌木丛里匍匐前行。小耳呼吸不畅:某家某户的黄油面包香,草丛特有的潮湿气味……这些都刺激着他想要打喷嚏。
前面一片阴影笼罩下来。没有路了。但是有个人正背着柴火看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是许慎。是父亲。
他化成阴影,一言不发。凑热闹的太阳从云后探出头来,用流动的日光将许识敛的脸洗得很干净。一张苍白的,没有血色的脸。
父亲的手里握着一把斧头,许识敛有种错觉,他会用这把斧头砍死自己。
许慎抬起了手臂,小耳像恶犬一样瞪着他。他却只是往前走了一步。现在,许识敛完整地藏在父亲的影子里。
“怎么了吗?”那些路人走过来,“好像听到什么动静……”
没有人知道他是许识敛的爸爸。他真的不常回家。
许慎答:“没有,你们听错了。”
等了一会儿,他们离开了。
父亲看向他:“什么时候出来的?”
又说小耳,“你朋友?”
许识敛很想回答父亲的问题。可是右手开始发痒,他不得不咬牙去控制。
不知道他如何理解这个表情,但父亲长叹道:“傻孩子……不用管他们。”
他伸出手,灰尘漂浮在亮光里,梦一般柔和。
被父亲拉起来的那一瞬,许识敛忽然原谅了。不管原谅的是什么,他想原谅了。只要原谅,就还有机会回到过去。
“这几天,你可以呆在家里,不出门。”
“……没事。”
“聊点开心的事,”父亲说,“看见我送的礼物了吗?”
他几乎觉得父亲就是亲生父亲了。哪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父子就是父子。许识敛被自己的白日梦所折服。
他逐渐放松:“看见了。”
“不喜欢吗?”
看来父亲去过他房间了,看到了门口拆开的礼物,也一定看见了屋内砸碎的字。
但父亲没有提,而是问他:“想一起踢球吗?今天是你生日。”
清风徐来,所有的爱与恨都被茂密的树林覆盖。
他的脸红起来,像个娇生惯养的孩子:“你记得?”
许慎理所当然道:“我是你爸爸。”
这一刻,小耳觉得真是完了。
只是,作为完全的旁观者,魔鬼发现了异样。宿主的脸红来自于亢奋,他不知道为何突然兴奋起来,变得敏感、焦躁且易怒。
认识他到现在,小耳第一次见他的表情这样夸张。就连许慎都问:“你怎么了?”
“看着像发烧,”父亲将手贴到他额头上,“不烫……怎么会这样?”
“没事,我没事。”许识敛滔滔不绝地说,“我想踢球。你这次可不能再反悔。”
听上去像在说胡话,小耳一惊,他的脸色和红得快要烂掉的苹果一样。中毒了?只有这个可能!
魔鬼猛地将视线移到许慎脸上,会是他吗?
没机会的呀……小耳觉得不可能,他一直都在许识敛身边,谁有那么大本事越过他给宿主下毒?
许慎就像在和一个小男孩讲话:“别逞强,你需要休息。咱们得赶快回家。”
就是这一句,许识敛突然无缘无故地大声咆哮:“你又来了!说话不算话,这是第几次?还指望我相信你!”
小耳和许慎同时被吓到,他们不明所以地对视一眼。许慎想拉他,小耳立刻应激道:“别碰他!”
许慎的手本能地缩了回去,他狐疑道:“你到底是谁?”
小耳护到宿主身前:“你动过他了,对不对?”
许慎面容可畏:“这叫什么话!”
“什么话?你以前不是拿着刀子半夜去他房间吗?”
从此刻开始,光照令许慎头晕目眩。他瞪圆双目:“你们……”
他们仨还没碰撞出个所以然来,有人遥遥呼唤:“许慎,许慎!”
来的是木材店的夫妻,许慎常照顾他们生意。男的背着个女孩。许慎看过去,目光都要被烧掉:“梦呓?”
“她在街上晕倒了,”男的满头大汗道,“一直流鼻血,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快回家叫医生看看。”
女的满脸惊恐,衣袖上都是猩红色的血迹,她在尽量平静下来:“呼吸……呼吸都弱了!”
许识敛脑子一空,伸手去探——基本没有任何气从梦呓的鼻子里喷出。妹妹就像一具美丽的尸体,安静地趴在男人的背上,任由摆布。
“……先回家。”许慎还算冷静,“家里有药。”
他在许识敛身上一瞥,小耳急得扑上去,硬生生砍断这条目光。什么药?不会是名为“许识敛”的救命药吧!
他们在前头走,许识敛白着脸在后头跟,小耳拖着他:“别去,你傻啊!”
许慎停了下来。夫妻俩大汗淋漓,万分焦急地扭头看他。
“过来……”许慎是笨拙的,在这种情况下,强硬地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有话回去说,先回家。”
说着,就来拉许识敛的手。
许识敛没有反应,提线木偶般静止。于是父亲握住了他的手,右手,很不对劲,他不得不低头看一眼。
看到了那只红眼睛。
来的正是时候!小耳喜上眉梢,瞬间镇定下来,对着惊骇的许慎阴森森道:“看到了吗?你敢害他,就会遭报应。”
“许慎!”男的在前头喊,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快来呀,你们站那干嘛?”
许慎面如枯槁,仓促地看了养子一眼,折身离去。
“爸爸……”许识敛骤然清醒,脸上病态的红潮完全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