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岛睡了
对她,许识敛总是隔靴挠痒,时常一副散漫的样子。
“我有个礼物想送给你。”
她傲慢道:“是什么?”
一个穷小子送的了她什么?但是大鱼大肉吃惯了,钮凝凝也想尝个新鲜。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钮凝凝满足地笑笑,他一定是后悔了,想我想得受不了了吧!
“你以前不是说我恶心吗?”
“以前是我蠢。呵呵……实在有够蠢。”
明明是想听到的内容,怎么被他一说,竟让她不舒服起来。
许识敛看过来,目光一定是变得温柔了:“还好,现在也不迟。”
他微笑,让夜晚变得无可救药:“你就是我活下去的动力。”
听着可真解恨!钮凝凝傲慢道:“可我现在不喜欢你了!”
“没关系,”他这种势在必得的样子换做谁也受不了,“会有这么一天的。”
钮凝凝就是喜欢他这股劲儿,嘴上却叨叨:“这里,这里太冷了,我要回去了!”
她说完就走,心里隐隐期待许识敛把她拦住,再不由分说地搂住她,给她抵抗不了的热吻。只是什么都没发生,许识敛竟只是默默目送她远去。
她越来越搞不透许识敛在想什么,这种感觉太让她着迷了。
直到她远去,许识敛还在轻声重复:“会有这么一天的。”
“会有哪一天啊?”
突地,有调皮的声音响在上空,许识敛眸里涌起杀意,当他抬起头,却看见小耳挂在树杈上,托腮凝视他。
他目光一松,淡道:“你怎么来了?”
许识敛伸手接住了小耳抛来的樱桃。
小耳:“我坏你好事了?”
许识敛:“说好了不当真的。”
“我当真了?”小耳稀罕地反问他。
许识敛没回答,背着手朝树林深处走去。
小耳在后面慢悠悠地跟:“你不回去了?”
“回家。”
小耳:“我还是不懂你为什么要搞得这么隆重,私底下追求她不好吗?”
许识敛:“高调的人就喜欢被高调地追求。”
小耳问:“干嘛不让我过来?”
许识敛:“怕你多想。”
小耳纠正他:“你是怕我一冲动就坏了你的事。”
“都有。”许识敛也不否认。
沉默片刻,小耳说:“她还在等你吧?你就这么回家……”
许识敛反问:“你找我有事?”
小耳:“你找的那个魔鬼技术太差,又被你打断一条胳膊。”
许识敛:“所以呢?”
小耳:“刻出来的雕像根本不像她。”
“之前怎么不说?”
“忘了。”
许识敛好笑道:“那你现在来告诉我,我也解决不了。”
小耳:“反正我得告诉你。”
“欲盖弥彰,”许识敛选择结束这场争辩,“你就是想见我。”
我没有。小耳在心里回答,我只是来和你分享樱桃。
他遮遮掩掩:“我听到好多人在讨论你。”
说——你变了。
同为魔鬼,许识敛肯定也听到了。小耳问他:“会有永远不变的人吗?”
许识敛笑:“哪里有什么永远。”
“小春,我感觉哥哥变了。”
有一天,梦呓突然这样对雅春说。
在这之前,她总是沉默。关于她病倒,关于她突然不幸的家庭。雅春只知道她从醒来以后就闷闷不乐。
至今雅春仍然忘不掉那日的心情——她是这个世界上最不称职的好友,连梦呓生病都不知道,哭哭啼啼地赶来,而外面的人告诉她,里面的小姑娘就要病死了。
还好后来没有发生。那一天依然是幸运的。
梦呓灰白着脸坐在床上,见到她,虚弱又惊喜地笑。尽管身上都是未干的血迹,她却宛如重生。
她们一起哭成泪人。
雅春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在昏迷前,梦呓带着饭菜去见老婆婆。她答应过做人家“女儿”,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看她。
老婆婆总说胡话,往日里称自己为上帝,女儿是被遗落在小岛的天使。她乐此不倦地在此基础上延伸出更多的故事,这一天,她就笑眯眯地对梦呓说:
“乖女儿,你没有被魔鬼夺走,这可真是太好了……”
“他们要对我赶尽杀绝,尤其是最邪恶的那个魔鬼,他竟然想要毁灭人类……还好我只是重伤,”说到这里,她开始咳嗽,“虽然也活不了太久了……”
“别这么说。”梦呓拍着她的背。
“我身体里属于上帝的部分已经被他们彻底摧毁,临死前,我诅咒他们总有一天会切身体会人类的无助。”
“唉。”梦呓从未听懂过,她唉声叹气,忧伤地看向窗外。
今天……外面好热闹。
所有人都在讨论哥哥,她听得胸闷气短,本来就不舒服,现在更是呼吸都困难。
面若枯槁的老婆婆突然用力握住她的手。
她瞪圆眼睛道:“你也被诅咒了?!”
梦呓惊道:“什么?”
“你脉搏这么弱……身上笼罩着邪恶的力量……”
还好,她微笑,你遇到了我。
梦呓记得她的手在眼前拂过,好像一万颗发亮的星星。
记忆就此断片。她只记得离开她之后,自己浑浑噩噩地走在街上。当时听到了很多关于哥哥的不好言论,她或许还和他们产生了争论。
然后她就晕倒了……
在这之后,大病初愈的梦呓就长期处在一种消极的情绪中。
雅春不敢问,她在等待梦呓主动开口。
而现在,梦呓开口了。
她说:“所有人都变了,爸爸,还有妈妈。”
许梦呓记得自己醒来后,父母无动于衷且心如死灰的模样。她试图唤醒他们,并告诉他们“我没事了”。
他们听到了。
她告诉雅春:“他们叫我安静。”
雅春愣在阳光里。
“你哥哥死了。”他们说。
“我说不可能,是哥哥救了我,他给我药喝,跟我说喝完病就会好了。我真的好了。是他把我救好的。”
她记得自己在慌乱地解释,并问,“他人呢?他一定没有死。”
太可怕了。雅春只觉得说不出的诡异。
“爸爸问我,‘他给了你药?’,我说对。”
“对!”她抓住了希望,对父亲说,“他说他找到办法了,向神求来的……”
却只换来母亲一句叹息。她说:“你要永远记得你哥哥。”
许梦呓知道她没有相信:“我妈妈的精神一直都不太正常。”
所以她绝望地抓住父亲的手臂:“哥哥绝对还活着,是他救了我,爸爸你相信我,他救了我!”
父亲没有说话。母亲也没有。
一周后,哥哥回来了。
“你没有看到……小春,你没有看到他们的表情……”梦呓抱住自己,“太奇怪了,他们怎么会是这个反应?”
雅春连忙走过去抱住她。除此之外,对这种闻所未闻的不幸,她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没有人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消失的哥哥,神经质的母亲,沉默的父亲。大病痊愈的喜悦已经消失无踪了。
“我一直以为等我和哥哥的病都好了以后,家里的氛围就会不一样。”
但仿佛付出了某种她不知道的,极其惨烈的代价,过去的愧疚与爱意因此被抚平,甚至转化成了怨恨。是的,许梦呓只感受到了怨恨,来自每个人的恨。
“他们躲着我,也躲着哥哥。而且……哥哥对我越来越冷漠了,我觉得他好像讨厌我……为什么,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