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道侣逼迫祭剑后
树木之间,铺就有一条长长的白石小道,石道末端,则是一座近乎嵌于山中的庙殿。
小道四周,则种了满满一片地涌金莲,抬眼望去,更铺盖着黄姜花,文殊兰,鸡蛋花,缅桂花。
最后一莲花,则由纯金雕刻,位于大殿牌匾之上。
五树六花,竟聚集于此地。
庙门上的牌匾已然看不清字样,十三重塔的塔刹高至山巅,几乎要冲破云端。
黄墙黛瓦,朱红色魂幡随风飘扬,显然已经许久未有人前来过了。
庙殿四周萦绕着一层极为浅淡的薄雾,为这空无一人的庙殿无端增添了些奇诡的空寂之感。
不知是不是错觉,靠近之时,甚至能听到一阵低沉的梵音穿透山体幽幽而来,像是千年万年间不断有人在此处吟唱。
殿门大敞,薛应挽几人踏入其中时,闻到了一阵竹香。
入内的同时,殿门也随之关闭,四角灯烛倏地同时燃起。
殿中木柱脱漆,十分颓败,供奉着一只几乎占据整个大殿的佛像,佛像前摆着一只破旧蒲团,右侧摆着许多未燃的竹香,香池堆中灰烬堆积。
这并非薛应挽认知的任何一个佛像。
佛通体漆黑,粗鼻厚唇,手持佛珠在唇边呢喃,面目似慈悲似无情,袈裟半披,佛身则密密麻麻穿着无数小孔。
仔细一看,却发现佛珠竟还雕了双栩栩如生的眼珠子,无论走到何处,都像能时刻注视着你。
被佛像这般看着,薛应挽生出一股异样之感。
更为奇怪的是,在外面看庙殿时,分明看见了十三重塔,为何入了殿内,四周空空如也,头顶徒剩山石。
他环顾四周,的确未发现有能够上行的楼梯。
那十三重塔又是如何建成?
怀着心中疑虑,薛应挽重新走到佛像身侧。
铸造佛像本就是为了让信徒虔诚参拜,这尊佛像如此宏伟,却只在这样破旧颓败之地,岂不矛盾?
他正要将心中疑虑说出,雁行云却忽而神色紧敛,说道:“这个地方不对。”
“什么?”
“有人来过此处,不止一个。”
越辞上前数步,从炉中捻起一把香灰,只瞬间就分辨出不同。
“最上面的香灰,是新的,”他说,“有人在短时间内曾经供奉过。”
“有人曾比我们先一步来此?”薛应挽拾起一只竹香,这竹香不过半个小指粗细,许是放了太久,还有些发潮。
“可他们为何要点香供奉,又径直离去?”
“试一试,不就知道了。”越辞道。
取了三只香,指尖燃起一簇火苗,静待竹香点燃后,插入香灰堆中。
烟雾弥散,浅淡的竹香一点点在殿内蔓延。
初时毫无动静,就在越辞以为燃香并无作用时,佛像忽而发震,从身上无数空洞中冒出浓烟,手上串珠滚动。
也是此时,薛应挽才看清,那哪是什么佛珠,分明就是由人骨所制成的骨珠!
“小心!”
脚下地面缓缓分裂,越辞眼疾手快,冲到薛应挽面前,将他一并带离。
只下一瞬,方才停留之地便轰然塌陷,露出深不见底的暗渊。
薛应挽目光死死盯着那处佛像。
雁谨吓坏了,嗓音颤抖,眼中急得落泪,慌道:“怎么,怎么回事,哥哥……呜哥哥!”
他二人与薛应挽越辞已被逐渐塌陷的地面分隔出一道鸿沟,越辞握着剑鞘朝关闭的殿门挥去。
毫无动静。
“有些糟糕了,”他低声对薛应挽道,“跟紧我。”
地面还在崩裂,雁行云护着雁谨,为他设下一道结界,苦笑:“越兄,我可没遇到过这样情况,你不是说有妖兽,你来解决吗?”
越辞挑眉:“是没错,可你倒是说说,这哪有妖兽?”
话语刚落,一阵窸窸窣窣之声传来。
薛应挽心头吊起,拔剑砍下一个朝二人扑来的不知名虫体。
佛像身上的无数小孔逐渐变大,约莫扩张到人的手腕大小,从中缓慢钻出无数软体透明蛞蝓,顺着墙面,一点点靠近如今仍在大殿内的几人。
那些竟有数百,且依旧在源源不断往外爬,似乎无穷无尽,很快,虫海便覆盖满了整个大殿墙面。
远远看去,像一片隔着纱帘的水波,每每蠕动,便荡起波纹,他们尤不满足,精巧地避开塌陷的地面,朝几人脚下挪移而去。
薛应挽抽剑斩断,被砍过的溅出一股透明汁液,竟又分成两个虫体开始继续爬动。
雁谨眼见如此,哭得更加厉害,觉察,加快速度往他方向挪去。
雁行云修行道家功法,为二人周身数步之内立下一道灰白色球状结界,能暂时抵御。
可那些顺着结界爬满了每一处,远远看去,像是一道被虫海裹满蠕动的圆球,更令人不寒而栗。
“越兄,你怎么样?”远处雁行云声音传来。
“不怎么样,这群……麻烦的东西。”
越辞沉着眼,无论火烧,亦或用灵力轰炸,都无法尽数消灭,且有可能越来越多。
他将目标转向佛像。
无名再次出鞘,乌蓝幽光充斥整个大殿。
雁行云微眯起眼,看着越辞挥剑斩向佛像。
不愧为世上独一把的顶尖神器,剑气轻易便穿破了佛像护身屏障,随着剑落,巨大的佛像半身被一分为二。
随之而来的,是那在佛像内部聚齐的,无数黏合在一起相互蠕动的。
佛像倾倒,便如海水一般大片倒灌在地,以极快速度朝着几人袭来。
毛骨悚然。
薛应挽忍着胃中反呕之意,眼看要爬上自己身体,而前方地面犹在碎裂,深渊扩大,似乎要将他们逼到早已团聚着无数的角落之处。
越辞转过头,舔了舔唇角,问他:“敢不敢跳?”
薛应挽没有理会,抬步要往下跳。
越辞将他捞回怀中,掌心抵在后腰,低声道:“抱紧我。”
周身灵流环绕作缓,扣着怀中人,当即纵身一跃,坠入这道不知深度的暗渊中。
许是因为灵流护身,二人下落速度变得极慢,久到薛应挽以为真的坠下了什么万米悬崖。
坠入越深,则有刺骨的寒气侵袭,连金丹之期的身体都打了个哆嗦,不由靠近身前唯一热源。
越辞将薛应挽抱得更紧,便是连落在地面,也让自己的背部着地给了几分缓冲。
可惜坠地太重,还是撞出了一声闷响。
越辞躺在地上,脑袋撞得嗡嗡直响。
薛应挽本不想理会,可见到越辞久久没缓过劲,犹豫片刻,还是跪坐在他身侧,小心握他手臂:“怎么样,还能不能起来?”
没有回答。
那些蛞蝓没有随着他们一起掉落,此处是一条石砖铺就的甬道,每隔一段距离便燃着一架长明灯。
奇怪的是,灯光只能照亮当下所在此处,若要往前看,则是一片漆黑。
橘色暖光照在越辞紧皱眉间与满是薄汗的额头,他口中微动,似要讲什么。
薛应挽低下脑袋,忙把耳朵凑到他嘴边。
他被亲了一下。
脸颊泛着一点热意,薛应挽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戏耍了。
“你骗我?”
越辞撑起身体,活动了下脖颈与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