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度造神
东方中心城地处北方,气候干燥,洗一次澡管两天,免去了启明频繁洗浴的麻烦。但启明爱洁,稍微沾点油腻荤腥,就要清洗干净,比如今天陈晓磊碰到了他的肩膀,他拿着澡巾来回搓了几遍,直到皮肤泛红发紫,方才罢休。
暗蓝色的囚服质地粗糙,棉料夹杂着聚酯纤维和尼龙,耐磨闷汗,不太舒适。启明左肩过度清洗摩擦的伤痕,碰到半硬的内衬十分难受,他不得不在里面垫一层纸巾。
第二天一早,轮椅拐出监牢,启明被等候已久的刘好撞个正着。
“早。”刘好说,“今天食堂有麻团和汤圆。”
“早。”启明点头,视线扫过刘好瘦弱的身材,和红肿的眼睛,猜测他可能哭了一夜,他说,“你喜欢吃汤圆?”
“汤圆代表团团圆圆,我喜欢这个寓意。”刘好说,“像我的名字一样好。”他走在轮椅右边,“你喜欢吗?”
不知是问喜不喜欢汤圆,还是喜不喜欢刘好,启明说:“我偏好咸口。”
“好的,我帮你看看。”刘好热情地说。
“刘组长。”启明说,“我可以自己打饭,你不用这么照顾我。”他仰头,和刘好对视,“你连自己都没有照顾好。”
眼见着刘好又要哭,启明叹气:“我没有攻击你的意思,抱歉。”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递给刘好,“别哭了。”
刘好捂住眼睛,蹲在地上,一边擦眼泪一边抽噎:“我想、想有一个朋、朋友。”他委屈极了,“没人、和我说、话,他们都、都被陈晓磊赶、走了。”
启明看他实在可怜,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呵斥道:“站起来!”
刘好吓得一哆嗦,垂着脑袋站起身,规规矩矩地站好。
“组里一共四个人,你,我,陈晓磊,还有一个人呢?”启明问。
“那个人叫秦乐山,是陈晓磊的小弟。”刘好说,“他们一起欺负我。”
刘好口中的“欺负”,笼统又平面,启明无法领会具体含义,他说:“先去食堂吃饭,边说边聊。”
“嗯。”刘好点头,落在轮椅后方两步的位置。
“往前来。”启明说。
刘好快走几步,追上启明:“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觉得我窝囊?”
“你想让我回答你什么?”启明问。
“我,我,”刘好的眼泪啪嗒啪嗒掉落,他一边哭一边找了个空位,把启明推过去,自己端着两个餐盘去窗口排队。
启明眉头拧成麻花,在他十八年的生命里,从未接触过如此……他不知道怎么形容刘好,琢磨半晌,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语概括刘好的性格。
随着启明身后响起脚步声,周围的男人纷纷打趣调笑:“哎呀晓磊哥,容光焕发啊,看来昨晚小好哥伺候得很好。”
“要不然人家叫小好哥呢,就是好。”一个男人伸出胳膊,拍拍陈晓磊的肩膀。
启明回头,目光落在陈晓磊身上,印证了心下的猜测。
第43章 畸形爱情
“又是你。”陈晓磊毫不客气地坐在启明对面,向刘好喊道,“小好哥,给我打一份饭。”
食堂窗口的刘好不得不把打好的两份早餐放在一旁,重新拿起一个空盘,排在队尾。
陈晓磊伸长脖子,笑嘻嘻地越过五排餐桌,和另一边靠近餐盘吃饭的男人打个招呼:“喂,兄弟,帮个忙。”
那个陌生男人放下筷子,点点头,抬手打翻了其中一份盛满的早餐:“哎呀,不好意思。”
“大少爷,你吃不惯监狱的饭。”陈晓磊吊儿郎当地看向启明,“就别吃了呗。”
“这是你争风吃醋的新把戏?”启明挑眉,他不在乎那份饭菜,可惜辜负了刘好的心意,“把刘好惹哭,你就开心了?”
被戳穿心思的陈晓磊脸色青黑,他恼怒地一拍餐桌,站起身,走到启明面前,凶神恶煞地说:“你以为监狱是你们上流人士的地盘吗?别一副瞧不起所有人的样子。”
“我没有瞧不起所有人。”启明扬起下巴,淡漠地看向陈晓磊,“我只瞧不起你。”
“你!”陈晓磊再一次揪起启明的衣领,“别以为你有李展遥罩着,我就不敢动手,我会打得你满地找牙,趴在地上求我。”
“你尽可以威胁我。”启明说,“而刘好永远不会喜欢你。”他一根根掰开陈晓磊的手指,不屑于看陈晓磊一眼,对慌张跑来的刘好说,“慢点跑。”
“陈晓磊!”刘好端来两份早餐,一份放在启明面前,一份递给陈晓磊,“你不要欺负启明。”
“你吃什么?”启明问。
“我再去打一份。”刘好说。
“打什么,坐下。”陈晓磊将自己面前的餐盘推到刘好面前,瞪了启明一眼,恶声恶气地对刘好说,“笨死了。”他转身去队伍末尾,拿起一个空盘子,插队到档口前打饭。被插队的犯人忍声吞气地后退,不敢反驳。
启明看着餐盘里的早餐,一个鸡蛋、一个白馒头、一块玉米、一碟萝卜条和一碗蛋花汤,荤素搭配,营养丰富,可见刘好的细心,他说:“很丰盛,谢谢。”
“不、不用谢。”刘好说,“还有香蕉,我没来得及拿,等会儿吃完我去拿来给你。”
“足够了。”启明说,“午饭我去排队。”
“不不不,你不方便,我来。”刘好说。
“留在这里,也是被陈晓磊找茬。”启明说,刘好闻言,肉眼可见的灰败下去,唯唯诺诺地道歉:“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陈晓磊非要挤在一张桌上跟他们吃饭,他像个讨人厌的青春期男生,说话夹枪带棒,不挤兑一下刘好不舒服,手脚也不老实,搂着刘好的腰大喇喇地揩油。
刘好埋头吃饭,启明默不作声,陈晓磊演独角戏。
捱过漫长的早餐时间,启明将空盘放进收残处,轮椅驶向编织车间,他重新拿起织针和毛线。刘好走过来,说:“我来教你使用钩针的技巧,用来勾出围巾上的花朵。”
“好的。”启明说。
刘好搬来圆凳,坐在启明身边,他小声问:“我可以搬到你旁边的工位吗?”
“我救不了你,刘好。”启明说,“我没有能力。”
“我、我没想你救我。”刘好眼眶泛红,他匆忙地抹去泪水,“我就是、就是想和你聊天。”
“别哭了。”启明无奈地说,“你想搬就搬过来。”地安部的过分警惕,隔绝了他接触编程的机会,令他颇感无聊,刘好的到来恰好补足了这一点,给他枯燥的生活增添一抹鸡飞狗跳的趣味。
抛开信仰、未来、人类和科技等等虚无缥缈的庞大叙事,将目光落在普通人身上,未尝不能引发另一层深入现实的思考。启明听从刘好的指导,在织片上勾出一朵基础的花朵图案,刘好鼓掌:“很漂亮。”
比起编织,启明对钩针更感兴趣。他指尖飞舞,灰蓝的毛线化为瀑布般的长条状画布,又拿起钩针,在画布上勾出各式各样的图案,比如一只黑白色的毛团。
“这是鸟?”刘好问。
“喜鹊。”启明说,“我有一个喜鹊朋友,它聪明又可爱。”提到诺亚,启明沉静的气息倏忽活泼欢悦起来,“它第一次飞翔的时候,不大会用翅膀,差点掉下去,样子很傻。”
“真好。”刘好说,“你把它养大的吗?”
“算是吧。”启明说,“我以前对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但它是鸟,我就觉得鸟是完美的生物。”或者反过来,启明翻阅了大量资料,发现鸟类是隐藏芯片的绝佳选择,所以造出了仿生喜鹊放置诺亚,不管因果逻辑如何,归根结底是启明要给诺亚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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