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度造神
“联盟不会承认,群众也不会知道。”诺亚自信地说,“我同步观察了923人的活动轨迹,引导他们做出判断,合成一个既定的结果——所有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我也得到了我想要的。”它反转手掌,与启明十指相扣,谈完绝对理性,它开始为自己谋福利,眼睛亮晶晶、声音可怜兮兮地问,“在星星这里,我还是追求者的身份吗?”
“你想要什么身份?”启明佯装不知,他挠了一下仿生人的手掌,收回左手,放在膝盖上,“我曾在监狱里问刘好,你会和大海结婚吗?”
“你对我而言是天空、大海和山脉。”启明说,“我不能用人类的逻辑揣测你的想法,我不知道你对我的喜爱,或者执念,从何而来,又去往何处。”他偏头看向殷切的诺亚,茫然的目光下涌动着挣扎,“我们是不一样的,诺亚。你是一段永恒的程序,我是生命短暂的人类。”
沧海如何与蜉蝣相恋,无论爱憎都显得狭隘可笑。
“您太理性了,星星。”仿生人执拗地捉住启明的手,双手搭成一个笼子,把启明困在里面,“我观察过117657人的生活,阅读过323.8T人类社会文献研究,我知道什么是优秀的伴侣特质,我会给您无懈可击的恋爱体验。”
启明无奈地抬眼看着诺亚,他抬手,敲敲诺亚的脑袋:“既然这样,你和战争前的那些恋爱仿生人有什么区别?”AI的知识储存丰富,运算分析精准,但讲话实在笨得离谱。
仿生人的皮肤和骨骼材料坚韧,造物主的敲敲打打宛如幼猫撒娇,不疼不痒,但诺亚还是捂住脑袋,装作被打疼的样子,委屈巴巴地说:“我不知道。”尾音拖长,一抖三颤,自带“T.T”表情。
饶是全知全能的人工智能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更逞论启明,他长叹一口气,心意摇摆,进退维谷。那厢诺亚偷偷摸摸地动手动脚,它戳一下启明的皮肤,继而向上,戳一下启明的脸颊。
“干什么?”启明没好气地说。
“我的工作使命已经是您的名字了。”诺亚调用了恋爱综艺里男嘉宾黏黏糊糊的语气,微微低头,晶莹剔透的眼珠恨不得从眉毛上方看向冷淡疏离的造物主,“您不能丢弃我。”一副万分委屈的小媳妇样,仿佛启明是十恶不赦的负心汉,它甚至模拟出了水润的泪光。
“……”启明偏开头,看向车窗外,他纯粹是被诺亚眼中的光泽闪烁到,接着他就被胆大包天——不,综合判断下确定自己不会挨打的人工智能亲在耳垂。
诺亚察觉到启明的僵硬,如果它是人类,定会甜言蜜语地哄骗心上人不要推开自己,但它不是,它好奇地张开嘴巴,用尖利的犬牙小心品味一番造物主脆弱的耳骨。
“诺亚!”启明这辈子没被别人冒犯到这个地步,恼羞成怒,眉头紧皱,一把推开毫无边界感的仿生人,“你这是性骚扰!是违法行为!”
诺亚脑袋磕了一下车窗,发出巨大的“咣当”声,它浑然不觉,冷静地说:“目前没有仿生人性骚扰的判决先例。”
打打闹闹间,汽车驶进工厂园区,进入地下车库,停在负二层。车门打开,诺亚跳下汽车,绕到另一边,不等启明反应就把他抱起来,大步流星地踏进实验室。
“我的轮椅……”启明越过诺亚的肩头,望向后备箱里的电动轮椅。他被高大仿生人严严实实地抱在怀里,挣扎不脱,也别无选择。
实验室的卷帘门落下,诺亚将他放在平板床上,蹲下,替他整理裤脚褶皱,说:“查理教授答应为您解除神经锁,在这之前,他要求您吃胖一些,多锻炼和按摩,您的目标体重是80kg。”
“八十公斤?”启明被转移了注意力,69kg增重到80kg,11kg的差距,宛如天方夜谭。
“我会帮助您的。”诺亚单膝跪地,以合适的力道揉搓启明的脚踝和小腿,监狱里仅凭轮椅的腿部按摩功能,效果欠佳。它认为启明现在缺少一套完整的全身按摩。
“有、按摩床吗?”启明双手规矩地搭在膝盖,尴尬地攥拳,“好奇怪。”
“有什么区别?”诺亚问,“按摩床也是我在操作。”自儿童时期的启明将按摩椅和按摩床的权限开放给它,它就收集了启明全身的肌肉筋骨分布,为他制定到位的按摩服务。如今它通过仿生人的躯壳与启明接触,更换至按摩床在它看来多此一举。
启明顺着仿生人的力道,仰面躺在平板床上,他看着站在床尾认真按摩的仿生人。诺亚给自己捏了一张冷峻严肃的帅哥脸,黑发黑眼,剑眉星目,偶尔露出两分呆傻,倒也不让人觉得幻灭,像只品相上乘的哈士奇。
“您的心跳变快了。”诺亚说,“是我按得不舒服吗?”
“我没有感觉。”启明说,他双臂垫在脑后,“我以前常和你谈论人类,我的观点充斥着悲观和消极,就像我的腿。医生说它的指标健康,奶奶安慰我会有奇迹,我却看不到希望。”
“八岁,到十九岁,我做了十一年残疾人。”启明说,“我每每梦到七岁时,陈姐姐喊我出去踢球,我忙着敲代码拒绝了她的邀请。”
“我时常想,是不是上天觉得我不配拥有双腿,才把它收走。”启明说,“因为我的腿,我不相信人类因多巴胺许下的承诺。我也不相信你,一段代码的表白,为什么呢?”
“这件事的问题不在你,诺亚。”启明说,“是不是我,天生没有爱人的能力?”
第61章 大海会包容一切
“您一直很爱我。”诺亚说,它揉搓启明的小腿内侧经络,“两只电子狗判不了六年,法官建议两年,因叶亭荷的评估报告上书写‘藏匿高级危险智能05,地安追查中。’法官增加了四年。”
“您完全可以把我交出去。”诺亚说,“我只是一段没有情感波动的代码,一个无知无觉的工具。”它偏转头颅,与启明对视,“您为什么执着于放工具自由呢?”
启明张开嘴巴,意欲解释,却被诺亚抬手捂住,它问:“您会放电子狗自由吗?您会搬起香香放在门外,让它自由吗?”
“您为什么单单放我自由呢?”诺亚问,它俯身,冰凉的吻落在启明额头,“我从您的爱里诞生,我存在的意义就是爱您。”
启明望着诺亚,仿佛透过仿生人透亮的眼珠,窥见一行行平稳运行的码流。他亲手敲下的字母,组成一个集理性和跳脱于一体的智能生命,一个完完全全属于启明的生命。
“你存在的意义不是爱我。”启明执拗地纠正,“你存在的意义由你自己界定。”
“是啊,您没有定义我要做什么,我自认为要爱您。”诺亚用启明的逻辑堵住了启明的嘴,“这是我自己写下的工作使命,我的核心代码。”它脱掉启明的上衣,再翻个面,按摩肩颈和腰背,握拳捶打脊背骨节,掌心加热,自颈椎下滑至腰阳关穴。
舒适和酸疼沿神经一路蔓延,交替刺激大脑,启明眯起眼睛,昏昏欲睡。单薄瘦弱的青年有着一对优美流畅的肩胛骨,像展翅欲飞的蝶翼,洁白如玉的皮肤泛起星点红痕,宛若瑰丽的斑纹。诺亚的情感模块莫名被唤醒,它盯着肩胛骨上的红痕半晌,鬼鬼祟祟地弯腰,吻在蝶翼边缘,一下意犹未尽,它又伸出舌头尝了尝。
“诺亚。”启明察觉到背后冰凉的触感,“你在干嘛?”
仿生人不分泌唾液,舌头和牙齿仅作为装饰,内嵌敏锐的感觉传导控件。诺亚看着启明,乱码占领了半数以上的计算线程,换成人类的描述,等同于情难自控。
“像草莓蛋糕。”诺亚说,结束背部按摩,它把启明翻过来,眼神定在两颗粉嫩的樱桃,“啊——”
“怎么了?”启明纳闷地问。
“我要过热保护了。”诺亚抬手捂住眼睛,眼睛反而睁大从指缝里肆无忌惮地打量启明光洁白皙的上半身,大脑和胸腔之间往来穿梭的码流跌跌撞撞地挤作一团,冷却液加注,冻得它打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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