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老婆不要
迷迷糊糊的时候,沈砚只感觉像是有长巾在擦拭他的身体,被凉水打湿了的长巾,擦拭过发烫的身子的时候还带着几分舒服,他忍不住低哼了一声,随即就像是有只手贴上了他的额头。
“陛下,这种事还是让宫女们来吧。”帘帐外头传来御医小心翼翼的声音,“您才登基,国事繁重,这样下去恐怕不是办法啊。”
“他何时能醒?”
这道声音倒是很近,好像就在耳边。
“沈太傅这病乃是心病,抑郁所致,恐非三五日能好。”
“下去。”那声音就冷了下来。
“……是。”御医们只好收拾药箱,行着礼往后退去。
那长巾又开始擦拭他的身体,来回擦拭着,也不觉得麻烦。
床榻上,帘子内是沈砚衣衫敞开,散发蜷缩睡在赵仲腿上,那脸因为发热而酡红着,而堂堂帝王正用长巾过了冷水,不厌其烦地帮他擦洗散热。
沈砚对外界有感知但没有思考的能力,千重梦一层接着一层将他往下拉,他皱紧眉头,只感觉嗓子痒得厉害,睡得迷迷糊糊的他又被痒醒了,撑着手就往床边咳嗽。
“先生,你醒了?”耳边是赵仲惊喜的声音,“朕就说那些个庸医是不靠谱的,还说要三五日,现下不就醒转了吗?”
下一刻,他就咳出口血来,那血毫不客气地沾在了赵仲的龙袍上。随即是那双手箍住了他,赵仲一下变了脸色,来看他的脸。
“沈砚!”
沈砚被这一声唤得有几分清醒,只感觉嘴巴里带着腥味和药的苦味,胃里如同火烧一般,他昏沉地看了赵仲一眼,昏沉的甚至没认出赵仲来,随即又倒了下去。
他被牢牢接住了,靠在赵仲怀里,紧闭着眼的时候,又听到赵仲在恼怒地宣御医进来。
一些记忆后知后觉地涌入脑海,沈砚只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在灵堂的香案上,而不是在床榻上。
这是临幸结束了吗,还是又换了个地方?
他无力地攥住了赵仲的袖子,只感觉自己头疼得厉害。
“他为何会吐血?”耳边,赵仲恼怒质问御医道。
随即就有手颤颤巍巍地搭上了他的脉。
“回陛下……太傅所吐这是淤血,”御医的声音传来,“陛下不用担心,臣这就开方……”
“又是开方,”赵仲骂道,“一日开一张方子,好好的人都要被你们给医死了。”
“……陛下说的是。”
“什么朕说的是,朕是要你们医太傅,将他医活,不是医死!”
耳边声音忽的重了几分,沈砚下意识地皱眉,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赵仲像现在这样吵过,记忆里的少年赵仲虽然黏人,却也是很稳重的,他还是第一次瞧见赵仲这个样子。
他轻轻闷哼了一声,眼睛闭得更紧了。
“陛下,太傅病着,需要安静。”御医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一下,周围又安静了。
“下去。”赵仲压低声道,能听出这位帝王正压抑着自己的怒气,“不管你开什么方子,总归他不能再吐血了。”
“臣知道,臣告退。”
许久后,是赵仲小心把他放了下来,依旧把他放在自己的腿上,鬓边碎发被拨开了,沈砚身体被烧得没了力气,他昏昏沉沉地又要睡过去,忽然听见赵仲出声。
“知道先生你醒着,”赵仲在他头顶道,“你嫌弃朕吵,朕就轻点说话,但先生,不让你出宫,难道你真的要病死给朕看吗?”
他不知道赵仲在说什么。
“你都昏睡半个月了,也断断续续烧了半个月,”赵仲的声音飘入耳中,“他们都说你是抑郁所致,那先生……朕放你出宫,你答应朕不再抑郁了,可好?”
出宫?
沈砚倒不曾觉得自己是抑郁,甚至不觉得自己已经病到昏睡半月的程度,他只感觉自己睡了好长一觉,醒来后,是赵仲对他说愿意放他出宫了。
他忽然有了些力气,勉强着撑开眼皮来,模糊间却对上赵仲的苦笑。
“朕就知道,这招对你有用。”
“陛下……”
“沈砚,你听着,只要你能熬过这场大病,”赵仲深深看着他说,“朕对天发誓不再欺瞒于你,只要你好起来,朕就放你出去。”
沈砚怔愣看着,对上赵仲目光,不理解赵仲为什么忽然愿意改口了。赵仲却生怕他不信,要给他立字据,盖玉玺。
他仍是怔怔看着,有些不解,头疼发作着像是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直到他转过头目送着赵仲下榻去拿纸笔,忽然在铜镜中看到自己躺在床榻上,骨瘦如柴的模样。
沈砚猛地一愣。
原来他真的,昏睡了那么久……
“你就仗着朕不舍得你死,”赵仲立完字据回来了,直直看着他现在的,眼睛好像也红了,“先生,你心真狠。”
【作者有话说】
最近太懒了,明天可以的话给大家加更补偿!
第27章 折脊9
一直到天快暗下来的时候,赵仲才离开了殿内,去处理西北来的军务。
而沈砚被扶着喝下了小半碗米粥之后,胃总算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他望着窗边新换上的盛开的花,听伺候的宫女零零碎碎地讲起这几天发生的事,才知道这些天他大病着,都是赵仲在衣不解带地照顾他。
真奇怪。
赵仲对他与对旁人确实是不一样的,起先他只当赵仲贪图他身体,想要借侮辱他来报复先帝,后来他才发现赵仲所做竟然是出自真心的。
灵堂的数夜荒唐是真心的,生病陪伴也是真心的,年轻的帝王也不知从何处来的偏执深情,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能长长久久地留在自己的身边,而这些对沈砚而言,却只是一场交易。
拿身体交换到出宫的机会,他从开始就是这样想的。
因此在此刻,他竟然多出几分对赵仲的抱歉。
“陛下的军务要忙到几时?”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宫女还以为他想通了,连忙答道:“陛下说了,亥时前还要来看您一趟。如果有多的处理不完的政务,就把折子一起搬来您这,连夜挑灯处理了。”
“他前几晚也是这样吗?”
“是呀,自您病倒后,陛下夜夜如此。”
沈砚有些忧郁地看了眼窗外,又对赵仲多了几分抱歉与愧疚,他垂眸,让宫女去准备些吃食。
“您是为陛下准备的吗?”
“嗯,送去勤政殿,就和他说今晚不用过来了,”沈砚想了想道,“国事操劳实在辛苦,请陛下别再为我这个微不足道的人费心。”
他心中感念赵仲大度,又怎好意思让赵仲再因为他奔波忙碌,只是在他撑着手想要再歇下睡一觉的时候,看到了宫女眼中的欲言又止。
“怎么了?”他问道。
“若您说的是愿意留在宫中陪王伴驾,陛下想必会更加高兴的。”
“不,”沈砚摇了摇头,回她道,“那是两码事。”
沈砚清楚到底什么才是他不能退让的,他能给赵仲的,也唯有自己不尽的感激之情了。眼见着他重新睡下,宫女只得无奈起身来,吹灭烛火。
殿中一下就暗了下来,弥漫着淡淡的草药的气息,沈砚翻了个身,合上了眼。
这些年他一直忧思少觉,殿中也因此常年燃着安神香,唯有今次不同,他知道他所盼望的快到了,即便仍在病中,却也觉得身子轻快,不必再点香安神。
·
许久后沈砚睡得正沉,没发现床帐外多了道身影。
那是赵仲收到他送的膳食急急过来了,却见他一人睡得正香。
“你是怕我操劳,才叫我不必过来……还是怕我来了,打搅到你独自好眠的时光?”赵仲目光幽深地看着,站在沈砚床榻边低声问道。
宫女守在门外不敢出声,又过了片刻,赵仲忽然掀起沈砚被子,撑手躺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