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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忌 下

作者:往生阙 时间:2024-11-06 04:17:45 标签:无CP 无限流 灵异神怪 惊悚 男配 奇谭

  姜遗光混在人群中,一起夸张地手舞足蹈。他戴着一张红通通斑驳的面具,两只眼睛透过小洞往外看,入目都是和他一样戴鬼面具的人,看上去真如群魔乱舞,怪诞无比。
  姜遗光听说过傩戏,他在闽省还见过,倒没想过入了镜后能亲身体验一回。
  这一回入镜比以往都要晚,不过也不奇怪。近卫们和他说过,原本正常死劫不会那么频繁,是他渡得太快了。十重后的速度会更慢些。
  而且据前人经验,这山海镜在不同劫数的人手中似乎也有不同的承受临界点。譬如以往可能收了一个厉鬼就会当场入镜,后来可能会拖延到两三天后入镜。再后来,很可能会收了两三个、三五个恶鬼后才入镜。似乎有一些规律可循,不过又不能完全确定,只能当做一个可行的猜想。
  所以姜遗光才会一直拖着到现在。
  要不是他为了借厉鬼的势故意在城隍庙里演戏,那厉鬼原本也不必他来收。演过一回后那鬼就甩不掉了,几次三番差点害死人,他不得不收走。他这第十一回还能更晚一些。
  一旁同样戴赤红面具、面具顶还有两个牛角的人舞着手向他靠近了——这也是入镜人之一,比个手势让他看某个方向。
  姜遗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围着大篝火跳舞的一个人手里多了根火把,一手提酒瓶,仰头喝一口,“噗”一声喷出去,嘴里瞬间喷出一条火龙!黑夜都给照得更亮几分。
  但是……
  姜遗光看得清清楚楚。
  从他们这个方位看过去,那条被喷出的火龙,头尾弯成一道长圆形,当中火星子勾勒出……眼睛……嘴巴……
  那道火,也在喷出的瞬间勾成了一张狰狞恐怖的鬼面。
  而火龙拼成的鬼的眼睛,正死死地瞪着他们!
  等那个人手一收,鬼面就消失了。就好像他们看到的是错觉一样。
  姜遗光很用力地点了下头,示意自己看见了。他们的动作都很大,点个头不用担心被误会。而其他几人也跟着用力点点头,示意自己看到了刚才的恐怖的画面。


第379章
  魏松亭从小就害怕傩舞。
  他明白, 傩舞是为了祈福,面具做的凶恶一些,是为了驱赶鬼魂。他不应该恐惧,可他就是十分害怕……那些本该保护自己的, 在火堆边张牙舞爪、发出奇异低沉又响亮吼叫的人们。
  他们戴上面具后, 就好像忽然间从一个人, 变成了别的什么东西。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可能就是他们想要驱赶的那种可怕的事物吧。
  那些本就鲜艳粗粝的面具,在火光中更像是活过来了一样。明明、明明只是面具而已, 他亲眼看见那些人把面具戴上的。
  只是面具而已。
  戴上面具的也是活人。
  为什么……他会如此害怕?怕到看见戴面具的人就不可遏制地发抖?
  魏松亭后来实在忍不住,和自己最要好的几个伙伴说了这件事,没想到……他们哄笑过后,竟也说出了和自己一样的看法。
  “其实……不光是你害怕,我们都挺怕的。”
  “面具的两个眼睛上挖出来的洞, 就像能把人吞进去一样,对不对?”
  “害怕也是正常的,面具就是要做得越恐怖越好。听说方伯以前做面具都要特地拿去给小孩子看,要是小孩子没有吓哭, 说明做得不行。”
  说到方伯, 大家又沉默下去。
  方伯是陵庄里公认的手艺最好的做面具的人。经他的手做出的面具比普通面具还要狞厉无数倍,甚至有人说, 他做的面具就像真正的恶鬼一样。
  不过可能天妒英才?方伯的后果也不怎么好。
  他在好几年前的一个冬天,众目睽睽之下,戴着自己亲手制作的据说是他自己最满意的一个面具, 跳着舞, 扎进了火堆里。
  其他人想去救也来不及,等大火扑灭以后, 废墟里只剩下一个浑身焦黑的人。可他脸上的面具却依旧鲜艳狞厉,没有沾上一点灰。
  这也是几个少年人短短人生中亲眼见到的最为惨烈的一幕。直到现在,一提起方伯,他们还是会想到在大火中戴上狰狞面具跳舞嘶吼的男人。
  简直就和十八层地狱里的场景一样恐怖。
  半晌,还是另一个人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我也很纳闷,为什么一定要跳这个傩舞,为什么要戴上所谓的傩面具。长辈们只会说要这么做,不然就会遭遇不幸。可我却觉得……”说话的人名叫叶枫,他总是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在一众少年人当中属于领头人。
  叶枫说:“我却觉得,我如果真的遭遇不幸,那也是这种可怕的面具带来的。”
  其他人顿时嘘他。
  等闹够了,叶枫才接着对魏松亭说:“其实我也挺羡慕你的,你这毛病出来,就可以不用参加挪舞了。”
  傩舞,不论男女老少都要加入。就算走不动路的老人也会在这一天戴上一个面具,跟着来到火堆旁象征性地动动手脚应应景。
  唯独魏松亭,他在自己有意识以后每年逢上父母要带他去就必然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等再大一点,哭也没用了,戴上面具以后他竟然吓晕了过去,年年如此。
  去年他加冠了,他家里人觉得实在不能放任不管,就强行让他戴上面具进了傩舞的人堆中。谁知道他这回晕死过去后,竟差点没醒过来,还是请神婆做法才把他的魂叫回来。
  从那以后,其他人只好默认他不必来,否则真要把他的魂吓没了。
  魏松亭哭笑不得:“这有什么可羡慕的,我还羡慕你们呢……”
  就因为顶着这个胆小的名头,家里人十分不好给他说亲。媒人都不肯上家来,谁都知道,魏家有个胆小如鼠连傩舞都害怕的人。
  几人说说笑笑完,不知谁先提了一句。
  “哎?话说……今年的傩舞,来了几个外乡人?”
  一下子就把大家有些松散的态度又重新聚了起来。很明显,对于魏松亭害怕傩舞这件老掉牙的事相比,还是新来的外来人比较让他们能提起兴趣。
  “是啊,一共五个,看起来都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
  “我也见到了,他们那种气度,的确不像平常人,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要来我们这里,他们身边竟然也不带仆人。”
  不少人以为这五人奇货可居,自告奋勇要与他为奴仆力士,还有人甚至把自己家中仆人送出来了。
  但这五个人似乎都没有看上的,一个仆人也不要,宁愿自己动手。那些人更引以为稀奇,认为他们品性高洁等等。
  “反正还有好几天才到四九和除夕,等明天我们去找他们试试?”
  这个主意得到了几人一致认同。
  “不过,他们住在哪里?”魏松亭好奇地问。
  说笑声又是一窒。最初接话的那人不自然地说:“这个嘛……他们都住在延喜路那里……就是那个……”
  魏松亭瞪大了眼睛:“你们不会开玩笑的吧?那里怎么能住人?那里可是……可是……”
  延喜路没什么,但看这几人含糊其辞的态度就知道没那么简单。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们住在了原来方伯的房子里,或者方伯的房子附近。
  方伯死后,经常有人在他的宅子外听到奇怪的声音。久而久之,住在附近的人都搬走了,那里一大片宅子就全都空了出来。
  但是那里怎么可以住人啊?!
  “也不是我们决定的啊,村长都说了。”
  “再说了,那里早就没事了。”
  “大家伙还说呢,等过完年就要把那里的宅子再翻修一下,总不能一直荒着。”
  魏松亭大声叫道:“不行!绝对不行!”
  “你做甚这么慌?几间废掉的屋子而已。”
  魏松亭却仍旧大吼大叫:“说了不可以!你们这是、这是……”他一时词穷想不到什么话,“反正绝对不行!会害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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