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编号005
近几天,常有克尼亚人与联邦人发生冲突,命案接二连三。情景时常是这样的:克尼亚人砸破窗子,闯进房中抢东西,被发现的联邦人民击毙。
联邦人说这是正当防卫。克尼亚人闯进他们家里抢食物,还不听劝告,反而持刀行凶,命案就发生了。
当然,这并没有影响案件的判决。因为法庭上,陪审团都是里兰人。
钟长诀关掉终端,感到绝望。他能控制军队,让手下的士兵保持规矩,但他能让那些普通民众——那些家园被毁、亲人被杀的民众,放下仇恨吗?
这生生不息的报应循环,还能终止吗?
他回到家中,东西已经被搬走了,又恢复了空旷简洁的陈设。
祁染坐在沙发上,浏览着近几天的刑事新闻。很明显,他也发现了近期命案的规律。
钟长诀在他身旁坐下,将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他。
祁染越听越提心吊胆。条约签署后,钟长诀的声誉达到了巅峰。他要停止占领区的劫掠,要给克尼亚人足够的食物,也没人敢说什么。
可是,那些因此失去利益的官员,真的不会怀恨在心吗?
他蓦然明白了联首的用意。
联首不会直接对钟长诀发难——苛待战争英雄,有损名声,有损支持率。
但是,他可以苛待战败国的民众。卡拉顿人又没有选举权,劫持他们拉拢亲信,逼钟长诀在两边为难,他在一边隔岸观火。
祁染抬起手,按在太阳穴上,感到头痛欲裂。
飞鸟尽,良弓藏。战争结束后,对夏厅来说,钟长诀的存在只剩下象征意义。
外敌已清,各方终于将目光转向国内。
内部清算要开始了。
第80章 新年
在和平的曙光中,人们迎来了战后第一个新年。
尽管商店里货源短缺,街上依然人潮涌动。贫困和饥饿没有消磨人们对生活的热爱,只要头顶没有枪炮,纵然艰难,也要丰丰盛盛地度过新年第一天。
军队也放了假,钟长诀和祁染久违地出门散心。
他们在营地附近的商场里闲逛,挑选晚餐食材,打算久违地亲手做一顿饭。可惜,货架上新鲜的肉类寥寥无几,甜品也脱销了。
转过拐角时,钟长诀忽然停了下来,把注意力集中在左手边。他最近皱眉不展,很少对什么东西感兴趣,祁染好奇地望去,看到了插在塑料桶中的花。
现在是冬天,物价飙升后,花的需求量大幅下降,很少有商家在温室中培育花朵。忽然在商场里看到,竟有种新鲜的感觉。
啊,战争确实结束了。
只是,花里并没有新年常摆的千岁兰。
两人都没说话。他们都知道,在克尼亚东部,千岁兰的主要产地是阿尔科夫,而那里显然不能供给花朵了。
过了几秒,钟长诀伸出手,挑了几朵玫瑰和风铃草,让店员包起来。
“放在餐桌上会很好看。”他对祁染说。
祁染笑了笑。钟长诀大概是搜索了“浪漫”之类的关键词,试图复刻出现的结果。
蜡烛、花、亲手做的食物,听起来是个浪漫的夜晚。祁染衷心希望,在漫长的冰封后,能迎来焕然一新的春天。
他们拎着买好的东西,走出店门,街上人流如潮,车子不得不停在稍远些的地方。在步行途中,钟长诀忽然停了下来。
祁染也停下了脚步。他望着身边的人,对方脸上很平静,可他莫名觉得紧张。
“怎么了?”他问。
钟长诀的目光飘向远处楼房的顶层,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话音未落,耳边忽然响起了枪声。
停战后,祁染以为不会再听到这样的声音了。
他耳边响起持续的嗡鸣,眼前的世界模糊起来。他迟钝地向四周张望,人群尖叫着,往商店里逃窜,灰泥路面上散落着零零散散的新年礼物。
在混乱的人流中,只有钟长诀没有挪动。
他只是低下头,望着胸口。那里,有一个子弹穿过的孔洞。
祁染丢下了手里的花束,花瓣散落一地。他伸出手,慌乱地捂住对方的伤口。那里,红色的人造血正往外流淌。
警卫们也纷纷赶来,一部分围住两人,一部分四散去追查凶手。
祁染脑中混乱不堪,在无数闪过的意识中,他敏锐地抓住一条:“夏厅指派的专门医生呢?快!快让他过来!”
夏厅必定有做钟长诀受伤的预案,平常负责给钟长诀体检的医生,肯定知道如何处理这类情况,并且有相应的急救措施。
专车开了过来,祁染搀着他进去。
车开到了战地医院,医生赶过来,把其余人都驱赶出去,说要手术。祁染在路过时,扫了一眼。对方带着一个比常规医药箱大两倍的箱子,里面估计装着钟长诀的备用心脏。
祁染在门外等着,警卫在他面前一边踱步,一边咒骂。凶手已经找到了,是个克尼亚人。也不知道他怎么躲过了武器检查,还留下了一把步枪。
那人根本没想着跑,开完那一枪,就把枪口对准自己的脑袋,自尽了。在警卫找到他尸体的时候,他脸上都是自豪和满足。他把一颗子弹送进了钟长诀胸口,实现了他毕生的心愿。
几小时过后,门开了,所有人都站起来,涌到门边。医生的表情很放松:“子弹没打中心脏,也没打中重要血管。没什么大问题,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众人闻言都松了口气,医生转向祁染:“将军想见你。”
祁染咬了咬牙。医生说完的那一刻,他胸口涌起的担心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烧的怒火。
他走进房间,脸色比刚从梦魇中醒来还要难看。他站在床前,目光射向床上的人,钟长诀的胸口简单裹了块纱布,神色如常,好像刚才的事根本没发生过。
他去拉祁染的手,对方猛地甩开,力道很大,他的胳膊重重地磕在床沿上。
“你,”祁染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质问,“为什么没有躲?”
枪响之前,钟长诀迟疑了一瞬,说明他已经发现不对劲。以他的速度,完全能躲开的。
钟长诀叹了口气,无奈地说:“你担心什么?我又不会死。”
“所以你就站在那当枪靶?”祁染的脸被怒火烧红了,“你在想什么!”
钟长诀沉默良久,说:“我不知道。”
“什么?”
“那一瞬间,我知道可以往旁边闪开,可我没有,”钟长诀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
人类有时会做出超出常理的举动,他原以为,机械是不会这样的。
可是,在那比秒针一颤还短的瞬间,他的四肢忽然背离了一切逻辑。他脑中模模糊糊地冒出一个念头——那颗子弹射进来,也挺好。
他自己都不知道缘由,但祁染似乎明白,因为在他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祁染的目光忽然黯淡下来,脸上的血色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浓重的悲哀。
他就这么站在那里,没有出声,没有动作,整个人陷入了死寂,窗外的阳光好像照不到他的身上。
很久之后,他坐在床边,低下头,终于握住了钟长诀的手:“你是不是觉得,他们打死你是应该的?”
床上的人没有说话。这沉默可能是思索,也可能是认同。
“你想满足他们的心愿?”祁染紧蹙眉头,“你真是……你死了,卡拉顿的局面就会变得更好吗?”
钟长诀轻轻地捏了捏他的手:“没事的,我又不会死。”
“你以为你是金属造的,就真不会死!?”祁染紧紧地攥住他,手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如果他们瞄准的是你的脑子呢?万一他们打碎了你的中枢,连我都拼不起来,那怎么办?!”
钟长诀顿了顿,声音柔软下来:“这次只是一瞬间恍惚了,以后不会这样了,绝对不会。”
祁染恨恨地看着他,心脏拧成一团,想痛骂几句,可对着这张终日自责的脸,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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