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编号005
钟长诀的目光在凸起的疤痕上停留半晌,抬起手,轻轻地触碰它。
或许是因为这抚摸过于突然,或许有些痒,面前的人微微向后退了退,这毫厘的空隙让钟长诀恍然收回手,退到半路,对方却突然将那手一把攥住,拉回来,指引他去摸。
他顿时呼吸一滞,心脏仿佛成了野兽般的活物,在胸膛中四处冲撞,声如擂鼓。
他的手贴在对方的胸口,位置不对,无法探知对方的心跳,是否也如他一样狂乱。
“你这是干什么?”他问。
漂亮的眼睛呆呆地望着他,好像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过了很久,面前的人缓缓地露出一个微笑,附上那样一双眼睛,这笑容妩媚至极。
“你回来了,”他说,“我好想你。”
钟长诀顿了两秒,忽然反手握住那瘦削的胳膊,往前一拽。面前的人发出短暂的惊呼,顺着力道被他拉过来,坐到他腿上。冰凉的胳膊靠着他的胸膛,很快变得温热。
他低下头,覆上那双曼妙的唇瓣。怀里的人迟疑了一瞬,立刻热烈地缠了上来。两唇相吻,两体相嵌,那壮硕也就愈发坚硬、蓬勃。
他短暂地中断了这个吻,给了对方一时半刻喘息的机会。
“不要闭眼,”他说,“就这样看着我。”
祁染醒来时,天光已然大亮。意识刚刚回笼,剧烈的头痛和眩晕就迎面一击,他又闭上眼,缓了一会儿,再慢慢睁开。
他在自己的床上,四周陈设都与以往没什么区别,只是身边的床铺多了几条凌乱的褶皱。他盯着身旁的凹陷看了一会儿,猛地把脸埋进手里。
记忆排山倒海般涌来。
他们在沙发上纠缠了半日,他跨坐在他身上,把他的衬衫抓得一团糟。然后他抱他去床上,碍着他刚刚痊愈的伤口,第二次没有做完就草草结束。之后他们一起去洗澡,热气、酒精加上疲乏,大约清理到半途,他就昏睡过去。
大腿肌肉的酸胀,下部的疼痛,都让他无法欺骗自己这是梦境。
床边的荧幕闪烁着数字。现在是早上九点多了,钟长诀必定是去了基地,或是蓝港。
脑海中冒出人名的一刹那,电钻般的疼痛猛然放大。
他收紧手指,指尖陷进脸颊里。他搞砸了。
他曾经发过誓,决不会——也不愿——将现在的钟长诀与过去混淆,这是两个不同的人,他不会将其中一个的情感嫁接到另一个人身上。
过去两年,他一直做得很好。关于空军上将的报道,街头巷尾,铺天盖地,他从未有过把两人重合的瞬间。在他们相遇后,即使艰难,即使有几个恍惚的瞬间,总体上,他依然兑现了诺言。
直到昨天。
从那个吻开始,就是他主动投怀送抱的。一夜欢愉后,钟长诀会怎么看待他?
纷扰的思绪侵入大脑,占据了他对疼痛的注意力,让他食不知味。傍晚时,他甚至早早上楼,躲在房间里,连灯也不敢开,只为避开那个随时可能回家的人。
他靠在窗前,留神外面的动静。
车灯的光束从树干上滑过,那人回来了。
房间隔音太好,他只能拉开一条门缝,屏息细听。军靴的声音踏进门,接着是窸窣的衣料摩擦声。而后,脚步声渐入客厅,顿了顿,突然上了楼梯。
从他搬进来,钟长诀从未走过楼梯,更不曾造访二楼。台阶的响声像是敲在心上的重击,他慌忙把门关上。
敲门声响了。
“身体不舒服吗?”
祁染本想装睡,又怕对方真的进门查看情况。思忖片刻,还是转过身,打开门。
熟悉的面庞还是往日神情,可祁染的目光一碰上,就像被烧灼似的,立刻移开了。
“头痛,”他说,“想早点睡。”
他没看钟长诀的脸,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变化。那眼中的关切,在注视过他的脸色后,忽然变成了惊异与不解。
“你……”
在对方开口的同时,祁染说了声“晚安”,关上了门。
他靠在门上,门内外陷入了长长的寂静。许久,他听到轻微的脚步声,那人离开了。
接下来的两天,他如法炮制。尽管早上与对方一同醒来,他也等到车子离开之后才下楼,晚上则早早回房,避开所有相遇的机会。钟长诀的日程如此吃紧,很容易做到。
他知道他很快会动身去前线,之后也许几个月都无法见面。时间会处理这一切的。
他知道这是懦弱。懦弱也是一种手段。
直到第三天早晨,祁染从窗台边看到专车走远,才走到楼下,踏入餐厅。
然后直直地撞上钟长诀的目光。
钟长诀坐在餐桌旁,手边是一个手掌大小的盒子,眼神遥遥地落在祁染身上,向上的眼神,却莫名有种压迫感。
祁染撇开目光,微微侧着垂下头。
钟长诀似乎并不介意这种闪避:“在我去利瓦之前,你都不打算见我了?”
“我还在休养,需要多休息,”祁染搬出了伤势,而后又疑惑,“您不去基地吗?”
“我刚从丹弗山回来。”
“您出差了?”昨晚出差,今早回来,这种工作强度,如果不是仿生人,祁染简直担心他要猝死。
钟长诀没有在意持续出现的、疏离的敬称:“有东西落在了那里。”
“什么?”
钟长诀把盒子递给他,他打开,银色项链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他呆了一会儿,才伸手慢慢地捏住链条,拿了起来。吊坠下方,黑色的不规则金属片沉重得不合逻辑。
“你是怎么……”
“上次在医院,看到你没带项链,”钟长诀简单解释道,“我托人找了,它没什么具体形状,很难跟别人说清楚,昨天我去警署找了找。链子断了,我重新配了一条。”
金属片摇晃着。它猝不及防地消失,又这样突然出现,命运是一个巨大的回旋镖,祁染感到整个身体都被撞退了两步。
“它是弹片吧,”钟长诀问,“你在凌河岸边捡到的?”
凌河之战留下了很多遗迹,荒草里随处可见崩裂的炸弹。原主的弟弟死于凌河,即便钟长诀认为祁染的身份是假的,也会推断,这与他实际的亲人有关。凌河战死的亡魂实在太多了。
若是祭拜亲人时所得,纪念意义无需赘言。
“这么重要的东西,丢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不让我帮忙?”钟长诀说,“如果真的找不到了,你那么珍惜它……”
祁染低下头,握紧拳头,金属片的边缘刺进手心。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回应,这巨大的错乱、轮回,这无法言说的过去。
他只觉得心痛。心痛对方是如此珍视他所珍视之物,却对真相一无所知。
他不值得,实在是不值得。
对面人一把拉过他的手腕,掰开他的手指,好在没有流血,只是留了几道深印。
钟长诀的语气几近恼怒:“你干什么?旧伤没好,还给自己添新伤?”
祁染的头更低了,简直想把自己埋进尘埃里,最后,他也只能说一句:“谢谢。”这声音微乎其微,他不知道对方听到没有,他甚至不敢抬头。
钟长诀拿起项链,戴在他脖子上。
它贴在胸前,简直像灼热的岩浆,祁染觉得自己要被烫伤了。
钟长诀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
他找到这枚金属片,以为祁染会高兴,结果对方反而沉重起来。这情绪的深度和广度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这一切他都不明白,从那晚开始,祁染的反应一直异常,他时而欣喜,时而恼怒,始终困惑。
他就要走了,带着这重重谜团,唯一握有线索的人却闭口不言。
他走到桌对面,倒了杯水,坐了下来。过去48小时,这还是第一次能喘口气,歇一歇。
整个过程,祁染站在另一边,泥塑木偶一样僵着。
钟长诀的眉头愈发紧皱,放下杯子:“对了,在我离开之前,还有些必须处理的事务。”
上一篇:穿成魅魔后我卧底成了教皇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