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着仙尊的崽跑了
好像真的累了,倦了,不想在乎了。
楼下的人还在说。
“可是,我记得,不是说孤琴爱他那徒弟爱得刻骨铭心么,为此还伤了无情道的根基?”
“嘿嘿,说到这个,我再说一个我听到的小道消息,孤琴与徒弟不清不楚,你们知晓是为什么?是因为他那徒弟与小师弟长得十分相像!”
又是一阵欷歔不已。
殷淮梦实在听不下去,扔下空酒杯和一桌好菜,甩袖离开了。
他回到书楼,在江随澜的房间,坐在床沿,垂着头,静默不语。
过去,他带江随澜下山去玩,极偶尔的,也能碰到人传些闲言。他向来有些虚名,身上发生点事,少不得引些议论。
那时他不喜那些人说话,每次听神色都沉沉。
倒是随澜,听得欢欢喜喜,美滋滋的样子。
现在回想起来,殷淮梦忽然懂了,江随澜从别人口中听到说师尊那么爱他,为什么开心。
那种喜悦是纯粹的,因为随澜就是那样爱他。
可那时他在想什么?
殷淮梦脸上的血色一寸寸退下去。
那时他的心情与今日何其相像——
你们什么不懂,在乱说些什么。
他抬起手,蒙住脸,闭上眼。
他曾经觉得江随澜对别人乱传言傻乐是肤浅、不自重,活在他人口中,为他人捕风捉影的几句话那样快乐,实在浅薄。
可现在,他想别人再传那样的话,人家都不说了。
好像一夜之间,全换了说辞,换成了会叫随澜伤心的话。
随澜……真的还会再为这样的话伤心吗?
殷淮梦睁开眼,看着桌上那张花笺,脸色苍白,想,真希望随澜听了会伤心,伤心……代表还在乎。若是随澜在乎都不在乎他了……
他忽然觉得腰间一块玉佩微微发热。
愣了一瞬,殷淮梦猛然醒悟过来。
这块玉和随澜手上的一块玉是相系的,他们曾约定,随澜若是遇险,捏碎他手上那块玉,殷淮梦会在玉上篆刻的阵法力量之下瞬息间出现在江随澜面前。
随澜在唤他!
随澜……遇到什么危险了?
*
已是正午,那荒芜院落长满的杂草在狂风吹动下腰弯得近乎伏地,云片糕的毛炸了起来,站在江随澜身侧,对着狂扬露出尖牙。
狂扬那张脸,自从出现在江随澜身边开始,第一次露出了温和以外的神情。倒不狰狞,但透着邪肆——那样的一张脸,白净俊美,眼微微眯起,似笑非笑,魔气在周身鼓荡时,竟在一瞬间就让人清醒地认识到,这人绝非什么文弱书生,而是不折不扣的魔尊,魔修们的绝对领袖。
“你要做什么?”江随澜挡在前面。
挡在……一道淡淡的人影前面。
那人影站在院子屋檐的阴影下,穿着素雅的青衫,束着发,一点儿也不畏惧,甚至没怎么看狂扬,只怎么也看不够似地看着江随澜。
狂扬无辜地说:“我没想做什么啊。”
话说得好听,院子里风雨欲来的气氛仿佛是假的。
江随澜说:“那你把……你的魔气,收一收。”
“我不能,随澜,”狂扬微微笑了一下,“我要收了,宋从渡就要杀了我。”
“不会的!父亲——”
狂扬打断他:“父亲?”
他玩味地说:“你怎么就管他叫父亲了?”
江随澜顿了一下,慢吞吞地说:“父亲和我说了一些当年的事,我觉得,其中似有误会。”
狂扬眉毛一扬:“哦?”
他说:“宋从渡现在甚至不是人,而是只鬼。鬼的话,你也信?”
“三魂七魄滞留人间成鬼,与人有什么分别吗?”
狂扬说:“有执念、怨念,才成鬼。鬼满脑子都是那些东西,满嘴谎话,没一个善茬。你知道使宋从渡滞留人间的念头是什么吗?”
江随澜想说,我知道。
狂扬说:“是杀我。我这人,信奉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所以我一定要先杀宋从渡。他一个当年连江微都不认的负心汉,不值得你叫这一声父亲,随澜。”
“不是的。”江随澜说。
狂扬眼睛眯起来:“你要拦我?”
江随澜看着他的神情,愣了一下,迟疑道:“我……拦得住你吗?”
狂扬叹息一声。
须臾间,院落恢复了风平浪静。
江随澜怔了怔,一口气还没松到底,就见一道残影,狂扬瞬移般到了他眼前。
宋从渡猛然踏出阴影,将江随澜挡在身后。
狂扬掐住了那鬼魂的脖子。
第19章
昨晚,江随澜和狂扬从武场回到客栈,小二为他们准备好沐浴的热水,客气地叮嘱两句,叫他们早日歇下。
江随澜洗漱后合衣躺在床上,抚着小腹,絮絮叨叨地说话,说今日发生的事,说见到了自己的父亲……虽然是在画中。又低低笑了一声,温柔地说:“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见到我呢?”
会很快吧。
怀胎十月,于寿命长于凡人千百倍的修士来说,有时只是一次短暂的闭关而已。
江随澜闭上眼睛。
武场那一通舞剑,令他的酒意散了大半,现在这样躺着,一点儿都不困,反而倏地想起了宋从渡画的那些画。
从画中感知,宋从渡在知晓江微怀孕后还对他爱意不减,那么这就与狂扬所说有了冲突。今日在那荒废宅院,江随澜一直有模模糊糊的感觉,问了邻居,谈及闹鬼的时候,他没忍住心中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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