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色的眸中闪过千百种颜色，半眯着眸子，眼底一道道幽蓝嗜杀的神色被很好的一一掩藏：“久闻神域第四大天使捷烈大人向来牙尖嘴利，只是这真材实料的功夫却远不及嘴巴那么利落。”

完全无视皓的鄙夷和讽刺，捷烈发挥着他出色的脸皮堪比城墙的优点，微笑着甚至可以说是谦和的拱手作揖：“过誉，来使大人过誉了，真是折煞吾了。”

说着还不忘冲身边的银月挤眉弄眼，虽说是小声，可此刻连针尖落地都能听的一清二楚的大殿上又怎会错过：“月月，看你四哥我厉害吧，这声名远播的连魔界那些个野孩子都个个如雷灌耳了，真是高兴死我~”

闻言皓的脸上五彩斑斓，心中默叹有见过厚脸皮不要脸的，却没见过如此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看来只有同为幽冥近侍的魅姬能跟他一较高下了。

倏地脖颈一凉，皓猛然一震僵直了身体，不知何时长剑已经架在肩头，荧光锋芒直抵喉头，鼻息间冷香阵阵，若有似无却让人不禁心旷神怡。

微微侧目，入眼的竟是那再熟悉不过的容颜，捕捉痕迹的眯着眼，眸中是让人捉摸不透的流光涌动。

“和使大人，这堂而皇之的愣神儿可不是个好习惯啊，尤其是身在敌营，”长剑出鞘抵在皓的喉间，熔夜倾身上前自背后靠在来人身上，样子好不亲昵，只是那一向温和从容的碧色眸中那抹狰狞的嗜血不容忽略，“您这是太小看了我们，还是太高看了自己？”

见状在场众人不禁倒抽一口冷气，连大天使们都不经错愕怔愣的看着熔夜超乎寻常的举动。

“两族交战不杀来使，大名鼎鼎的战神大人连这点常识都没有么。”即便剑抵在喉，皓依旧处变不禁谈笑风生的诉说着，好像现在随时会丢了性命的不是自己，而是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似的。

“常识？那是什么？值多少钱、能换回多少性命？”熔夜冷笑道。

“好个不动声色屠我族半数以上，在你们看来我们早就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了，既然事实如此，清剿之下无完卵，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玉石俱焚，多个垫背的总是好的，况且幽冥近侍魔族六大将，有你陪着，再没比这个更值当的了，不是么？”

长剑微移，紧抵在喉上的银光留下一道不深却殷红的口子，腥红的血珠蜂拥而出顺着蜜色的脖颈蜿蜒而下。

“哎呀，不好意思，说的有点激动失了力道，别见怪啊。”熔夜看着那道口子，冷笑却无辜的说着，但却让在场的众人知道，方才所言，没有一句是玩笑话，皓的性命长短只在自己的一念之间。

看着如此的熔夜，其余大天使们皆是一惊，语气说是因为气愤而疯狂，倒不如说这才是他真正的本性，笑看着众人挣扎反抗、一个披着最为高尚纯洁天使面容的嗜血恶魔，哪里还有往日的半分沉着冷静，哪里还有往日的半分天真无邪？！

“素来听闻战神沉着稳重喜怒不形于色，看来谣传还真是不可信啊。”而皓却没半分危机感的竟跟熔夜聊上了。

“谣传？”熔夜依旧巧笑如焉，“见过我的魔族从来没有活口，又怎么会有传言？”

“不过，既然都说了是谣传，当然不足取信，倒是上次，让阁下安然的从一重天离开是我唯一的例外，不知是我的心软还是你的幸运。”

“呵。”皓若有所思的还要再说，但喉头的剑刃却倏地又进入了几分，顿时血流如注。

“笑话也说了，圈子也兜够了，若不是为了声东击西多言时间那就有话直说，否则也只好遗憾的把话留在来世再说了。”熔夜神色一变，厉色道。

“我们所侵占的第六天的天使都还活着。”皓不紧不慢道，出言，意料之中的感到抵在脖颈上的长剑松了几分。

“怎么可能？！”克罗惊讶，不禁从白玉座椅上站起了身。

“信不信当然由你们，但事实如何却是由我们，不到一天时间屠尽半数天使，除非尊上亲临倒还有几分可能，我们只不过有备而来早就做了些手脚，让他们暂时昏睡，所以才能不费一兵一卒的占领六天。”

皓一脸自信居高临下道：“此次前来是奉了尊上之命，特来将人悉数奉还。”

“你们会有这么好心？”亚非冷笑道，“没有杀都已经算是见鬼了，竟然还会奉还？哼！”

“当然，”皓不以为忤，“尊上说了，这魔界人已经不少了，再莫名其妙多这么多张嘴养起来太费事儿，所以想着要是你们还要的话就换你们。”

“条件。”熔夜在皓身后冷冷开口，这天下还没有如此损兵折将费力不讨好的免费午餐。

“你。”皓一挑唇角，干净利落侧身，眼底波光流转看不清神色，半眯着的眸子满是轻-佻。



第68章 第十九夜 决定



第十九夜 决定

闻言众人皆是一愣，没有明白皓的意思。

“尊上向来敬重能力不凡的人物，所以想请战神、六天使霄大人前往万魔殿一叙。”皓不疾不徐的说着。

“为表诚意，所以尊上并没有将六天的天使怎么样，如果六天使大人愿意一行，天使们悉数奉还并且保证毫发无伤，不过……”

说着，将怀里的一枚金丝绿玉手环拿在手上细细把玩，一眼若有似无的撇向静静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熔夜：“这是信物，表示大人愿意好好说说话聊聊天而不是大动干戈的凭证，请大人带上才能算是答应条件。”

“说的好听，谁知道你们这些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银月不屑的冷哼道，“让我们把人送过去，还不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

“尊上知道这个条件必然会引起你们的质疑，可是事实如此猜疑也于事无补，”皓依旧自说自的，一边讲金丝缕玉手环放在熔夜手中，“只要六天使大人跟我们走，那六天的天使悉数奉还不说连被我们占领的六天也可以归还……”

“本就是我们的，哪轮得到你们在这耀武扬威予给予求？！”银月气愤的斥道。

“可事实是我站在这里，有予给予求的资本，不是么？五天使大人。”皓笑的云淡风轻，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其中的耻笑和不屑。

“我们考虑好了自会给你答复，和使大人就先回吧。”熔夜出言做了定论，挥了挥衣袖示意赶人。

“还请诸位大人理解，王命在身不得有违，吾等接到的命令是请六天使大人回万魔殿一叙，你们可以考虑，我可以在殿外敬候佳音，只是希望诸位不要想的太久，若我一天之内还没有会军营，尊上便会认为我战死沙场了，自然和谈也是失败了，届时会如何我想诸位都明白我就不多说了。”

“你这是威胁我们。”克罗不怒自威眉头紧敛。

“随你们怎么想，我只是把我要传达的话都说到而已，”完全无视怒气冲天的克罗，皓再次面对朝夕间便可多了自己性命的熔夜道，“吾在殿外恭候六天使大人。”

话毕，皓毫不顾忌殿内杀气汹涌的怒目，悠闲自在的出了大殿，正向他所说的一般，正对大殿正门的远处，依稀可见一袭深蓝的身影静静等候。

挥退了众人，大殿之上只剩六大天使缄默不言。

去或战，一边是数万条性命，一边是一起长大的手足兄弟，如何取舍他们都是被动的。

“我去。”长久的静默终究是被熔夜打破。

话音未落，镶金玉壶便飞速跌入墙角砸的粉碎，千百年来掌管神域从未有过半分徇私的大天使之首克罗，此刻也怒不可遏的随手杂碎了伴随多年的心爱茶壶，众人皆是惊愕不已，连一向面瘫的棺材脸第三大天使杰西都不禁凛了凛神，出生至今从未见过大哥发过这么大的火。

“我去，”不顾克罗的震怒，熔夜再次平静的重复道，“用我一条性命换这么多人，值了，况且我没那么容易死，与其任人宰割不如像刚才说的，多拉上几个垫背的我们也算赚了……”

“魔尊是什么人哪儿容得你想怎样就怎样，若是要用你去换那些人……”银月咬了咬牙像是下了决心似的，“我宁愿舍弃他们留下你，至少论战力，你可比那些被俘的六天人所有人加起来还不知强多少倍，除了数量有可比性，剩下的都太不值了。”

“那士气呢？”熔夜悠悠开口，心底却是阵阵暖流拂过，原来自己一心不顾一切想要挣得的容身之地一直都有，就在身边，只是偏执蒙住了眼睛，总以为自己是孤零零的一个，总以为只有自己才能担负得起自己和霄的命运……

“刚才谈判的时候除了我们首席天使团的诸位都在，这万千被俘的人中难免会有他们的亲朋好友，若这消息被传开，若他们知道我们只要用一人便能换回千万人这么好的条件却拒绝，他们还有心情去和魔族战斗、还有心情为了神族最后的尊严而不惜性命么？……”

看着哥哥们脸上意料之中的凝重，熔夜惨然一笑，他们不是没有想过、不是考虑不周，只是关心则乱，他们不愿想、不愿去考虑这个后果罢了：“他们只会认为连自己的王都背叛了自己，与其战不如降，即便苟且偷生至少还能有可气在……”

熔夜的一字一句无异于雪上加霜，但他自己却好似看的很开：“况且正因为魔尊喜怒不定，若是处理得当留下一条命，或许还能成为你们的内应，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一去，值得。”

“去，当然得去！”四天使捷烈突然嫣然一笑，乐呵呵的不知想到了什么，“一等于数万，这个交换值，而那个有可能的内应更是具有说服力，只不过这筹码实在是大了些所以我们才会犹疑不定。”

说着，泛着秋水的桃花眼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笑不及眼底，眸中闪烁着算计的精光：“魔尊既然要六天使、既然想要霄，那我们就给他六天使、给他霄不就好了？”

目光最终定格在大天使克罗的身上，克罗一震，随即恍然大悟，却没有什么反对的样子，反倒是一脸释然的轻松，捷烈见状笑的更加肆意、人畜无害，看着其余三人一脸莫名的表情，好心的解释道：“大天使并非外界所见那般只得六人不是么……即便是朝夕相处的我们又有几分把握能把他们分得清楚？”

闻言众人皆怔，随即雨过天晴的释然算是赞同了。

“不行！”

终于反应过来的熔夜急忙出声喝止道，若是不曾去过一遭万魔殿、若是只听了六哥的面片至此但却深信不疑，此刻他定竭力赞成这场偷梁换柱的闹剧，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是天不遂人愿，他不但去了，还听到了太多刺耳的游戏真相，他怎么可能亲眼、甚至亲手将亏欠许久的六哥再往火坑里推？！

本就太过自私夺走了他太多作为一个普通天使的资格、夺走了他可以说可以笑可以愤怒可以斥责可以在神域大声说话的一席之地。

此刻，让他熔夜如可能眼睁睁的再次夺走他可能平静的生活为了自己的性命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一去凶多吉少，可——熔夜却连最基本的自保能力都没有，这与让他去送死有什么两样？！他是我们最小的弟弟，即便再无能、即便再卑微、即便再无任何价值、即便再被预言说是灭世之子，可他出生至今一直老老实实的呆在九重天从未惹出丝毫半点的麻烦，我们有什么权利对他不闻不问的就剥夺他可以生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