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之子
供需差巨大,必然导致市场需求巨大。
在国内外很多国家,都明令禁止脏器买卖,在有一些国家,脏器的捐赠必须是无偿的,事后也不得接受受赠者的任何经济补偿。在国内,最常听说的就是肾脏移植和肝移植,而这两者的捐赠来源多来自亲属捐赠,可即便是至亲父母的捐赠,也要接受国家相关机构的监督和审批。
然而,这世上永远不乏为利益冒险的人,更不乏费尽心思钻法律漏洞的人。
黑市器官买卖在全球各地都屡禁不止,在一些贫穷落后的国家,穷人甚至被当成了活的器官库。
国内也时常有这方面的新闻爆出来,早在几年前,就有人卖肾买手机,当时闹得很大,很多人关注的点都是卖肾的人愚蠢、虚荣等等,却忽略了这背后细思极恐的器官买卖。
肾脏、肝脏乃至肺,摘一个,切一点,或许会影响健康,甚至事后带来生命危险,但只要手术没出岔子基本上不会立时毙命,可心脏就不同了,谁都只有一个,移植也得是整个的移。
因此,就正常途径来说,心脏就只有死后捐赠这一个来源。
国内愿意死后捐赠脏器的人本来就少,每年等着做心脏移植手术的人不知有多少,光有了捐赠的心脏还不行,还得匹配得上才行。而病人的病情已经发展得到需要心脏移植的程度,往往都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去慢慢等待了。
这样一来,想要成功移植一颗合适的心脏,实在太困难了。
有些事情,对穷人来说或许比登天还难,但是对有钱人来说,只要有足够的金钱开道,也不是那么难的。
张斯年的家境如何,夏莫不清楚,他只知道,如果张斯年得到的心脏来源有问题,那么被处心积虑谋夺了心脏的人,必然不会甘心。
莫家传承有言,三魂居首,七魄藏心,是以,在许多民间传说中,邪魔妖怪们不是喜欢吃脑子就是喜欢啃心脏,其实它们真正吞噬的,是藏在其中的魂魄。
如若,张斯年得到的心脏来源有问题,死者死后执念不消未入轮回,七魄乃至三魂都藏进了心脏,最后这颗心脏又被移植到张斯年的身上,必然会出大问题。一体双魂只是一种可能,更可怕是,就如一山不容二虎,一具身体也无法承担两个人的灵魂,最终,只有一个人能够借这具身体活下来。
争夺失败的一方,可能会被驱逐出身体,也有可能被直接吞噬。
前者,不同于普通的鬼上身,因为身体同时融合了两人的肉身,想要驱逐另一个魂体非常困难。即便驱逐出了身体,对方也还能再回来,甚至比其他鬼魂附体还来得容易。
后者,同样因为这具身体同时融合了两人的肉身,又有两人的魂体,便是天道也难以分辨监管。换句话说,吞了也白吞。而且吞了还有好处,不仅能够壮大自己的魂体,还可以吸纳他人的记忆和命数,若是外来的魂体吞噬了原主,还能大大增加跟身体的契合度。
所以,像这种一体双魂的情况,往往以一方被另一方悄无声息的吞噬告终。
夏莫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原原本本告诉了林楠,末了,他说,“如果你没有看错,我没有猜错,你朋友现在的处境恐怕已经非常危险了。”
林楠整个人都懵了,他原想着好好陪斯年陪父母渡过最后的一个月,却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
“那,现在怎么办?”
“你先想办法调查一下,到底是谁把心脏捐给你朋友了,是不是真的是自愿捐献的?我明天上午有点事情,晚点你看看能不能把你朋友约出来,我亲自见见他。”夏莫说。
“好。”
林楠本来是打算晚上在张斯年家里留宿的,但因为张斯年异常的反应,和奇怪的影子,他便没在他家住,第一时间赶回了自己家里,用家里的备用手机,给夏莫打了这通电话。
挂了电话,他快步走到主卧门口敲了敲门。门内传来妈妈的声音:“楠楠,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我有点事情想问我爸。”
林父的声音在门内响起:“门没锁,你自己进来吧。”
林楠开门进去,父母都坐在床上,爸爸在看专业期刊杂志,妈妈在看手机。见他进来,林父放下手里的书,问:“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爸,你知不知道,斯年的心脏是谁捐给他的?”
“你这么问什么意思?”林父不答反问,“你该不会是怀疑斯年的心脏来源有问题吧?”
林楠没说话,默认了林父的说法。
林父有些生气道:“斯年的换心手术是我亲手给他做的,你觉得我可能会用来源有问题的心脏吗?你这是在质疑我的医德吗?”
林楠呐呐道:“我没有,我就是觉得斯年有点不对劲。”手术是在公立医院里面进行的,不说别的,要是心脏来源有问题,医院那一关首先就过不了。
林母说:“他动了这么大的手术,性情上有些改变很正常,等他慢慢恢复就好了。你说你这孩子也是,偏赶着斯年做手术的时候回老家,电话也打不通,你不知道就因为你没在,斯年做手术前一直在哭呢,还非说你遇险了,死活闹着要去找你。”
“遇险?”林楠心里嘎登了一下。
“他啊,说梦见你被泥石流给埋了,醒了非要去找你,你徐姨不让,他哭得都休克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病,要不是刚巧有合适的心脏,只怕你现在都见不到他了。”林母想起当时的凶险,和后来一直联系不上林楠的煎熬,她不禁叹了口气,说,“你啊,以后少往那些不安全的地方跑,你都不知道,这段时间联系不上你,我都急成什么样了,要不是你爸拦着,我都想自己过去找你了。我和你爸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要有个好歹,可叫我们怎么办啊?”
是啊,爸爸妈妈只有他一个孩子,而他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林楠看着父母发根处若隐若现的花白,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重重击打在心上,痛得他呼吸都有些困难,他低着头,不让父母看到他眼底闪烁的泪光,说:“我以后再也不去了。”
“行了,时间不早了,早点睡,我明天一早还要去查房。”林父把期刊合上,放在床头。
林楠跟他们道了声晚安走了出去,等回到房间里坐下来,待心情平复后,他才回想起刚才妈妈说的话。
刚巧有合适的心脏。
刚巧是什么意思?
第五十四章 交接
林楠一晚上没有睡, 第二天一早, 林楠再次询问母亲才知道, 给斯年捐赠心脏的是一个死于车祸的中年人,他早在半年前就去申请了遗体捐赠,并办理了相关手续,同意死后进行心脏捐赠。他办理完相关手续后,留下血液, 进行配型。除了斯年以外, 还有多位急需心脏移植的病人, 跟他的匹配度都不错。
巧就巧在, 中年人出车祸的时间跟斯年发病的时间几乎一致。斯年这边刚开始抢救,那边就打电话过来说,中年人出了严重车祸, 头部受到重创, 随时都有可能脑死亡,让他们做好做心脏移植手术的一切准备。
问过母亲, 林楠才知道, 中年男人并非B市本地人,而是A省人。心脏经过正常流程摘下后,又通过飞机送往B市,最后送到他们医院,由父亲给斯年主刀, 进行了心脏移植。整个过程都是按照遗体捐赠的正常流程走的,按说不存在什么见不得人的内幕, 可林楠依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或许因为从一开始,他心里存了怀疑,他总觉得中年男人的做法很可疑。首先,据他所知,国人对遗体捐赠的认知度和认可度都非常低,同意捐赠遗体的往往是一些濒死的患者,还得相关的工作人员反复的给病人及病人家属做思想工作。
像男人这样,健健康康的时候就去登记办理遗体捐赠的人非常少,他愿意捐赠的只有心脏,而后,刚刚过了半年,在斯年最需要心脏的时候,他就发生了车祸。心脏按照捐赠流程,移植到了斯年身上。
这一切真的是巧合吗?
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些巧合里,透着些若有若无的刻意?
徐姨生斯年的时候,大出血,为了保命不得不摘除了子宫。而后,斯年被检查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很多医生,包括他父亲都曾断言张斯年可能活不到成年,为此,张斯年的爷爷奶奶对徐姨意见非常大,张斯年的奶奶的更是一再逼着他父母离婚。可惜张父说什么都不肯跟徐姨离婚,哪怕现在他事业已经做得非常大了,依然对徐姨一心一意,从未听说他有什么桃色新闻。
可是他看得出来,徐姨过得并不快乐。
他曾经不止一次,看到徐姨偷偷落泪。或许正因为丈夫对她太好,她反而更加的无所适从,打从内心里觉得自己对不起他。
相较之下,张叔叔为人豁达,他心里非常清楚斯年的病情。他曾经听张叔叔跟他父亲聊过,他说他不太想给斯年做换心手术,做了手术,斯年好的话能够多活几年,不好的话,可能根本就熬不过手术。而且即便手术成功了,斯年在接下来的几年里,每天都要服用抗排斥药物,要面临可能存在的术后并发症,要吃的药要接受的治疗要承受的痛苦,可能还要超过以往。
与其在这样的煎熬和痛苦中延续一段注定无法长久的生命,他宁愿儿子轻松快乐的离开。
当然,这些话是张叔叔喝醉了以后说的,谁都没有当真。但这在某种程度上也代表了他的态度。
如果,他是说如果,中年男人的死亡和捐赠存在某种猫腻的话,这猫腻多半出在徐姨身上。只是这种事情,就算他去问,徐姨大概也不会说。眼下,他没有太多时间慢慢去调查了,而且,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在读研究生,就算他想查,也没有足够的能量挖出背后的秘密来。
这事儿,怕是只能拜托了夏莫了。
只希望,真相查出来,徐姨和张叔都千万不要牵涉其中才好。
不管怎么样,先照夏莫说的,把斯年约出来跟他见上一面。
“妈,我有事去斯年家一趟,中午就不回来了。”林楠大声对在厨房里忙活的妈妈说到,边说边往外走去。
“诶,你吃了早饭再去啊,妈给你煮了饺子。”
“你和爸吃吧,我一会儿在路上随便买点。”林楠说着换好了鞋,走出了家门,关上门的瞬间,他听妈妈再跟爸爸唠叨,“这孩子都多大了,说风就是雨,白瞎我一大早就起来煮饺子。”
“反正都是速冻饺子,什么时候吃都一样。”爸爸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你就惯吧……”
林楠眼睛莫名有些发酸,他低着头走进电梯,这时身后响起一串焦急的脚步声,一对年轻的夫妻抱着一个小孩儿快步的跑了进来,小孩儿不知玩什么伤到手了,手上划了一道很深的口子,小孩儿嗷嗷的哭,血一个劲儿往外流。
然而,在林楠看到小孩儿的一瞬间,他便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他的眼睛里只剩下小孩儿断线般滴落的血珠。
饿。
好饿。
林楠耗尽了全部的自制力,才勉强忍住没有扑上去。他本来在一楼就该下的,鬼使神差的,他没有动。他满心满脑都沉浸在那浓烈又甘甜的血腥气里,周围的一切都仿佛变成了空气,不知不觉,电梯里的人都走光了,鬼使神差的,他蹲下来,用手指蘸了些尚未凝固的鲜血送进嘴里。
真甜。
回过神来,林楠见鬼一般,拼命的擦着嘴搓着手,逃也似的冲出了电梯。
跑出地下停车场,初生的阳光照在皮肤上,带来微微的刺痛,林楠忽然无比清楚的意识到——他,真的死了。
B市的特调处,也是全国的特调处总部,外面只挂了一个特殊事件调查处的牌子,地方不大,只有孤零零的一栋大楼,不过大楼看起来很新,应该是刚建没多久,跟外面中规中矩的写字楼没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