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世之道侣
他掩下眸中莫名的苍凉,抱着余熠隐身飞遁而去
“小余熠,我不清楚余烈师兄跟你说了多少,还是从头跟你说起吧。”
“据师尊说,师尊他拜入星相门之前曾有奇遇,得到一卷魔功、一枚罗汉舍利。”
“拜入星相门之初,师尊不被师门看中。为求早日报仇,师尊强炼魔功,落下无法消除的隐患,一直依靠罗汉舍利镇压心魔才得以安然无恙。三年前,师尊心魔爆发,修行入障,走火入魔。”
“师尊自知生机将灭,唯一的牵挂就是你了。”
“如果师尊坐化,星相门主峰立时便会没落下去,还有其它支脉虎视眈眈,师尊如何放心?”
“师尊座下,余烈师兄修为最高,又是师尊旧友之子,然而,余烈师兄的父母虽非师尊所杀,却因师尊而死。此事师尊没有多说,我不知晓内情。师尊不敢将你托付给余烈师兄,便唤我过去。”
“师尊将罗汉舍利一分为二,赐我半颗,助我将之融入魂中,以此护佑魂魄。”
“余烈师兄说的至宝,指的不是法宝,而是‘罗汉舍利’。魔功应是早已被师尊毁去了的。”
“师尊修行了魔功,无法再融合罗汉舍利,走火入魔后更是性情暴烈,行事也越发霸道,他怕我跟余烈师兄有了道侣之实后偏心余烈师兄,以致让你受苦,便逼我断绝道侣契约,而后再跟你签订。”
“我和余烈师兄都是师尊收养,得赐姓余,师尊待我恩重如山,我本不可抗命,更何况我跟余烈师兄的契约法则比较宽泛,还有半颗‘罗汉舍利’护佑我的神魂,契约的反噬不会伤到我的神魂根基。然而,你毕竟是由我亲手养大,在我眼里,你与我子无异。我怎能与你签订那等契约?”
“当时你才刚到九岁,我也刚到二十。”
“我遵从师命断绝了跟余烈师兄的道侣契约,却无法继续从命跟你签订。师尊魔念入脑,暴怒不已,将我逐出师门。我苦求不得,又被师尊一掌打出门去。我那时心乱如麻,无法理解,师尊明明赐我传承玉符,将你托付给我,怎的还要将我逐出师门?”
“我躲起来疗伤,次日出关时,师尊竟已坐化,你也不知所踪,唯有余烈师兄指着我怒斥。”
“事到如今,余烈师兄死无对证,你信或不信都无关紧要。”
“云烟符舍、赤云丹阁都曾受我大恩,却暗中投向余烈师兄,又倾尽全力毒害于我。我三年前强行断绝契约,虽未伤到根基,但到底受了反噬,三年时间无法疗伤痊愈,一时防备不及,遭受他们围攻,眼下已是油尽灯枯。好在我魂中融有半颗罗汉舍利,我再清心修持,应当还能坚持五年。”
“五年后,罗汉舍利之威只怕会消融我的魂魄。此事无力挽回,正如师尊当年的境遇。”
“小余熠,我无法照顾你多久了,你必须尽快成长起来。师尊那日给我的传承玉符中,封印着星相门真传功法,以及师尊自身的感悟心得。你有灵根慧骨,天资亦是绝佳,必能尽得师尊真传。”
“星相门主峰无主,各条支脉争斗激烈,而今无人护你,你不可贸然回去。”
“这五年中,我会带你到四方游历,教你为人处世之道,帮你寻找你母家钟氏一族的所在……”
“咱们所处的地方是南斗小洲,在青元仙洲南部。”
“西面有尧天界域,东面有净海界域。”
“南斗小洲辽阔无比,破碎陆地星罗密布,钟氏一族是上古大能之后,隐于山野,极难找寻。师尊令我保管的玉符,某些部分需要你以血脉开启,其中当有遗书,你细细读之,或许能找到线索。”
“师尊当年将你抱回山上,我曾见过你的舅父,记得他是名唤‘钟以铮’。”
“我听钟以铮偶然提及,钟氏一族应当在靠近‘尧天界域’的地方。”
“钟以铮与我同岁,与师尊关系不睦,见我能照顾你,他当日没有多留便匆匆下山,应是回归钟氏祖地去了。钟以铮与你母亲都是钟氏流落在外的血脉。师母何在,我并不清楚,师尊从未在人前提及过她。或许师母尚还存于世间,她是你的母亲,以后你若能寻找到她,也能多一方依靠……”
余千烨一面飞遁向早已准备好的隐居之所,一面缓缓的对余熠说话。
一句一句,细细叮嘱,如同遗言,看破生死。
余熠被他禁锢在怀中无法出声,被动的听着这些平静温和的传音入耳,想要大吼,想要大哭,却一动都无法动弹,头脑也是空白,心中更如刀绞,眼泪像是涌泉一样流出来。
五年后。
贫瘠的海岛上,一片矮小却茂盛的竹林中,余千烨端坐如钟,风吹衣袖翩翩,人却分毫不动。
叶动沙响,鸟语虫鸣,余千烨神情安闲,寂静无声。
一道紫光疾驰飞来,落到近前,显出一名浓眉星眸、面貌俊朗的高大少年,正是已经十七岁的余熠。余熠怔怔的看着余千烨,强压哽咽的轻声道:“千烨哥,我听你的话,把灵药采来了。”
余千烨闭目安坐,面容清俊如旧,只是再无生机。
余熠泪水横流,身体剧烈颤抖起来,踉跄着跪到他身前,小声道:“千烨哥,千烨哥?”
余千烨听不到任何声响,他的神魂中,清清如水又带着金黄颜色的微光越来越浓郁,吞没他的神魂,将他的神魂缓缓消融。他麻木般无知无觉,没有痛苦。过去许久,他的神志陷入昏沉之中。他清修五年,参悟道意,始终没有找到救命之法,但是此时浑噩的感知,忽然有一种玄妙的明悟:
肉-身坐化,神魂消融,只剩真灵。有罗汉舍利护佑真灵,当能转世,当能存住本我、本性。
这是他的一线生机?
能够存住本我本性,转世后他就还会是他。只不知,他是否能够连同记忆一并存住不失?
他被师尊收养之前是个流浪儿,幼时神魂好像受过创伤,八岁前的记忆至今都是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最初是谁。师尊帮他推算过,他自己在修行有些成果后也曾费心寻找过,都是毫无线索……
昏沉的思绪逐渐无力支撑,哪怕他竭力想要保留一线清明,也迅速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章节目录 第3章 附体转世
阳光温暖,浮云轻袅,碧水照青天。
湖上荷花盛开,莲叶一片片。
这里的莲花不沾淤泥,不结莲藕,开于水面,败于水面,落尽之后花茎残叶沉入深深的湖底。待到来年,水面上仍有莲花再开,红得像是晚霞,白的像是素云,一年又一年,从来都是如此。
“再划快一点。”
“是,少爷。”
莲花之间,一条小船如箭一般划破湖面上的天空倒影,稳稳的靠近一艘画船。
画船上的护卫们看到小船上的白袍少年,脸色大都有些异样。站在船头的护卫首领向旁边一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即转身去船楼里禀报,护卫首领则面无表情的向少年行礼道:“风少爷,您请上船。”
说是“请上船”,却没有放下板梯,一副冷眼旁观的模样。
小船上两名划船的健仆是风府忠将,见此状况,脸上都显出怒色,同样冷眼看着画船上的护卫:这群狗眼小人!风府虽然没落了,可我家少爷跟你家少爷的道侣契约还在,还是你们的主子!
两名健仆看向船头的主子,那少年却是静默无声,连个示意都没有。
主子软弱,两名健仆也只得低头遮掩下去怒容。
少年垂眸不语,理了理袍袖,然后微微顿足,一跃而上,轻飘飘的落在画船上。
画船甲板上,一名青年带着刚才进去禀报的护卫匆匆走出船楼,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少年站得笔直,十七岁的身体显得修长瘦削,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强装着平静的看着他。
青年似是沉吟了一下,又道:“夕崖,你来是为了佳妍表妹的事情?我正在想办法,你也知道,我们宁府在方家那里不太能说得上话,方家四少爷又是最得宠的,他发话要收佳妍表妹……”
“宁霄!”少年压低声音怒斥一声,脸色红白交加。
宁霄停住话音,看了眼周围。
附近的护卫们目不斜视,却都支起耳朵听着。
宁霄不温不火的道:“那就进来说吧,我姐刚才还说到你。”
少年见他毫不犹豫的转身,胸膛忽地急促起伏了两下,也握紧了两只手掌。察觉到自己眼眶发涩,他连忙低头,深深呼吸一口气,重新平静下来,又运转法力让自己恢复如常,才抬起头走进船楼。
这里是青元仙洲南方的夏山州,金虹湖正是夏山州中的一景,也是一方势力。
湖底水府的府君十分大方,没有把水府中的水眼用禁制封锁住收为禁-脔,而是任由水眼中的灵气散逸出来,让六百里方圆的金虹湖上灵气浓郁,烟水与灵气一起飘摇弥漫,如同仙雾一般。
渔船散落于湖面各方,一网网撒下去,拉上来的渔网中偶尔会出现带有灵性的鱼种。
在这种灵气浓郁的地方,来往的当然不止是大大小小的渔船,常见各种画船游弋。
有的画船上,窈窕女子们轻歌曼舞,丝竹悦耳,权贵子弟们杯酒交错,欢声笑语。
有的画船上,饱学之士解读经文,学子们两耳不闻船外事,读书声朗朗如风。
有的画船上,修行者徐徐往复的呼吸吐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清静如夜,针落可闻……
突然,湖面一阵动荡,似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湖底翻身,带动得整个金虹湖都轻微晃荡起来!
渔船惊险飘摇,画船也左摇右摆。
凡人肉眼看不到,在修行者眼中,湖底突然迸发出一股浓烈的黑暗!这股黑暗从湖底不知哪里扩散出来,好像比光还快,带着阴冷无比的气息覆盖住大片的湖心,从所有人身上穿透而过。
凡人们只感觉身体突然冰冷了一瞬间,随后就恢复如常,惊恐中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修行者们却无论修为高低,体内法力都像是流水被冰冻住一样运转艰难!
湖面上渔船和画船中的人们、湖面下潜藏着的各种妖兵妖将们,只要有法力在身,不论是人是妖,修为越低,受到影响越深,并且由法力漫延到肉-身,连行为动作都被冻得僵硬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