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世之道侣
钟以铮和金虹湖府君都无意波及到无辜者,斗法时都避开了其它生灵。奈何另有害人之妖用那道黑烟来借刀杀人。
那道黑烟从冰块中没入少年的头脑中,随即,少年魂魄凝固,真灵一滞,而后破碎。
在法则反噬之下,再被黑烟如此侵袭,他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下一瞬,破碎了真灵根基的魂魄便会开始消散,谁都无力挽回,世间也将再无此人。
但是那道光芒恰在此时到来,恰在此时被牵引着投入到少年的头脑中,巧合得如同冥冥中的注定,落到他那破碎的真灵中心。于是,刚刚破碎,尚未来得及消散的真灵就像是受到了磁石牵引的铁粉一样,围绕着光芒凝聚起来,一点一点的穿过光芒中,干净,晶莹,缓缓融入进去……
清清如水,金黄圣洁,这是罗汉舍利的光芒。
章节目录 第4章 风夕崖
余千烨的真灵在罗汉舍利的护佑下,没入少年的头脑中之后,神志便开始苏醒。
他的本我、本性、记忆全都完好无损。
而这个名为风夕崖的少年,因为真灵已经破碎,没有了自主神志,正是即将消亡的时候,但在罗汉舍利的微光中,它没有继续消散,而是自发的缓缓融入到他的真灵之中。
就像是化身破碎之后回归融入到本体之中,从此与他同在。
余千烨有些道行,道心清明,神志刚一复苏,他立即就明白了自己正在经历着什么。
有附体的惊疑。
有新生的欢喜。
明明莫名其妙着,却偏偏还有一种深深的原来如此的恍然感。
他的情绪复杂之极,却并不混乱。随即,他重又沉静下来,道心依旧清净明白。
吸收融合完毕之前,他还无法掌控新的魂魄和肉-身,只能谨守真灵本心,不得不细致入微的体验着风夕崖的人生,感受着风夕崖的感情,一点一滴,纤毫不漏,真切如同实际。好像风夕崖真的本就是他的一道化身,他也是真的曾经借助这道化身,亲自活了这段名为风夕崖的十七年。
他经历着自己名为风夕崖时的幼年、童年、少年、欢喜、悲痛、情动、茫然、痛苦、反噬、消亡……陡然惊醒,哪怕回头再看,他也依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转世投胎过,风夕崖就是懵懂中的他。
他依然是他,他的真灵依旧完美无瑕,没有任何多余的累赘。
只是他的人生经历中多了这么一段真实的十七年时光。
像是梦醒睁眼,水到渠成,一切都契合无比,自然而然,没有丝毫障碍,平静得有些过分。
他重新清静下来,便有简单却深刻的明悟:
虽是附体,但在这种特殊情况下,他也相当于是投胎转世了。他那段名为余千烨的人生已经结束,尘封在他的记忆中,成为他的过去和前世。而他的现在和今世,将继续他这段名为风夕崖的人生。
他是风夕崖。
现在和以后,过去和从前,在冥冥中的命运里,他都会是风夕崖。
……
慢慢的,他开始感知到自己的魂魄和肉-身。
这是他完全复苏的征兆。
此前,原本的他强行断绝了自己与宁霄的道侣契约,法则反噬伤到原本的真灵,并且理应会波及伤到他的魂魄。但他的魂魄当时被那一缕黑烟冻结凝固。虽是冻结,却也产生了变相的保护效果。那缕黑烟有着深奥的玄妙,它不足以抵挡住法则的反噬,却能与法则反噬的余波两相抵消。
如今黑烟消散,他即将复苏,如果忽略掉脸上的皮肉伤,他整个身魂都可以说是安然无恙。
他道心稳固,灵台清明,没有急躁,也没有迟疑,专注的用真灵感知着魂魄和肉-身。
一切都像之前的吸收融合一样,平静得如同水过明镜台……
他带着新生的欢愉,平静的等着自己完全复苏的那一刻。
但是突然,随着他对魂魄和肉-身的感知,本来护佑在他真灵外面的罗汉舍利的圣洁光芒一下子漫延开来,瞬间包裹住他的魂魄和肉-身,与此同时,他的脑海深处也响起一个浑厚温和的声音……
他微微一惊,听着听着,有个猜测,却不敢确定。
那人究竟是谁?
许久许久,罗汉舍利的圣洁光芒缩回到他的真灵外面,他能察觉到,那圣洁的光芒黯淡了一分。
他清醒过来,越发的惊疑不定着。
不是惊疑于罗汉舍利的圣洁光芒为何会黯淡,而是惊疑于那个对他自称“为父”的男子的身份。
那人唤着他如今的名字“夕崖”,对他自称“为父”,似是此身的父亲,就连语调也与此身那位已经离家五年至今未归的父亲十分相像。但是,他能确定,这个声音并非来自于此身的父亲!
他无论是名为余千烨时,还是现在名为风夕崖的十七年半,都没有听到过这个声音。
可是现在,这个声音极为突兀的从他脑海最深处响起来,像是本就藏在他的真灵里,就在此时此刻一下子引动起他魂魄本源的共鸣,让他的真灵都微微悸动,让他始终清净的内心都酸涩起来。
他想要得到确定,在脑海中怔怔的问着:你是谁?
自然没有人回应他,那只是他曾经听到过的话。只是他不记得自己究竟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在谁的身边听到过。他想起自己转世前,遇到师尊前,八岁前的那段空白记忆。
是在那时听到的么?
就在这猜测和怔愣中,他宛如受到一种可以安心的安抚,慢慢的在不知不觉中再次沉睡过去。
沉睡无梦,只有一道法诀从无到有,从模糊到清晰,渐渐的烙印到他的脑海中。
只是一道法诀,不是修行功法,不是杀敌秘术,只有辅助作用。
渡青,纳阳,“青阳圣诀”。
……
“哥,再喝一小口。”
轻柔的声音低低的响在耳畔。
他感觉到下颚被轻轻捏着,唇上贴过来一只温暖的勺子,紧接着,清甜的药汤一点点流入口中。
他知道这是他此生的妹妹,风佳妍。
他没有感到任何陌生,风佳妍十五岁,相处十几年的记忆在他脑中纤毫毕现。
他轻轻睁开眼来。
风佳妍见他清醒,惊喜的低唤了声“哥哥”,略微红肿的双眼顿时又流出泪水。
如今的风夕崖仍旧是她的兄长,血脉、魂魄全都没有改变,记忆、亲情也全都没有消失。
风夕崖看着她,幽黑的双眸沉静如水,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轻声道:“妹妹。”
“嗯。”风佳妍欢喜得止不住哽咽,抿嘴应着他,眼泪簌簌的掉。她把灵药清汤用勺子舀着,一点点喂给风夕崖喝下,手腕保持着平稳,同时也悄悄用法力把眼泪蒸干,免得兄长为她担忧。
风夕崖问道:“方星咏没有再派人上门相逼吧?”
方星咏是方家四少爷。方家背景深厚,几代人中都有强者,在夏山州里是首屈一指的修行大族。方星咏在方家据说是极受宠爱的,他命人带着财物礼品上门,摆出一副礼数十足的模样,其实根本不讲道理,他说要收风佳妍为姬妾,还是没有名分的那种,风夕崖再不同意,又有什么力量抵抗?
“没有。”风佳妍压着哽咽的颤音,强笑道:“哥哥不顾凶险,救了宁惜琳的一身两命,裕书侯府自然要派人去方家说和……哥,你醒来就好,先别说话了,你脸上的伤还没有结疤呢。”
风夕崖便不再说话。
他喝着灵药清汤,暗自捻诀默默掐算,随即明白:原来已过七天了。
他现在只有凝元境界第二层的修为,但他真灵未改,记忆完好,道意境界仍在。像“胥真灵卜秘术”这类不依仗于法力,全靠意境和道行才能施展的秘法,他还能轻松的施展出来。
他以此身气机为线索,默算片刻,大致推算清楚了自己昏迷的这几天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低声问:“妹妹,我的宝符呢?宁霄来过吗?”
风佳妍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愤恨和悲凉,低头掩饰下去,“哥,告诉你莫要说话,你怎么还说?你先养伤才最要紧。你脸上这道伤口极深,伤口中有阴寒的气息无法驱除,至今才刚刚消肿……”
风夕崖微笑道:“我知道,无碍的。”喝了一口灵药清汤,轻轻偏头不愿再喝,“我昏迷几日了吧?灵药喝了太多,没能及时消化吸收,我现在气血过于充盈,再喝下去,我怕是要流鼻血了。”
“才不会,我一直帮哥哥留意着。”风佳妍把自己的情绪平复下去,抿嘴勉强笑着,拿着勺子还要再喂,“哥,你说话时脸上痛得厉害么?”她看着风夕崖侧脸的伤处,掩不住的心疼和忧虑。
“脸上不痛。”风夕崖又偏了偏头,“真不喝了。”
“嗯,好,不喂你了。”
风佳妍喜于兄长清醒如常,连日来的揪心惶恐慢慢散去,长舒一口气,把药碗放到一旁。
“妹妹,我断绝道侣契约之后,怎的没有受到反噬?我的宝符呢?”
风夕崖要确认一下刚才的推算。
“宝符已经碎了。”风佳妍低声道,想着兄长已经问了宝符和宁霄,瞒是瞒不住的,她只好说道,“听裕书侯府派来的修行者说,幸亏哥哥那日带着祖父留下来的宝符,强行断绝道侣契约的反噬大都被宝符抵挡了过去,还有那道碎冰的阴冷气息冻结魂魄,哥哥才因祸得福,没有伤到神魂。”
她小心的留意着风夕崖的神情,“可惜,宝符挡劫之后就碎掉了,里面的玄妙也消失了干净。”
“是可惜了。”风夕崖神情平和,又问,“宝符碎片呢?被宁霄拿去了?”
“哥哥知道?”
风佳妍一怔,她知道兄长对宁霄情深意重,之前就怕兄长想起宁霄和道侣契约时伤心难过,才想要暂时避开不谈,现在见他淡然处之,还以为他是强装无恙。但说已经到这里,她不得不说下去,“万凯和柴记铜把哥哥带回来的时候,宝符碎片还在哥哥怀中。第二天宁霄却派人过来,把宝符碎片全都要了去,说是能够抵挡法则反噬的宝物十分罕见,高旻贤对此有些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