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师弟
殷世骄抿紧了唇,几乎憎恨地瞪着他。
可他无法否认,他也一直在问自己,他究竟……他究竟在干什么?
“师弟,此言差矣。”陶攸宁拦住他,“世间唯有一情字本身无解。何况每一个活生生的人都有千面,又不是皮影人,岂是三言两语能代替的?”
洛庭之有些不满,负气道,“旁的不说,殷师兄要真和这么个风尘女子搅在一处,不是要贻笑大方了吗?有何颜面见高泽陵列祖列宗?殷师兄向来志向高远,要做高泽陵下一任家主重振门派,岂能折在这么一个妓子身上?……”
殷世骄仿佛被打了耳光一般难堪,见洛庭之还在数落余念,一时怒意上头,提拳向他扑去,“你闭嘴!少管闲事!你……你懂什么?!别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
刹那之间两人已经过了数十招,掀起劲风刮得院中葡萄架应声而倒。
洛庭之握住殷世骄手腕,冷漠道,“我不过实话实说而已,还请殷师兄正视自己的心!”
“你——!”殷世骄怒不可遏,一时间杀气四溢,“我是来找陶攸宁的,不是来让你看笑话的!”
“世骄!”陶攸宁连忙上去劝架,“师弟是故意激你,想帮你想明白而已!”
“我不需要他帮忙!”
殷世骄飞起一脚,洛庭之凌空一掠,“要打出去打!”
话音未落,两人还真的使起轻功飞了出去,陶攸宁头疼不已,赶忙追上,三人一路缠斗直至缨义台。
昨夜庆功宴方罢,凤栖宫弟子难免散漫,缨义台空无一人。
洛庭之高喊道,“高泽陵殷世骄被一个□□迷了心!大伙儿快来看!”
“师弟!”
殷世骄怒吼一声,竟然拔出剑来。
“你怒些什么?难道不是实话?”洛庭之也抽出剑来,“今日你砍了我,往后你砍了天下人吗?!只会有更难听的!他们都笑你,他们都骂你,你敢吗?!”
“殷世骄!洛庭之!都收手!别打了!”陶攸宁挡在两人中间,一手一个将他们的剑入鞘,“好好说话。”
殷世骄的喉结上下滚动,继而疯魔一般大喊道,“我敢!我要娶她!我八抬大轿娶她进门!!!”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简介:洛庭之故意激怒殷世骄,殷世骄正视内心要娶余念。
陆沁:那个……不是我煞风景,亲,你要娶,人家姑娘肯嫁吗?
殷世骄(超凶):她敢拒绝我?
余念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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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提亲
[肆拾伍]
“我要娶她。”
殷世骄魔怔了,一路回到小院只有这一句话。
“等等……”陶攸宁头疼不已,忍不住捶了洛庭之一记,“师弟你不该激他。这终身大事哪能靠激将法?”
殷世骄冲洛庭之一抱拳,“不,谢谢洛师弟。我向来口是心非,师弟说出我心中的顾虑,方才我恼羞成怒,多有得罪,还请师弟原谅。”
殷世骄这人说也奇怪,实打实的自矜自傲,但一旦认清什么事,也绝不忸怩。
洛庭之向他回礼,“不必客气。我知道你我并不熟稔,较之师兄,你也并不信任我。不过你是个明白人,想必一点就透,方才只是我而已,你若真的娶她,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不为过,世人流短蜚长,将你当做饭后谈资,你真受得住吗?”
院中一片死寂。
良久。
“我不知道。”殷世骄叹气,抬头望着绵延晴空,“我自小见高泽陵日益衰微,满心都是振兴门派,从未想过情爱之事。”
陶攸宁小声插嘴道,“就……那么非她不可吗?你已救她脱离苦海,若能许她平安一世,也已是一桩美事了。”
“不,我要娶她。”殷世骄斩钉截铁,“既然情根已种,便容不下将就。虽千万人吾往矣。若这么点质疑都经受不住,我还能成什么大器?”
陶攸宁仍然有些担忧。他知道殷世骄向来最看重他人对他的评价,因此从来都是谨小慎微,事无巨细都要做得完美无缺,不能让任何人挑出错处。将来若遭众人非议……哪怕他受得住,也避不开万分煎熬。
“陶攸宁,我若与……一个□□成家,你会不会看不起我?”殷世骄侧过头,眼眶有些红。
“怎会?!”陶攸宁叹道,“在我眼里,傻姑娘身陷逆境,不愿随波逐流,有勇有谋,是个值得敬佩的女子。”
殷世骄红着眼笑起来,“有你这句话便够了。其他人怎么看,与我何干。”
洛庭之看他这样盯着陶攸宁,有些吃味,一盆冷水将他浇了个透心凉,“你要娶她,是不是先该问问她是否愿意嫁你?”
晌午店内陆续来人用饭,大同客栈的厨子看余念手脚利落,十分喜欢,盛了一碗凉面让她去一旁吃。
余念没什么胃口,不愿拖沓偷懒,硬是三两下扒完了继续帮厨。
客人酒饱饭足后,她又与另一名帮工阿五一齐洗碗,洗着洗着,阿五忽地抬手帮她别了一下发丝,她微微一愣,笑着道谢。
阿五却大刺刺地盯着她看,笑道,“小念,你真好看。”
余念一笑,心下却不知是何滋味。
忙到申时,身上衣服早已被汗打得湿透,她头重脚轻,只想回房歇息,怎料自己房门虚掩着,她有些无力,“你怎么又回来啦?”
殷世骄木头似的杵在屋中央,闻言涨红了脸。
“殷公子?”余念一讶,揪住衣角,“我、我还以为是雪儿。”
与此同时,外墙上贴着一张“皮影票”,洛庭之和无忧看得津津有味,陶攸宁紧张地给他们望风。
“雪儿是谁?”
陶攸宁摇摇头,扯了扯他的衣袖,“师弟,这样不好吧?我们还是乖乖等世骄出来。”
“就怕他又口是心非,把人家姑娘吓着了。”洛庭之蹙眉一叹,他这个小表兄还真是不行,多大的人了,追个姑娘还这么让人操心。
殷世骄自知擅自闯人闺房实非君子所为,但院中人来人往,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他猜想余念兴许正忙,需得速战速决,但憋了半天愣是说不出话来,最终十分僵硬地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递到她眼前。
余念的脸色瞬间就白了。
洛庭之简直想破门而入,殷世骄你这是在干什么?!
陶攸宁:???
“我……”殷世骄咬牙切齿,“你……”
余念讶然望着那柄匕首,汗湿的身子如坠冰窟,禁不住发起颤来。
“你……”殷世骄鼓起勇气,“给你。”
余念的泪水霎时滚滚而落。
陶攸宁和洛庭之都疯狂地给殷世骄传音,可惜这人向来冷情,从未把什么人设成“灵犀”,此时此刻他哪有心情管腕上的传音铃,只是望着余念就已手心发汗了。
“你、你哭什么?”殷世骄很不好意思。
余念赶忙擦干净泪,惨然一笑,“公子,能容我换身衣服吗?”
“啊,当然。”殷世骄十分懊恼,伸出去的手被晾在半空,但望着余念平静却执着的眼神,不得不退了出去。
陶攸宁和洛庭之连忙翻进院里,洛庭之无语道,“你送匕首做什么?!她以为你要她死!”
“啊?”殷世骄一脸无辜,“这是我爹娘的遗物啊!”
陶攸宁顾不得冒犯,上前撞了撞门,“姑娘,方便开门吗?”
里面没有回答。
殷世骄反应过来,猛地撞开门,只见余念站在桌上,手中抓着一件外衫往梁上挂。
“你这是做什么?!”殷世骄吓得魂飞魄散。
余念被他凶得一震,小声道,“我、我不想脏了公子的刀……”
“你误会了,他是来向你提亲的!”
洛庭之的话掷地有声,顿时余念和殷世骄都愣住了。
殷世骄没有回头,洛庭之都能看出他脸上、耳根散发着丝丝热气。
屋内静了片刻,陶攸宁温然一笑,“那是他爹娘的信物,姑娘误会了。世骄他喜欢你呢,想娶你过门,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殷世骄愈发无地自容,“陶攸宁!”
余念更是呆若木鸡,手上还扯着那条灰扑扑的外衣,十分滑稽。
“先下来吧,站那么高怪吓人的。”陶攸宁轻轻托着她的手臂让她下桌,“世骄看着凶狠,其实面皮薄得很,我们俩只是来助阵的,可不是来逼婚的。你不要怕,想到什么说什么,可别因为我们人多就委曲求全了。”
他分明是打趣,把殷世骄笑了,气氛松快些许,“怎么就委曲求全了?”殷世骄红着脸,“余念……我,我是真心的。”
余念在陶攸宁的安抚下平静下来,仍是愣愣的,“殷公子?你……”
殷世骄像初入学堂一般紧张不已,手指颤抖,怯怯地抬起头去看她。
“你说什么胡话啊……”
他等了半天,只等来这么一句。
余念无奈地摇头,“我是那种地方出来的人!你我有如云泥之别,怎么可能……”
“我要定你了。”殷世骄猛地攫住她的手,负气一般问道,“你就说,愿不愿意跟我走?”
余念讶然回望,突然之间竟比自己死了还痛,“我……公子没听见方才雪儿的话吗?”
殷世骄咬牙,“我听见了。听得清清楚楚。”
“我虽后来装疯卖傻……可我之前就已经……”余念眼中露出耻辱之色,“我是妓,是世间最脏的东西,你怎么能……”
“你不是!”殷世骄用手指抵住她的唇,“你不脏。你很好。”
余念怆然望着他,眼中闪过稍纵即逝的犹豫与向往,继而坚定起来,“殷公子,我绝不能……绝不能嫁你。”
殷世骄心都碎了,“为什么?”
“你是我的恩人,我怎能……我怎能……”
怎能看他跌落凡尘,怎能看他受千夫所指?
余念看见他手上的匕首,突然伸手去抓,殷世骄尚未反应过来,洛庭之劈手将之夺下。
“姑娘不要冲动!”
殷世骄回过神来,怒道,“你怎可如此不珍惜自己的性命?!”
余念不知哪里来的胆子,竟声嘶力竭回道,“那你呢?为何如此不珍惜自己的名誉?!我死便死了,你却是高泽陵的殷六少!”
“你——”殷世骄又气又急,可她头一回这么放肆地跟他说话,他竟然觉得快活,觉得雀跃。他怒道,“你往后就是高泽陵殷六少的娘子!我看谁敢欺你辱你!”
余念愣住,方才已经用完了那股劲儿,这下只能无措地绞着衣角。
殷世骄踉跄着上前两步,轻轻地拥住了她。
摘星楼夜凉如水,陆沁没骨头似的躺在床上,金雀在一旁的碗里跳来跳去嗑瓜子吃。
“可恶!这么重要的事你们都不叫我!”他愤而捶床,“最后成了没有?我的妈啊,骄骄不会要成我们里头最先成亲的那个了吧?我哥的亲事都还没着落呢。”
陶攸宁在千里之外的凤栖宫跟他传音,“没成。我听闻那位王姑娘前些日子又去了一趟你家,还以为你哥好事将近了?”
“呿,那个王姑娘忒坏,原来早就私底下跟玲珑阁阁主的大弟子订过婚了,眼见的他这些年没什么建树,还来打我哥的主意。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把玲珑阁也惹恼了,前些天刚退的婚。”陆沁撇撇嘴,“别说她了,怎么最后还是没成啊?傻姑娘嫌骄骄哪里不好吗?骄骄长得那么美,又是元婴期修士,还吹得一手好笛子,他要是个姑娘我都想娶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