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家大师兄也这样吗
行鸢缓缓飞起。
那帘一脸骄傲。
下一刻,险些一头撞在一棵参天大树上。
明烛抱着奚楚瑟瑟发抖,几乎要朝他咆哮了:“你到底会不会开?”
那帘稳如老狗端坐操作法阵中,在一片摇摇摆摆中又将灵力输了一丝进去……
行鸢半死不活,慢吞吞往前飞了一下下。
明烛咆哮:“太慢了,我们要坠下去了!”
那帘:“啧。”
他猛地又输送一道灵力过去,行鸢瞬间飞窜到了上空,呼啸穿梭云间,留下了明烛一声一波三折的惨叫。
“娘的!太、快、了!啊——”
那帘操控着行鸢一路疾驶,险些将行鸢的两翼给摩擦起火,这才险险到了一片黄沙之地——鬼芳。
那帘自我感觉良好,哼着歌将行鸢停到地上,自我评价:“我觉得还不错。”
他转过身,问明烛:“不讳,你觉得呢?”
明烛:“呕呕呕呕呕呕!!!”
那帘:“……”
明烛脚下发飘地下了行鸢,扶着树将自己吐到虚脱,脸色惨白,几乎有进的气没出的气了。
这种可怕心悸,让明烛隐约回想起了年少时的感觉——那时因怕高,所以坐行鸢时都会把自己吐的死去活来,和现在的模样差不了多少。
那帘无法理解这脆弱的人类怎么这么麻烦,道:“没事儿吧,你也太弱了吧,坐个行鸢都能吐成这样。”
明烛气若游丝:“还、还不是因为你太开快了……我都说了让你慢一点,你耳聋了吗?”
那帘找借口:“我赶时间。”
明烛骂道:“赶、你、娘。”
他转身,又吐了。
那帘摸了摸鼻子,看到他如此难过,难得有了点心虚。
因为明烛实在是太难受,三人在原地休息了半个时辰,这才起身往前走去。
鬼芳城已经完全陷入到了黄沙之中,一眼望去,只有一块巨大的石头立在天地间,明烛他们走上前,便瞧到了被风沙吹得灰蒙蒙的一块石碑。
石碑上有三个字——陷落城。
那帘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他一言不发地走上前,伸手触在在那一道道刻出来的字上,狠狠一用力,便将三个字一寸寸抹去。
因为太过用力,他的掌心被碎石磨出了些许血迹,但是他并没有在意,强行将那三个字抹去后,才哑声开口。
“这里不是什么陷落城。”那帘道,“它叫……鬼芳……”
鬼芳这两个字千年万年都和灵力强悍的妖修联系在一起,当逼得那帘跳了蔽日崖后,那些大能许是提到鬼芳的名字都觉得心虚,便擅自改了名字。
因为失去了地脉的鬼芳一日日往下陷,便起了陷落城这样不走心的名字。
“……是我的家。”
一直窝在明烛怀里睡觉的奚楚似乎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闭着眸子轻轻嗅了嗅,突然从明烛怀里跳了下来,风一般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明烛赶忙追上去:“奚楚!”
奚楚头一回没有听明烛的话,四只小短腿跑的飞快,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在一片黄沙之中,雪白团子应该很是扎眼,但是奚楚却不见了踪迹,明烛担心它会不会掉到地底下去了,不免有些慌乱。
他顺着爪印走到方才奚楚消失的地方转了几圈,却没找到任何线索。
那帘此时也跟了过来,道:“他跑哪里去了?”
明烛摇了摇头,正要再找找,脚下突然踩到了一处松软的地方,接着整个人就失去了重心,身子下陷,仿佛被黄沙吞了一般,瞬间消失了踪迹。
这么一个大活人突然消失在眼前,饶是那帘也吓了一跳。
他矮下身,伸手在明烛消失的地方轻轻按了按,那流沙宛如有生命一般,直直地缠着他的手,也将他拖了进去。
那帘只感觉眼前一花,身体失去了重心,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才缓慢张开了眼睛。
周遭一片漆黑,瞧不见任何东西,他眉头皱了皱,屈指一弹,尖利的爪子上燃起一簇火苗,照亮周遭的场景。
这一瞧,那帘才恍惚发现,这里似乎便是鬼芳的地脉所在。
四周有一根根粗壮的柱子顶天而立,本来该是流光溢彩的石柱,此时上面却有着一个个碗口大的窟窿,将好好一个石柱几乎蛀成了蜂窝煤。
而在不远处,一条宛如山脉的东西婉转环绕,一直绵延至不远处的黑暗中。
那帘的泪几乎落下来。
这是鬼芳已经失去灵力的地脉,也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
若是当年地脉没有被那些人类大能毁掉,那帘也不至于败得如此悲惨。
那帘缓慢朝着山峰般的地脉走去,以往这个时候,他耳畔都会听到万山共鸣的声音,而此时,却万籁俱寂,宛如一片死地。
那帘伸手轻轻抚着石柱,轻声喃喃道:“我……回来了。”
时隔数百年,我终于回来了,只是当年场景恍惚昨日,物是人非事事休。
他继续缓慢地往前走,当走到了山脉近处时,耳畔突然恍惚传来一声虚幻的呼唤。
“大人……”
那帘愣在了原地。
那声音从远到近,恍惚从地狱传来,接着,从地脉中发出一道青色的亮光,幽幽地朝他飘来。
“那帘大人……”
那帘似乎听出了那人的声音,哆嗦地朝着那团光伸出了手。
青光飘到那帘身边,原地化为一道纤细的身影——那身影恍惚由碎光形成,被风一吹便轻轻散开,不过很快又会重新凝成。
当那帘看清楚面前人的面容,眼泪直接落了下来。
这人面容绝美,眉间一点朱砂,温婉地冲着他笑。
“那帘大人。”那人又唤。
那帘眼眶发烫,朝着她伸出手,手却穿过那人碎光的身影,没有碰到任何东西。
“从、从逐……”
那帘喃喃唤出这个名字,泪水簌簌而下。
自从那帘掉落蔽日崖几百年,除了在见到奚楚复生后落过一次泪,这是第二回,因为他完全控制不住。
从逐温和地看着他,柔声道:“大人终于回来了,我们一直在等着您归来。”
地脉中接二连三地飞出青色的光芒,一道又一道,在从逐身后一点点化为人形,片刻后,便有数十人现出,毕恭毕敬地朝着那帘行礼。
“大人。”
那帘嘴唇轻轻抖着,一一看过那些人的面容,泪水越落越凶。
他认出来了,这里的所有未散的幽魂,全部都是当年他下令去为地脉殉葬的妖修。
当年的记忆过了几百年依然历历在目,那帘甚至还能回想起来当时他到底是如何残忍地让这些人活生生去送死的。
“那帘大人,鬼芳城门已破,有人破坏了我们的地脉……”
“让从逐带人去堵地脉,地脉若失守,就让他们殉葬,剩下的人随我前去城门。”
从逐带着人去以身堵了地脉,但是却依然没有阻止地脉的溃散,魂魄永久地困在了枯竭的脉中,不得超生。
但是若是当年没有从逐的当机立断,以身躯去延续地脉,那帘也不可能将不讳林那么多人带出去。
当年只是那帘的一句话,便让他们数十人身躯化为枯骨神魂不得自由,这个多年过去了,这些人在终于见到那帘时,却无一人脸上带有愤懑和怨恨。
从逐温柔地看着她,缓慢伸出两只手,捧着一簇如同火苗一样的灿光奉到那帘眼前。
那光芒恍如风中残烛,似乎呼吸一口气便能将它吹灭。
那帘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从逐小心翼翼捧着那一抹萤光,轻声道:“大人,吾等……”
那帘一愣。
从逐微微弯了弯眸子:“……护住了地脉最后一丝灵力。”
鬼方的地脉一旦被破坏,不过七日便会悉数消散,连一道光都留不下,更何况现在已经是数百年过去,更是没有可能了。
那帘愣愣看着从逐手中轻轻跃动的火光,嘴唇轻抖,却是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那帘一直觉得自己是坚不可摧的,直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恍然间明白,之前的那些“我们大妖从不多愁善感矫情落泪”的话全都是屁话。
情至深处,眼泪又哪里是皮囊能够控制得了的。
那帘一点点蹲下身,突然哽咽着当着所有幽魂的面哭至无声。
包括从逐在内,所有幽魂手指曲起点在眉心,微微俯身,轻声道:
“吾等,不负使命。”
鬼芳归世
明烛在被流沙拖下来时,倒霉极了,竟然直直摔在了一块石头上,生生摔昏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奚楚正用爪子拍着他的脸,嘴里叽叽的叫着。
明烛揉了揉撞的生疼的头,眼泪汪汪:“疼。”
奚楚:“叽叽!”
明烛抱着膝盖嘶嘶吸气了半天,才将眼泪忍了回去。
奚楚跳到他怀里,爪子指了指前方,又是叽叽两声。
明烛将身上的泥土拍干净,屈指摊开一簇幽幽火苗,顺着奚楚指的方向往前走。
两人还没走一段路,远处骤然发出一道青色的幽光,并且有越来越亮的趋势,而明烛怀里的奚楚叫的更欢了。
明烛只好运转灵力飞身上前,转瞬间便到了光亮处,定睛一看,登时有些愣了。
面前是鬼方连绵的本该枯竭的地脉,那帘正站在地脉前,面前悬着镇灵灯,方才的光芒便是从中发出的。
而在那帘不远处,有数十个幽魂恭恭敬敬站在那,空洞的眸子幽幽看着发着光芒的镇灵灯。
明烛迟疑了片刻,道:“那帘?”
那帘回头,道:“很快便结束了。”
明烛看着他脸上疲惫却释然的神色,点了点头,没再打断他。
镇灵灯应该是原本鬼芳之物,那帘的妖气输入进去之后,那其中吸食的数百大能的修为在瞬间便翻涌着倾泻而出,顺着镇灵灯芯的灵线飞快朝着面前枯竭的地脉窜去。
镇灵灯发出的青光彻底汇成一条河流,急促朝着地脉飞去,不过片刻,那枯竭的地脉便宛如枯木逢春,冰雪初融,无数藤蔓花簇从中绽放而出。
生机勃勃。
而在一旁的幽魂门瞧见逐渐朝着周遭蔓延开来恢复生机的地脉,全都一片动容之色,如果不是幽魂没有眼泪,他们可能已经泪流满面。
镇灵灯的所有灵力都倾泻而出后,整个地脉已经完全恢复至了数百年前还未被人毁坏时的样子。
接着镇灵灯仿佛被什么牵引着,幽幽朝前,转瞬化为一道流光融入了地脉中。
有了镇灵灯镇守在此,鬼方便可靠着地脉重新复兴。
那帘闭着眸子,轻轻吐了一口气,他回头朝着明烛一笑,淡淡道:“结束了。”
明烛还是头一次看到那帘这般温和的笑容,愣愣点了点头,怀里的奚楚猛地跳下来,落地后化为人形,朝着那帘扑了过去。
那帘弯腰抱住他,柔声道:“我们回家了。”
奚楚拼命点头:“嗯嗯!”
镇灵灯融到地脉后,陷入黄沙中的鬼方便日复一日地重见天日。
不过一个月,那埋葬在地下数百年的古老城池便重新出现在了世人面前。
妖修自来灵力强悍,只花了三日时间便将那蒙了一层层黄沙的城池悉数恢复到了数百年前的原样。
那帘站在重见天光的鬼芳城门口,看着一旁已经枯死的槐树,随手一挥,一块巨大的石头在黄沙里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