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家大师兄也这样吗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烛茫然又绝望的心想,“我是在……赎罪吗?”
因为当年无能为力的自己,眼睁睁看着沈红川死在自己面前,所以在获得了谁都不能匹及的力量后,着急着想要炫耀?想要急于证明自己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窝囊废物的自己?
当年所有人都叫他废物,所以现在想要证明给他们看,自己已经无所不能?
若是真的无所不能,那又为什么救不了夸玉?为什么陷入这样两难的局面?
这一切,全都是自己自大妄为的报应罢了。
周负雪一直跟着他,此时看到他又哭又笑,小心道:“师兄,你想要去哪里,我陪你去。”
明烛彻底冷静了下来,他站在喧哗的大街上,不知再想什么,半天后,才哑声道:“我……我不知道要去哪里?”
不知为什么,他脑海中突然想起了一个不知谁人对他说过的话。
“我看到了你不得好死从万千枯骨中爬出的惨状,我看到了你受万人唾弃苟且偷生的余生,我看到了挚爱之人全都离你远去,只有你孤身一人身负万千尸骨血海的结局……”
明烛喃喃地心想:“若是我再这般执迷不悟,是不是这个就是我真正的结局?”
明烛这一身太过扎眼,白衣白发,还有已经露出的金色蛇瞳,他只是在这里站了片刻,不知从何处猛地窜来一道悍然的灵力,朝着他的面门直直扑来。
灵力划过半空,破空之声夹杂着平地而起的长风扑面而来。
周负雪瞳孔一缩:“师兄!”
明烛恍惚没有察觉,眸子失神又茫然,但是在灵力到达他面前之前,他猛地抬起袖子,随手挥出去一道灵力,将那凌厉的攻击悉数击碎,而后灵力不减攻势,朝着一个角落中狠狠撞去。
只听到一阵石墙破碎声,不远处的一堵墙直接成为了一片废墟,一个人浑身是血,躺在碎石间不知死活。
周遭顿时一阵叫喊,街道上的人纷纷尖叫推搡着离开,一时间混乱无比。
明烛将手收回,袖子翻飞垂下来,挡住他微颤的指尖。
他看都没看远处的人,眸子失焦地看着周遭的混乱,一瞬间,心中一直萦绕的愤懑和不可言说的绝望突然如同烟煴般散去。
周负雪惊魂未定:“师兄?”
明烛突然喃喃道:“我还活着。”
插手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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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木逢春
明烛孤身一人回到了别院中,却没有进房间,直接在别院下的一棵海棠树下坐了下来。
此时已是春日,艳红的花瓣成簇。
明烛坐在地上,轻抚着掌心一个香囊,那里面装满了夸玉剑残留的剑锈。
前方的掠月楼即使是在青天白日也散发着耀眼的光芒,那光持续了两个时辰,才终于黯然消失了下去。
——这是镇灵灯将所有人的灵力吸食的征兆。
一直雪白的团子从一旁窜了过来,扑到明烛怀里,变成人形,奚楚眨着眼睛看他:“明烛哥哥。”
当年奚楚死后,妖丹被他待在身上许多年,直到了蔽日崖,才被那帘用了半身修为让他成功复生,虽然前尘往事悉数忘记,对于他来说,却是最好的结果。
明烛看到他,勉强勾起一抹笑。
奚楚将手搭在他手臂上,好奇地在他身上嗅了嗅,道:“你身上有好奇怪的味道。”
明烛一动不动任他在怀里乱动,轻声道:“是吗?”
奚楚说不上来死气到底是什么感觉,总归让人不舒服便是了,他从明烛怀里扑腾下来,围着他转了两圈,确定此人就是自己的明烛哥哥,便再次扑了上来,含糊道:“明烛哥哥,哥哥对我说我们能回家了,这是真的吗?他不会在骗我吧?”
明烛揉了揉他的头,柔声道:“不是,你们很快就能回家了。”
奚楚道:“你不和我一起回家吗?”
明烛愣了一下,轻轻喃着:“家?”
自从当年实沈国的明宅被一把火烧了之后,他便居无定所,在日照活了那么多年,转眼过去,那里也早已不是家。
明烛喃喃道:“我……没有家了。”
日照山不是他的家,不讳林也不是他的家。
他宛如一个匆匆过客,无根浮萍。
奚楚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好奇道:“谁说的,我和哥哥的家就是你的家呀。”
明烛没有再说话,只是眸带郁色地揉了揉他的头。
那帘过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不讳。”
明烛没有动。
那帘走过来,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明烛喃喃道:“我自作自受罢了,不必管我。”
那帘和他一起并肩坐在了地上。
明烛又道:“晏雪玉呢?”
“死了。”
明烛身躯一颤,却还是没有丝毫变色,只是讷讷道:“是吗?”
那帘迟疑了一下,道:“周负雪在外面要见你……”
明烛听到这个名字,一直如同死水般的眸子轻轻动了动,半晌才道:“我现在不想见任何人。”
“但是你把他拦在外面也不是个办法。”那帘皱着眉头劝,“而且我瞧到沈娣安似乎也跟来了,你今日吸收了镇灵灯那么多死气,身体定然是承受不住的,何不让他看看?”
明烛还是摇头。
那帘看着他心若死灰的脸色,小心翼翼说道:“而且,趁现在不讳救了那么多人的机会,试探试探他们对于你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何种反应,你难道不想知道吗……”
明烛的眸子又动了动。
那帘见到有效,连忙道:“他们现在就在外面等着,你何尝不试试看?若是他们真的对你的身份接受不了,那我们就直接回去不讳林,自此之后不再和他们有联系,呐,好不好?”
按照明烛薄情的性子,若是他们中有任何一个人对于他露出疏离和戒备,他都会像对待明浮华和归宁一样,完全将他们归为陌生人一列,此生也绝对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
但是他就是怕,怕当初放在心尖上的那么多人,在一夕之间全部离他而去,纵使嘴里说着不在意,但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还是难免会心痛。
明烛呆呆愣愣想了许久,才仿佛下定了决心,道:“好。”
那帘终于松了一口气。
在掠月楼里看到明烛的脸色时,他就有些担心,明烛的执拗和消极他是有目共睹的,唯恐他一时想不开再想要去自杀。
那帘将他扶起来,带到了掠月楼偏院的后门前,道:“他们就在前面,去吧。”
明烛本能地往前走了一步,手放在门扉上时,又触电般地缩了回来,眸子里全是惶恐。
那帘道:“去啊。”
明烛还是不敢。
就这么来来回回试探了数遍后,明烛终于敌不过内心的惶恐,转身便想要离开时,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拉开了。
一道白光照耀进来,一人逆光而立,轻声道:“师兄。”
明烛身体猛地僵住,缓慢回过头来,愣愣地看着只有一个门槛之隔的人。
商焉逢朝他弯弯眸子,再次唤了声:“师兄。”
明烛愕然看着他,而后抖着手将脸上的面具缓慢拿下来。
“我……”
他嘴唇抖了抖,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而在一旁的道路上,沈娣安和陆青空急急忙忙跑来,离的老远还在朝他拼命挥着手,嚷着道:“师兄!大师兄我来啦!”
两人急忙往这里跑着,沈娣安似乎有些气愤陆青空挡了他的路,暗搓搓地伸出脚扫到了陆青空的腿上。
陆青空被绊了一跤,险些摔了个狗啃泥,他“哎呦哎呦”着从地上爬起来,怒目而视:“沈娣安!”
沈娣安像个孩子一样朝他扮鬼脸,大笑着朝着明烛跑来,接着一把扑到了明烛身上,死死搂着他的脖子,道:“大师兄大师兄!我最先抱到你了!”
明烛愣愣地让他抱着,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很快,陆青空就踉踉跄跄跑了过来,直接朝着沈娣安身上踹了一脚,把沈娣安踹到一边去,自己委委屈屈地靠在了明烛怀里,小声道:“大师兄,你要心疼死我了。”
在明烛离开了掠月楼之后,越看越觉得不对劲的商焉逢将众人聚了过来,将自己的猜想说了,当时陆青空和沈娣安就直接惊掉了下巴,久久没有回过神。
商焉逢说完自己的猜想后,朝着一直沉默不语的周负雪,淡淡道:“负雪,是这样吗?”
周负雪没有否认,只好点了点头。
商焉逢深吸一口气,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周负雪没说话,看样子就应该知道很久了。
商焉逢陆青空和沈娣安不约而同露出了一抹柔和的笑容,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然后二话不说,联起手来把周负雪狠揍了一顿。
知道了明烛就是不讳后,一联想起来不讳的身份,众人都觉得心疼到不行,当下便跑来了掠月楼找他,只是没想到这一等便是几个时辰。
陆青空又哭又笑地抱着他,一直嚷着自己心疼,将明烛身上华美的衣服都哭废了。
明烛这时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怀里的陆青空,想了想,迟疑地将手放在了他的头上。
陆青空这么大一个人了,被明烛这样一碰,直接“哇”的哭了出来,眼泪鼻涕糊了明烛一身。
明烛原本升起来的一些酸涩和悲伤瞬间被冲淡了,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他。
陆青空看到他终于有了些人气,便咧着嘴笑了,他抹了抹自己的眼泪,抽抽搭搭道:“对不起啊大师兄,我不该没有认出你来的。”
明烛笑开了,道:“没事,我不在意的……”
他话音刚落,鼻子突然一酸,接着就像是变脸一样,突然毫无征兆地哭了出来,他抬起手捂住了眼睛,声音有些哽咽。
几人登时愣在了原地。
明烛深吸一口气,原本想要说自己根本不在意的,但是连试了好几次都没有发出声音,半晌后,他终于带着些哭音地哑声开口。
“你们……怎么就没有早些认出我来啊?”
这一句话将明烛这些年来的委屈和绝望完全发泄出来,他哭得不能自己,甚至比在日照山下时还要悲伤。
“我就……我就站在你们面前……”
你们为什么没有认出我来呢?
我想告诉你们,我害怕又惶恐,期待又绝望,就这么不死不活地苟活到了现在,一直没有人能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