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家大师兄也这样吗
陆青空有些不耐烦地皱了一下眉,将三个铁片用金线串在了一起,才冷声回答道:“好,不过我没有空余的房间,你睡地上。”
明烛站起来欢呼一声,起得太急直接一头撞在了房间上挂着的零碎机关上,当即乐极生悲,抱着头蹲了下去。
晚间休息时,明烛自然不肯老老实实睡地上的,他趁着陆青空睡熟,偷偷摸摸地爬到宽大的床上,心满意足地抱着被子睡着了。
而在闻弦不知雅,周负雪站在门口看着对面一直没有亮起的灯,眉头狠狠皱起来,问了道童才知道大师兄是跑到四芳苑去睡了,他当即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摔门去睡觉了。
第二天一大早,把陆青空当成枕头抱着睡了一宿的明烛直接被枕头毫不客气一脚踹到了床下,半天都没爬起来。
陆青空居高临下看着他,冷冷道:“不是说了让你睡地下吗?”
明烛趴在地上不想起来,哼哼唧唧道:“地上好硬啊,我睡不着。”
陆青空哼了一声,起身将放在一旁的黑袍拎着披在了身上,道:“怕硬就回去睡。”
说完,转身离去。
明烛趴了一会才重新爬到了陆青空的床上,迷迷糊糊地再次睡过去。
他在陆青空这躲了两天,虽说一直睡地上,但是好歹没有人整日数落自己,扯着自己去上早课,他乐得自在。
第三日,要去百剑山的五位弟子早早起来,侯在弟子阶等候归宁真人。
明烛一向都是能坐着绝不站着,其他人都毕恭毕敬站着,一身日照衫穿戴整齐,唯恐此番下山丢了日照的脸,但是他不一样,虽然今日他难得地穿了身日照衫,但是却把衣襟的两颗布扣扯开,露出锁骨和半边胸口,腰带也是松松垮垮系了个结,着实有些不修边幅。
他坐在弟子阶上,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看到一旁的周负雪,他不知道哪根筋又抽了,伸出手扯了扯小师弟的袖子,小声道:“十三啊,小十三,还在生气呢?”
周负雪冷淡看了他一眼,将袖子一挥,淡淡道:“负雪不敢。”
明烛眸子含着水光,冲他灿然一笑,哄孩子一样轻声道:“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不就是两天没上早课吗,至于这么较真吗?”
刚才还说“不敢”的周负雪立刻回头瞪他一眼,纠正:“是三天。”
明烛:“呃……好吧,三天就三天,你别生气了,十三哥?”
周负雪被他气得七窍生烟,明烛似乎服软的话张口就来,对着十岁的孩子都能不要脸地叫哥哥,也不知道脸皮是怎么练这么厚的。
两人在一旁拉拉扯扯,归宁真人终于姗姗来迟地晃来了,众人见状连忙躬身行礼:“见过掌教。”
明烛屁股忒沉,归宁真人来了他也不动如山地坐着,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懒洋洋地跟着其他人哼了声“见过掌教”。
归宁真人冷淡瞥了他一眼,大概是觉得此子烂泥糊不上墙,此番根本靠不住,只好转向一旁面如冰霜的明浮华,淡淡道:“此番前去百剑山,切忌自负自大,寻得合适的兵器便归来,不要多做停留,这一点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明浮华微微弯腰,道:“是。”
“百剑山内并无多大危险,但你们还是要时刻警惕不可托大,更不要妄想探寻剑冢,剑冢中一步一险,厝火积薪,误入剑冢定然是九死一生,望你们万要慎重。”
众人:“是。”
归宁真人将事宜一一嘱咐完,才朝着一旁吊儿郎当的明烛道:“你。”
明烛这才舍得从地上坐起来,道:“弟子在。”
归宁真人眸如剑光,似乎想说什么,但是视线触及到了一旁的周负雪和陆青空他又顿住了,片刻后才一挥手,道:“我想说什么,你都知道,好自为之吧。”
明烛闻言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想说什么?是在担心自己趁此机会逃离日照山吧?
不过当着其他师弟师妹的面,他不便太过放肆,只好微微点头没再说话,脸上反常的有些冷淡。
自从小师叔将北山三人人选说出时,一直盘算着趁此机会逃出日照的明烛心都冷了半截,他原先一直以为就算易负居不去,晏雪玉也能算上半个战力一同前去保护周负雪和陆青空,到时候自己就找个机会直接逃队离开,到时候天大地大,日照山就算能人再多,也断然找不到自己的。
但是事到如今,明烛打得啪啪作响的如意算盘被人一刀劈了,连带着他的心都碎成一片片。
他这几日总是时不时升起这样的念头:“要不直接逃吧,他们几个在百剑山应该也遇不到什么危险,自己在那也帮不上什么忙,指不定还会碍手碍脚。”
但是很快,他就哀嚎地抓着头发一头撞在桌子上:“可惜陆青空是个废灵脉,周负雪又是个无灵脉的,若是遇到了危险他们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若是出事了怎么办?”
“不趁此机会逃的话,日后更没机会出去了。”
“但是这次抛下那两个小师弟,遇到了危险的话,不是要后悔一辈子?”
“逃!”
“遇到危险怎么办……”
他脑海里来来回回被这两个极端的念头占满,烦得他头发掉了一大把,眼看着就要变秃,才绝望地定了下来。
“算我欠那两个王八蛋的。”明烛眼神空洞地盯着虚空,喃喃道,“要是这两个混账找不到适合的兵器,我就把他们丢在百剑山不带回来了。”
枯木之林
日照山脉连绵高山数不胜数,但是那百剑山却是不和日照相连的,日照东临纳言川,南近枯木林,而这百剑山,便是在枯木林最中央的一处高耸山巅上。
枯木林,顾名思义便是一片全是枯木的森林,一望无际寸草不生,就连里面的走鸟兽虫也全是枯骨一片,基本上有血肉的东西寥寥无几。
一行人从日照山下来之后,沿着参天森林走了两个多时辰在终于到了枯木林的入口。
“……所以说,你们进了枯木林一定要跟紧浮华师姐的步伐,寸步不离,知道吗?”明烛一路上都在喋喋不休,明浮欢和陆青空都懒得理他,但是周负雪和西山另外一个女修游女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都挤在他身边听着他嘚啵。
游女是西山最小的师妹,年纪和周负雪差不了多少,面容稚嫩却初见成人后貌美的雏形,一双星眸满是光亮,麻雀一样围在明烛身边叽叽喳喳:“大师兄好博学,大师兄好厉害!竟然懂得那么多?游女还是第一次来这枯木林,不像大师兄这般镇定自若,真是有愧。”
明烛得意洋洋,被吹捧得几乎要飘起来了:“那是自然,枯木林虽说都是外面从没见过的诡物,但只要多来几次就不怕了。”
周负雪之所以在旁边听着只是想知道枯木林中是什么样子罢了,闻言冷笑了一声,毫不留情地拆穿他:“大师兄,您若是不怕,为什么一直紧紧抓着浮华师姐的衣服?”
明烛:“……”
明烛自从进入了枯木林外围后,便一直紧紧跟着明浮华,哆哆嗦嗦地勾着明浮华外衫的衣角,死都不松手。
明浮华回头冷淡瞧了他一眼。
明烛干咳一声,打肿脸充胖子:“那什么,咳咳,师兄是怕你师姐害怕,所以才抓住她的,你们不懂。”
游女比较好骗,立刻“哇”了一声,对其更加崇拜:“大师兄果真厉害!”
明烛:“一般一般,嘻嘻。”
周负雪冷眼旁观他那怂样子,嗤笑一声,没再理他。
枯木林中满是参天巨树,从根到叶枯黄一片,微风吹来发出一阵树叶碰撞的沙沙声,细看之下还有不少一身白骨的鸟类扑扇着枯骨的翅膀轻巧落在树枝上,漆黑的眼窝似乎在注视着下方的五人,时不时发出骨头轻撞的“咔咔”声。
胆子比较小的游女有些害怕地往明烛身边缩了缩,小声道:“大、大师兄,那些鸟……还活着吗?”
明烛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这里是枯木林,所有的东西都是不生不死的。”
此言一出,不光游女,一旁冷淡的周负雪也觉得后背一阵发凉,情不自禁往明烛那边靠了靠。
一路上,就算枯木的豺狼虎豹在一旁耽耽虎视,明浮欢和陆青空始终都是面无表情地往前走,仿佛没有看到那恐怖如同骷髅的诡物,镇定自若。
反倒是跟在后面的明烛三人,每次一看到枯骨的动物,游女和周负雪都不自觉地一抖,有时候游女还会发出阵阵尖叫,等到最后,连强撑着大师兄风度的明烛也跟着一起惨叫起来,场面极其混乱。
游女:“啊——大师兄!骨头老虎!啊!”
明烛:“啊啊啊!!我看不见我看不见!别让我看!”
游女:“……”
周负雪:“……”
安静如斯的枯木林里满是两人此起彼伏的惨叫,最后还是明浮华看不过去了,一把将明烛拉到了自己身边,将那两个小孩扔给陆青空带,这才彻底清净了下来。
这么安安分分走了一路,越往里走四周便开始腾起了黄沙般的雾气,闻着有些呛鼻。
一条巨大的蛇骨从从一旁的枯草中缓慢游了过来,明浮华眸子一动,伸出手一把捂住了明烛的眼睛。
明烛蔫蔫地挂在她肩膀上,有气无力地道:“怎么了?”
明浮华没理他,朝陆青空道:“前方是枯骨雾,若是久待我们怕是也要变成那副枯骨不生不死的模样了,你能御物带上他们两个吗?”
陆青空道:“我是个废灵脉,连结丹都未到,不可御物。”
明浮华皱了皱眉,面前的蛇骨终于爬了过去,她这才将手放开。
明烛道:“上次是师父带我来的,我们怎么没遇到这什么枯……枯木雾?”
“是枯骨。”明浮华淡淡纠正他,“归宁真人灵力滔天,自然是能将这枯骨雾一掌挥散的,但我们就没那么大能耐了。”
陆青空看了看近处淡淡的枯骨雾,似乎想到了什么,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只巴掌大的木船,道:“你们离远点。”
众人不明所以,但是还是分散开来。
陆青空将木船放在地上,伸出修长的手指在木船底的阵法上轻轻划了两下,接着那木船便在原地逐渐变大——许是陆青空对这个阵法不太熟悉,木船中途时还变回去两次,不过很快顺利地变成了普通船只般大小。
陆青空跳到床上,将船只中的阵法一一检查了一遍,才道:“船上的阵法勉强能支撑半个时辰,在阵法消失前到达百剑山就可以了。”
明浮华并不善阵法,不过对这个性子诡谲的师弟还是听说过一二的,传言他虽然年纪小又是个废灵脉,但不知道是不是天赋异禀,自小便对机关阵法极其精通,被归宁真人破格收了当入门弟子。
她点头道:“半个时辰,足够了。”
看到明浮华点头,游女立刻欢呼一声,欢天喜地地跳到了船上,还朝着一旁的周负雪招招手,十分熟稔道:“小师弟,快来啊。”
船只极其简陋,上面全都刻着繁琐的阵法,细看之下竟然觉得有些诡异。
明浮华扯着明烛上了船,将他的头按在自己怀里,朝着陆青空微微点头。
陆青空盘腿坐在船头,从袖中掏出铁片轻轻卡在了一个阵法中央,木质的船瞬间一阵晃动,船只两边突然生出两翼,一排排木翅并列,用楔子卡在一根漆黑的木头上——那木头上竟然也是密密麻麻的阵法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