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唤回众人的心思，又继续寻找其他线索。

白华看了黑泽一眼。他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黑泽的存在对整个团队而言就是一种安定的力量。他正想要说些什麽，就见石壁上的火苗忽然跳了一下。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还不足以让白华感到讶异。因为下一秒，他看见四周斑驳褪色的石壁突然褪去了旧色彩，变得焕然一新。

厚实的石柱，雕刻精致的石灯，纤尘不染的桌椅，美酒与美食铺满整个桌上。整个大厅像是活了起来，不断涌进人潮，而他们置身其中，周围还有人在饮酒丶跳舞。

白华愣了一下，随即感觉到这不是幻觉，因为不只自己见到这样的景象，其他五人似乎也都看见了。

黑泽的脸色也有些变了，但还是那副冷静的模样。

“怎麽回……”

白华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黑泽突然就抓住他的手，将人拉了过来。

身後随即传来酒瓶摔碎的声音。

众人的狂欢似乎到此结束了，自六名不速之客出现开始，他们的目光全都盯在这些人身上。凶恶的丶敌视的，不怀好意的……

“快跑。”

不晓得谁先说了这句话，所有人全都动了起来。几个彪形大汉率先拿着酒瓶冲了过来，其他人见状也团结的跟着行动，老弱妇孺则是井然有序的慢慢退至墙角，好像这已经不是头一次发生了。

就算他们是异能者，一下子面对几十人围攻也无法招架。

原本宽阔的大厅随着人群移动变得拥挤起来。他们不得不分头行动。

黑泽拉着白华随便选了一条通道跑去，另外一组哨向则往另一个方向跑。安势只看了白华的方向一眼，立刻放弃跟上去的念头，带着与自己组队的向导，找了另一个出口奔去。

敌人几乎不用采取什麽行动，他们就这麽自然的分散开来。六人明知道这是陷阱也无可奈何。

白华终於知道前一支队伍为什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了，所有人都是被同样的方式给拆开来的，他们来不及，也没时间。

两人在狭窄的通道跑了一段，白华突然停下，转身一脚就朝追捕的人踢去。这条通道太小了，一次仅容两个人通过，前头的人遭到阻碍，後头自然就堵住了。

他们都对这里不熟悉，目前也只能先观望再做打算。

两人往前再走了一段之後，後头的人已经渐渐追不上了。黑泽好像发现什麽可以藏身的地方，拉着白华从一条岔路进去。

白华看见前方是一条死路，但黑泽仍是直直的往前走，直至摸到石墙後方一扇隐藏的门，推门而入。那扇隐藏的门立即又阖上，像是不曾存在。

白华讶异的看着黑泽道：“你怎麽会知道……？”

黑泽神情凝重的说：“这就是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事。”

“怎麽了？”

“我刚才试着要读取其中一人的心思的时候，才发现我的向导能力被这个精神图景给压制了。”

白华愣了一下，他知道黑泽不会在这种时候开玩笑，讶异道：“怎麽回事？但你不是可以看见这个门的位置？”

“这就是我想要说的，虽然我暂时无法使用精神力，但却可以看见这个地方任何一扇隐藏的门。”

“……这算是交换条件？”

“或许吧。这个庞大的精神图景不全然是由临渊所创造，它也有自己的意志，存在着一定的法则。我想，或许是因为开启城门的人是我的关系，所以它以我的精神力作为驱动力来运转这座地下城……”

“我第一次听说这种事。”

“我也是。”黑泽的手指抚上石壁上雕砌精美的雕刻装饰，上头被磨得平实光滑，没有落下任何灰尘，彷佛他们真的回到了从前这座地下城的巅峰时代，那些追捕他们的人都是真实存在过的，“但精神领域的世界，比我们所知的更为深远辽阔……”

白华看着黑泽，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必须在这种时候做出抉择，要继续救援行动，或者撤退。

如果现在撤退的话还来得及，他们距离入口的位置还不算远，一鼓作气冲回大厅的话，逃脱机会还是很大的。不过这样一来，也等同於他要放弃前一支队伍的性命，放弃何和。

他的确是不甘心在这里止步。如果只是他一个人的话还无所谓，但只要一牵扯到黑泽，牵连到其他队友的危险，他就不能不谨慎考虑。

然而黑泽却已经替他决定好了，“继续往前走吧。我告诉你这些，可不是要你撤退的意思。”

白华还是沉默。

黑泽用实际状况来说服他，“第一点，我们已经跟其他人彻底走散了，在不知道彼此位置的情况下，来回寻找太拖延时间了。第二点，如果整座地下城真的是以我的精神力驱动的话，我一离开，其他人就必定会被困在里头。第三点，我们目前可是还困在精神图景里头……”

白华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那你该怎麽办？”

不能使用向导能力的黑泽，无疑是处在最危险的位置上。

“不是还有你在吗？”黑泽自然的反问道：“况且我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能掌握这个地方任何一处隐藏的门，就相当於走捷径，在这种地方，这可能比任何能力都来得更有用处。”

白华知道自己是无法改变他的心意了，只好道：“我会保护你的。”

黑泽十分坦然的接受了，“那就麻烦你了。”

“接下来该怎麽做？”

“暂时在这里避一避，等外头的人走散了，我们再出去。”黑泽又说：“刚才我就发现了，那些人攻击我们的原因，似乎只是因为我们是外来者。”

“什麽意思？”

“我们应该是回到了这座地下城曾经有人居住的某一个时间点。你有想过，这座城为什麽要建在地下吗？入口处还特地用了那样隐蔽的设计手法，像是怕被人发现似的，而明明上头就有绿洲，不远的地方还有海洋，环境条件并不差。”

综合黑泽以上所述的，白华只想得出一种可能，“避难？”

“嗯。我们在大厅所见到的，来自各个不同地方的人，再加上里头错综复杂的地下通道，让我不得不认为，这里曾经是一个避难所。”

“所以是因为我们面生，他们才认为我们是敌人？”

“还有我们身上的衣服，跟他们格格不入。”

白华明白应该要怎麽做了，“我去拿两套衣服过来。这样就可以了吗？”

“试一试。”






      第33章 33 地下迷宫(三)


白华打昏了路过的两个大汉之後，脱下他们的衣服，让自己跟黑泽套上。再把头发稍微弄得凌乱一点，抹上一点灰之後，看起来果然比较融入这个环境了。

他们挑了一个人少的地方路过，经过的人看见他们後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还在小声的讨论着入侵者的事。

入侵者指的大概就是他们六人吧。

黑泽压低声音道：“看起来这个避难所并不是封闭式的，流动性高，所以住在这里的人多半不会去熟记其他人的面孔，这是好事。”

白华问：“但接下来该怎麽做？我们是意外来到这个空间的，要先想办法回去。”

“地域创造出来的精神图景循有一定的规律，我们会来到这里应该不是偶然，或许是无故触发了某种条件。先回到大厅，找找看有没有任何可以回到现实的线索。”

两人到大厅时，或许是因为有不速之客闯入的关系，酒宴已经散场，只剩下几个打扫收拾的妇人，及几个固守的壮汉在场。

其中一名壮汉似乎是看两人面生，一直来回打量着他们。但或许是因为套着别人衣服的关系，衣服太过宽松，并不合身，加上他们的身材本就不是壮硕类型的，看起来反而比这些人还要瘦弱。那人并没有记住入侵者的长相，看他们似乎没有什麽威胁，也就不予理会。

两人假装肚子饿，拿了一点剩下的食物之後，就缩在角落慢慢的吃起来。

就在这时，其中几名追捕的人回来了，正与守在大厅的人低声交谈着：“找到了吗？”

“没有，不过入口也关了，他们逃不出去……”

像是刻意压低音量似的，那些人交谈的音量越来越小，但白华却听得一清二楚。他坐在这里，恍惚生出一种微妙的感觉，好像自己本来就是属於这个时代的人，被这些人追捕也是千真万确的事，一切本末有序，真实的让人察觉不出任何虚假的地方。他知道陷入精神图景太久的人，很容易就把幻境与现实混淆，最後会把幻境当成现实，现实当成虚假。

黑泽突然碰了碰他的手，说道：“别想太多。你只要相信我的判断就好了。”

哨兵容易被五感所吸引，进而迷失自我。如果是在战场上就算了，在这种似真似假的世界，反而最容易让人感到迷惑。

白华现在已经习惯黑泽能解读自己的情绪这件事了，只说道：“我没事。我只是在想何和他们是不是也曾经碰上这样的情形。”

黑泽说：“如果真遇上了，那也没有办法。我们要做的就是把他们带回来，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

两人在这里待了一会，找不到任何相关的线索，也得不到更多的消息了，便打算到处看看。

黑泽凭着直觉选了一条路走，才走了不久，白华就听见转角处传来一些吵杂声，有低声叫骂的声音，也有闷声挨打的□□。

黑泽并没有听见这样细微的声音，见到白华停下脚步，只是问：“怎麽了？”

白华看了黑泽一眼，没有说话。他知道不应该插手管的，但还是忍不住往转角处走去。

黑泽也没有再问，只是朝里头走去。

在一处隐密的墙角，几个大孩子围着一圈。一个瘦弱的孩子静静的趴在地面受挨打，痛得受不了时，才会发出微弱的一丶两声。他的手中紧紧抓着一块布，像是护着宝贝一样，死也不肯松手。

其中一个大孩子边打边道：“给我。”

孩子坚决道：“……不，这是给哥哥的，你们不能抢走。”

“给那个小猴子有什麽用……”那个大孩子话说到一半就没继续说了，因为他看到站在一旁的黑泽与白华，还以为是地上这个小矮子叫来的，连忙叫人停手，赶紧走人。

那孩子不知道发生什麽事了，连忙抬起头来，见两人朝自己走来时，也顾不得身上的伤了，只是警惕的抓着自己手上的东西。

白华说：“我们不会抢你的东西。”

孩子软软的声音问道：“真的吗？”

“嗯，我拉你起来。”白华只用一只手，就轻易把人拉起。

这孩子年纪看起来很小，大约才五丶六岁左右，虽然受到帮助会表达谢意，但眼中的警惕一点也没有减少。

白华看着这个孩子，突然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他们曾经见过面，“你叫什麽名字？”

孩子似乎能感觉到白华释出的善意，回答道：“小九。”

“你住哪里？我们送你回去。”

小九急忙摇头，紧抓着手中的东西，“谢谢，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他再一次道谢之後，就径自跑走了。

白华看着那个小九的背影，最终什麽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