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华又说：“我知道你哥哥的秘密。”

一提到他哥哥，小九的表情立刻就变了，软萌的语调说着像是成熟大人一般的话，“我知道你们是外来者。如果你们非要威胁我，我就把你们的事说出去。”

小九这样一说，两人反倒来了兴趣。白华又问：“你怎麽知道我们是外来者？”

“我能记住这里所有人的脸。”

白华看了黑泽一眼，黑泽点了点头。无论风旭是不是被影响的，这孩子确实有成为异能者的天赋。

白华放软了语气，释出善意道：“你别紧张，我不是要害你哥哥。我只是想知道，你哥哥是不是特别怕光，怕声音，怕一些特殊难闻的气味。”

小九看着白华不回答。

白华又说：“因为我以前也是这样。”

小九睁大了眼睛，问道：“真的吗？”

“对，所以我这里有药，可以减轻他的症状。”白华说到最後还有点心虚，毕竟说谎这种事他以前不常做。

但小九根本看不出来，他一听见有能让哥哥减轻症状的药，立马双眼发光，“你想让我做什麽？我什麽都能做。”

“我没打算让你做什麽，不过是想问一些事情而已。”

小九一听这些话又警戒起来了。地下城的环境太过复杂了，他从小就在这里生长，看过碰过的事大多都不单纯，就算小小年纪，对於情报一类的字眼也是异常敏感的。他犹豫着说：“我凭什麽要相信你们？”

这时，黑泽接话了，他面不改色的道：“就凭你说的，我们是外来人。外头有好多你从来没听过，也没见过的灵药。”

小九听着这句话，似乎有点动摇了。

黑泽又说：“你放心，我们不会问让你为难的问题。只是想知道你跟你哥哥的事。作为交换条件，我们把药给你，只不过我们在这里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要保密。”

“对哥哥也要保密吗？”

“对。”

小九看了黑泽一眼，禁不住药的诱惑，终於才点了点头。

黑泽先把向导素递给他，才问道：“你的本名是什麽？”

小九接过东西之後，回答着：“本名不知道，但大家都叫我风九。”

“知道怎麽写吗？”

小九点了点头，却在地上写了风旭这两个字。

这下子他们证实了猜测，黑泽又问：“你从小就住在这里吗？有父母或兄弟姊妹吗？”

小九摇摇头，“没有，我自己一个人。”

“那你哥哥呢？”

“不知道，从上个月开始他就出现在这里了。听大人们说，哥哥好像是不小心混入货物中，被带回来的。”

“为什麽你会对他这麽好？”

“因为其他人都欺负我，只有他会保护我，所以我想照顾他。”

白华问道：“你知道他真正的身份吗？知道他为什麽会出现这样的症状吗？”

小九说：“不知道。哥哥只说过一段时间就会好了，所以我没有问。”

“他还说了什麽？”

小九想了一会才道：“他说，他会带我离开这里的。”

两人了解过基本的情况之後，也没再多问，小九就带着向导素高兴的跑走了。

根据这些线索，他们目前只能判断临渊後来确实把风旭带离地下城了，後来两人才各自加入哨兵公会与向导公会。

但是离开的契机是什麽？他们目前一点头绪也没有。

小孩子的心思单纯，所以有时候反而不会过分深入。就像风旭深信临渊，所以什麽都不会多问。

两人眼见从小九身上是问不出什麽了，正在思考着要怎麽想办法接近小临渊。

不过这个机会还没到来，地下城就先发生了一件大事。

大概是在深夜的时候，城内某处突然传来敌袭的警报声，随着轰隆一声爆炸，所有人都在睡梦中被惊醒，连东西都顾不上拿了，开始往外惊慌逃窜。

地下城已经多少年没发生过这种事了，安稳日子过惯了，众人的敌袭警戒越来越低，就连防卫意识也逐渐崩塌。所有人竟然一时间都想不起来紧急措施是什麽，乱成一团。

浓烟渐渐从地下第二层渐渐弥漫过来，听声音与动静，爆炸点大概是在仓库区。

事情发生的时候，两人还蹲守在小临渊的住处附近。爆炸後才不过一秒，就见小临渊匆忙夺门而出，不像是要逃难的样子，而是拚了命的往爆炸地点赶去。两人愣了一下，反应很快的追在後头。

两人跟着两个小家伙好几天了，他们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起来了，今夜是轮到小九到储物室打扫，那里离仓库区很近，很可能已经受到波及了。大概是烟雾弥漫，加上路上掉落的阻碍物变多，他们追了一会，竟然也没能赶上小家伙的脚程。

小临渊一直知道自己後头有两人跟着，但这个时候他什麽都顾不得了，只想往小九的方向赶去。

跑到中途的时候，上方传来的动荡越来越大，又有一批人惊慌的朝这里跑来，两人被挡了几下，受到拖延，再往前一看的时候，小家伙的身影已经不知道消失在哪个通道尽头了。

他们并不认识路，这个时候只能依靠哨兵的五感。白华闭眼仔细听了一会，才选了一条路往上走。

越往上头浓烟越密，还有一些吵杂的打斗声。

他们迅速的从一片混乱中穿过，直奔储物室的方向。储物室的门已经完全被炸开，周遭的人全都受到波及，倒成一片。

白华一眼就看见小临渊站在墙角，脸色阴沉的看着地上。小九正被压在一堆土块下，动也不动。

白华一看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不好，这是要陷入狂化的徵兆。如果只是普通哨兵，他或许还不担心，但临渊可是黑暗哨兵，一旦失控，他很可能会毁了整座地下城。

他根本就来不及向黑泽打招呼，但黑泽却好像已经懂了他的意思，两人同时朝那个方向跑去。

白华先一步上前制住他的动作，黑泽则是到土堆中把小九挖出来。

小临渊虽然不敌，但还是拼命挣扎。

“冷静点，你冷静点。”白华不得不紧扣住他的胳膊，才不会被他脱逃。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他的目光也同时落在小九的身上。

黑泽把人拉出来後，先是确认心跳，又按了按他的颈动脉，随後才转头看向白华，“没事。”

白华松了一口气，但小临渊却好像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似的，死死的盯着小九，仍在用尽全力的挣扎着。

白华不得不在他耳旁吼道：“你看清楚，小九没事！”

“他没事！”

小临渊这才像是回过神来了，看着小九，整个人脱力虚软的跪坐在地上。

其实他们两人都忘了，就算他们不多管闲事，这里发生过的任何事情都不会改变。

这时又天摇地动一阵，像是要崩塌了。

外面闹哄哄的一片，第一批敌人已经沿着通道冲了进来。

白华不想与他们正面冲突，但四周实在是太乱了，一时又找不到别的出路。

小临渊这时已经恢复了原有的镇定，他看着还倒在黑泽怀中昏迷不醒的小九，对着两人道：“跟我来。”






      第36章 36 地下迷宫(六)

白华看了黑泽一眼，没有任何犹豫，让黑泽带着小九，两人一起跟在小临渊身後走。

储物室里已经倒塌的乱七八糟了，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但小临渊似乎还记得这里的布置，他继续往里头走，在一处粗糙厚实的墙面上拍了几下，随着他的动作，一条门型的石缝逐渐往後凹陷。小临渊再用力推了推，石门向後卡在墙面的某个位置上後，就像门一样，向旁边滑开了。看到这里两人都明白了，门後是一条密道。

小临渊先走了进去，往後看向两人，什麽也没说，只是示意让他们继续跟上。

临渊在黑暗中也能看得清路，这一点他们早在雨林中就知道了。但就算白华是哨兵，在这样狭窄幽暗的密道里，也是跟的吃力，更不用说走在自己身後还抱着小九的黑泽了。但幸好这条密道并不难走，路面非常平坦，摸着墙壁行走也很快就能适应了。

走到岔路时，小临渊毫不犹豫的选择往下走。

白华就算对这里不熟，待了几天也知道，像地下城这样的设计，应该至少不只一丶两个对外的紧急出口。正常来说，一般人都会选择往上的方向走才是，但白华没有过问原因，他只是继续跟在小家伙的身後。

而越往下走，就越能感觉到空气中潮湿的水气，这是淡水的味道。

他们似乎一直在往储水室的方向走去。

而这条密道，像是彻底隔绝了外头所有吵杂的声音，能听到的只有涓涓水声。

小家伙走到一个地方之後，终於停了下来，他用进入这条密道同样的方式，打开了石缝中的另一扇门。门後果然是一间储水室，上方的源头不知道在哪里，一直不断的有细小的水流沿着墙缝流入水池。

储水室不只这里一处，白华看见池底似乎有一条通道，往旁连接着许多密闭式的房间。

这时候小临渊往黑泽走去，接过小九，把他放在地上，仔细查看过伤势，撕下裤脚上的布，在水池中弄湿之後，在他脸上轻柔的擦着。

他的动作非常俐落，一点也不像个小孩子。他打破了双方之间的沉默道：“这里最安全。等上面安静下来，你们就可以顺着原路回到储物间。到时候要走要留，都随便你们。”

这大概是小家伙来到这里之後，对旁人说过最多话的一次。白华知道想要问话，也只能趁这个时候，“临渊，你是怎麽来到这里的？”

小临渊听见这句话之後，立刻停下手上的动作，警惕的看着白华，“是谁派你们来的？”

黑泽从他的反应就看出来了，他大概是瞒着所有人来到这里的，包含小九在内，或许整座地下城都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名字。

白华显然也注意到他态度上的转变，但他还没说话，就先被黑泽给挡下来了。

套话这种事，显然还是黑泽比较有心得，“还能是谁，你打算什麽时候回去？”

小临渊听见这句话後，果然紧皱眉头，他好像已经笃定了两人是父母其中一方派来的人，“我说过了，等我玩够了，我就会自己回去的。之後该做什麽，我都会去做的。”

黑泽又说：“但这里太危险了。”

小临渊低下头来，看着小九说道：“我不能放他一个人，我要把他带走。”

白华不知道临渊待在这一个多月的生活里跟风旭的关系好到什麽地步，但这个年纪的孩子，信任通常都是最纯粹，也是最直接的。

不过藉由这几句对话，白华突然想起了一些事。他跟黑泽曾经查过临渊的生平资料，知道他的父母都是联合军中的重要人物，同时也是异能者身份，对这个孩子自然抱有很大的期望。在这种背负众多期待之下的成长环境，恐怕并不会太愉快。

所以临渊是因为这样才逃跑的？甚至还躲到了这样隐密的地方来。

大人做一件事，可以找个非常复杂的理由或者藉口；但孩子反倒没有那麽多心思，动机通常也是最单纯的。

白华看了黑泽一眼，见他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看样子跟自己的猜测应该也差不多。两人都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不久後，小九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