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谁也无法确定继续走下去是不是正确的选择。但白华总有一种感觉，小九指出的这条路，非常重要。

如果前一批队伍也像他们一样曾经陷入过往时间的精神图景中，或许也有可能循着蛛丝马迹来到这里。

事实证明白华的猜测没错，他们再往下走一段後，果然在一处石壁上发现刻痕。只不过这刻痕有点奇怪，竟然是刻在水面下大约十公分的位置。如果不是眼尖的黑泽看到了，他们很可能就这样错过了。但最让白华感到激动的不是因为找到记号，而是因为他认出这是何和的手笔。

黑泽盯着那处刻痕的位置，却说：“有点奇怪……”

“你怀疑……？”

“不是这个问题。”黑泽摇了摇头，又转头看向其他地方，“是水位涨高了。”

经黑泽这麽一说，白华才发现，原本只到脚踝的水位，不知不觉已经淹至他们的小腿高度。他原本以为这是因为他们持续往下走的缘故，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如此。故意把记号刻在一个让人难以察觉的地方简直是自找麻烦，何和不会犯这种错。那麽唯一有可能的解释就是，他留下这道痕迹的时候，估计是两个礼拜前，水位刚好就在这个位置。

白华突然问：“他当时是不是也已经发现水位在涨高？”

“很有可能。”黑泽也这样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一定还会再留下其他记号，找找看。”

三人一边走，一边寻找其他线索。果然约在距离第一道刻痕十米左右的地方，发现第二道刻痕，接下来第三道丶第四道……全都保持着差不多的间距。而与他们所想的一样，刻痕的位置一次比一次高出一些，这表示水位真的在上涨。

白华很了解何和的这种作风，通常他会费心这麽做的时候，就表示他遇上难题了。

但水位上涨算是什麽难题？难道最後整个洞窟都会被淹没吗？

白华想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抬头看向上方。

黑泽问：“怎麽了？”

白华没有移开目光，只是问：“你能看见洞窟的顶端有多高吗？”

黑泽看了他一眼，什麽都没有问，只道：“我试试。”

他拿着手电筒往高处一照，因为光线不够的关系，他只能眯着眼去看。一开始他们确定洞窟的顶端是很高的，但走到这一段路後，洞顶已经是平的了，没有任何的高低起伏。这表示如果这里被大水淹没的话，他们全都会惨遭没顶。

只见黑泽用手电筒在上方扫了一会，又扫向石壁，随後目光突然定在某一处，神色也凝重起来， “你们看。”

白华与安势同时靠了过来。

在高於他们头顶的地方，又出现了刻痕。同样是何和的笔迹，但不只一处，同一个地方垂直向上看，至少有五丶六道水位高度不同的位置。一次比一次还要高，而且刻划的痕迹非常凌乱。他们之前都没发现，是因为正常行走时，目光并不会往上。但这种高度简直就像是……

安势皱着眉头道：“他们被水淹没了？但这里明明水位不高。”

三人彷佛都在疑惑这一点，没有人说话。

黑泽又往上看了一会，又向前方看了看，才道：“……沿着记号继续走，看最後停在哪个位置。”

他们往前走到一百米的时候，发现第十道刻痕，之後再往前就没有任何痕迹了。

白华知道黑泽会出声，就表示他已经有自己的判断了，“你知道什麽了吗？”

黑泽点了点头，理清思绪後，才开口道：“先从前一批队伍说起吧，我无法判断最後走到这里的有几个人，但至少有一个人留下记号。我只能根据这些记号的顺序及位置去猜想，但不一定准确。”

他指着石壁上最底下那道刻痕说：“这是他第一回走到这里时留下的最後一道刻痕。当时或许还没有任何异状，所以他才有办法沿途作记号，但做到第十个位置的时候，也就是这里，就突然发现水位暴涨了。我想这时他应该跟我们一样，发现洞窟的上方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躲藏的时候，就想往高处走，也就是往回走。但是往回走後，又发现水漫进来的速度太快了，根本无济於事，於是又在忙乱中刻下水位位置。就是在我们头顶上看到的那些凌乱的刻痕。我不太清楚他这样做的用意只是出自於习惯，或者是想警告後来到达这里的人。但幸好，我们还是发现了。”

白华能代替何和回答这个问题，“是习惯，也是想警告。”

安势说：“但我们并没有在这里看见任何人，哪怕只是尸体也没有。”

“对，这就是问题所在。”黑泽又说：“但水往低处流，这是无法改变的。我猜这个地下河会被当作储水间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如果水位太高，会危及淹至地下城的程度的话，那应该也会有相关的排水暗道。例如水位饱满，到达一定高度或者压力的时候，暗道才会开启，自动流入地下涵洞。”

“所以……”

“这只是一种可能性。而且范围太广泛了，我们不一定能找得到，除非这里再淹一次。”

白华这时又问：“那些水是从哪里来的？”

“这些水都是从石缝中流下来的，只可能会是暴雨造成的。”

“那麽，水面升高应该也是雨量的累积？”

黑泽听了这句话後，突然看了一眼脚下。就在他们交谈的时候，水面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涨高了，沿着小腿即将淹至膝盖，并且还在上涨。

这个徵兆，跟何和留下记号那时完全一样。

三人安静了下来，似乎都在全神感受周遭的动静。

不久後，两旁石壁上的流水开始变多。白华最先听到後方远处传来一声轰隆的声音，才听见湍急的水声汹涌而来。

黑泽的猜测大多数都没错，但谁也没想到，这个地方既可以成为储水间，也能是一条排水道。

洞窟里突然有大量的水涌入，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躲。

三人仅来得及憋住气而已，就已经被迎面而至的大水冲走。慌乱之中，白华紧紧抓住黑泽，向导的心肺功能并不比哨兵强，那人无法憋太久的气。

黑泽自知处境，只是顺从的任白华拉着自己。

水流太急了，水底下几乎都是一片水花，他们根本看不清楚，也完全分不清楚方向，只能被冲得东倒西歪。

除了紧抓住彼此的两人之外，安势也不晓得被水冲到哪里去了。

石壁太滑了，他们抓不住四周任何东西，也没有任何可以缓冲的物品。

黑泽在水中不知道被什麽东西打到了，隐隐闷哼了一声，身体接触部位传来的些微颤动却让白华误会了。他以为黑泽的气不够了，想也没想，抓着那人的脸就吻了过去。

黑泽睁着眼睛看他，有一瞬间的讶异，但很快就恢复平静。白华不知道为什麽也没闭上眼。双方就这样一直盯着对方。

这是他们接吻时第一次看着彼此，虽然出发点完全不一样。但睁眼与闭眼时的感觉完全不同，好像更能深切的认知到自己与对方之间的亲密关系。

白华这时才发现自己误会了，急忙退了开来。但又被黑泽抓住，轻轻的贴在唇上再吻了一次。

不知道为什麽，这种亲昵的动作反而更容易让人觉得难为情。

但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了。

急流流到某一处宽敞的地方之後就缓了下来，眼前总算不再是一片片的水花了，勉强能在水中识物。但他们仍没有脱离险境，这里只不过是另一个大一点的通道而已，没有任何可以浮出水面汲取空气的地方。

但黑泽好像看见了什麽，突然拉了拉白华，指向某处的石壁。

白华心领神会，带着黑泽游过去。

在即将到达的时候，黑泽突然伸手在头顶的某个位置轻敲了三下，洞壁上头裂出一块方形的缝，白华再往上一推，竟然就把那块石壁给推开了。

这又是另一道暗门的设计。

两人立即攀着那个洞往上爬，终於出了水面。他们再把那块石板塞了回去，防止更多的水从洞口淹进来。

这个地下洞窟的结构确实让人意想不到，谁也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通道。他们眼前有往上及往下两条路走，往上应该是连结到地下城的某个层楼，往下的话，就不知道通往什麽地方……

但他们别无选择，只能继续往下走。

黑泽才往前走了两步，就听见白华问道：“你有闻到吗？好像有什麽味道。”






      第39章 39 地下迷宫(九)


黑泽原本没有任何感觉，但听白华这麽一说，呼吸间好像真的就闻到了某种香味，“这个味道……”

他还没来得及分辨这是什麽味道，就听见上头传来脚步声。

白华最先回过头去，看见迎面走来的人时愣在当场。他根本就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遇到临渊。但临渊好像对他们视若无睹，竟然径自从两人的身旁走过。这时候白华才发现，临渊的怀里还抱着一个人，那人身体被宽大的风衣给遮盖住，只露出脸庞。虽然只看过一次而已，但他不会认错这个人，是风旭。

白华愣愣的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突然就觉得有点茫然。

“不对，这个时间点……”黑泽也深感不对劲，摇了摇头，“不是现在。”

白华抬头看了他一眼。

黑泽说：“你不觉得临渊太年轻了吗。”

白华愣了一下，突然又去看两人离开的背影。他想起刚才看到临渊的模样，确实不是他们在雨林中看到的样子，更加年轻，年纪跟他们两人相仿，风旭还没死，这个时间点还是在反叛军战役之前。他顿了顿，然後说：“难道我们又……”

“对，是精神图景。”

“是因为那个香味？”

黑泽嗯了一声，又说：“但这次性质不一样，他们好像看不见我们，只是过往的回溯。”

白华说：“不过香味是从他们身上发出来的。”

“那个味道……有点古怪……”黑泽说不上来原因，但就是觉得哪里不妥。

“他们要走远了，追吗？”

“追。”

两人跟在临渊身後往下走，走进了转角一处凹陷的洞穴内，那应该是个临时休息室，仅有简单的床铺及茶水，还有一扇虚掩的木门。就算是在地下城人口最多的时候，也能看得出来这个地方非常隐密，几乎很少人知道。

黑泽注意到这个时间点，地下城应该已经荒废了才对。他们两人不是应该早就离开这里了，又是为了什麽原因特地回来？

但白华却没有多想，他只觉得风旭的呼吸急促，脸色也不太对劲，想要走进门里凑近一点看，却被黑泽伸手挡住。他还没有询问原因，立刻就知道为什麽了，因为临渊把风旭放在床铺上後，就去扯开他身上的风衣，而那底下什麽都没有穿。

风旭小幅度的挣扎了一会，却被临渊按住双手，俯身吻了下去。

眼前这一幕发生得太突然了，白华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只能连忙别开眼。但哨兵敏锐的听觉仍是不得不被迫去听这两人发出的任何动静，唇舌相接时的水声，衣物滑落的声响，肌肤相触的暧昧摩擦，以及风旭口中不时低喃的话语与闷哼。

“不行……他们，不会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