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华问：“前置条件？”

“是的。任何生物在捕猎前都会有一种习性，就像蛇必须要绞死或者毒死猎物，才能够吞得下比自己体积大的食物。这个向导让我们绕了一圈回到原点之後才行动，像是用某种束缚猎物的模式，这表示这种行为可能更有利於他的行动，例如创造出来的精神图景不容易被识破，或者不易遭到破坏之类的……再加上，我们撤退时，一直沿着安全的外围游走，对方没有任何行动，可能是因为找不到再次下手的机会。”

白华又问：“你是不是知道什麽了？”

黑泽说：“我猜他的精神体，大概是类似蜘蛛这一类擅於困住猎物的生物。”

众人恍然大悟。

虽然早就有所耳闻黑泽是个非常优秀的向导，但亲眼所见时，白华还是不得不佩服对方敏锐的观察力与判断力。

魏扬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要防范就容易得多了。”

黑泽却摇了摇头，“他的能力其实用於辅助最好，但如果他的搭档或者战友是个厉害的哨兵……”

所有人全都静默下来。

白华这时候道：“如果没记错的话，不包含景荷在内，对方有三个人。”

黑泽又说：“这就是为什麽我说对方是在试探我们，而不是下杀手的原因了。”

白华看了他一眼，几乎能想见敌人接下来的行动是什麽了，光是景荷就已有杀六位哨向的能力了，更何况是这些身经百战的高手。他们到底是什麽来头已经不是现在最需要关心的事情。因为在试探过後，很可能会迎来真正的围杀。

白华说：“下一次来袭，大家要尽量聚在一起。他们……很有可能会想办法分散我们。”

话题说到这里又沉重下去，但没有任何人逃避丶害怕。

安势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他艰难的坐起身，但背脊挺得很直，才刚包扎好的纱布又染了血。

魏扬在一旁直嚷着要他不要动，但他似乎一点也感觉不到痛，对着身旁的向导道了一声谢，可见在受伤的时候意识还是清醒的。

白华见状安心了不少。魏扬却莫名其妙的红了脸。

他们仍处在极度危险的环境里，说不定还正在敌人的监视中，但他们已有觉悟，安静的等待着下一次的敌袭。






      第10章 10 雨林围困战(四)


下次来袭是在两个小时以後。

敌人的精神图景再次垄罩住他们，藤蔓突然从沼泽里窜出，从四面八方向他们围了过来。

这种东西彷佛永远砍不完似的，根本无法阻挡。

白华当机立断的从进攻薄弱的地方开出一条路，黑泽跟在後头，所有人依序跟在两人的身後走，吴锦在队伍的最末端断後。他们被逼入林木密集的地区。

黑泽一边走一边寻找空间突破点，但障碍物实在是太多了，无法像上一次那样看出精准的位置。他猜想这大概也在敌人的计算中，目光更是一刻也不停的扫过周遭。走在最前方的白华压力是最大的，但他并没有催促自己，而是不断的往前杀出重围。因为只要他稍微有些犹豫，紧跟在队伍後头的藤蔓立刻就会追上。

黑泽看着白华的背影，突然下了一个决定，“我要上树，越高的位置越好。”

白华的动作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只是问道：“你打算怎麽做？”

黑泽说：“从制高点去找空间突破口。”

白华知道这是很危险的事，但他并不打算阻止他。就像第一次的时候他也没有阻止自己去冒险一样。他们早已习惯与危险为伍，要在重重困难之中完成任务。他用优秀的动态视力巡视周围的林木，告诉黑泽左前方有一棵参天大树。

黑泽应了一声。

白华又说：“我帮你。”

黑泽没有说话，唇边抿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白华并不理会他有没有回答，好像说了之後就决定要这麽做。他用暗语通知後方的人，临时编排出另一套作战计画。

事实上，在战场上，哨兵都会有保护向导的习惯，那跟本能什麽的毫无关系。纯粹只是因为向导的能力特殊，因为他们是在看不见的战场上厮杀，能感受到旁人无法察觉的东西，自然拥有综观大局的能力。一个好的向导甚至可以彻底扭转劣势。

在通过那棵大树时，白华迅速闪身躲在树後，同时把黑泽拉了过来。

安势立刻上前顶替白华的位置，走在最前头。队伍仍在持续向前前进，他们用了一些巧妙的障眼法，看起来就像是从未有人脱队。

紧跟在安势後面的魏扬几乎不敢置信，两个小时前倒在地上失血过多的人，此刻正卖力的在前方开路，行动一点也不受影响，好像身上那些伤势根本不算什麽。但他也没办法在这样的情况下分心，在敌人的精神图景里，他们随时都被监控着，他所能做的就是尽量把敌人的目光吸引过来，让另外两人去做他们该做的事。

而在树的後方，黑泽与白华两人已经上树，紧追过来的藤蔓从他们旁边擦身而过，大概是受到精神干扰的关系，把两人误认为同类，并未发起攻击。

建构一个完整的精神图景，需耗费极大的精神力，但就算是再厉害的人，也总会有些疏漏的地方。

他们便是要从敌人的盲点下手。

黑泽走在前头，丝毫没有耽搁，他的身手以向导来说，算是相当不错了。白华跟在他的後头，不时清理周围延伸过来的藤蔓。

他们的队友还在树下奋战，必须要抓紧时间。

黑泽很快就攀爬到高处，他走到树枝末端，找了一块视野较好的地方，动用精神力去勘查。

这次一样没有花费太久的时间，突破点藏在一个很隐密的地方，某个地下洞窟。距离这里不远，大概只有五十米的范围内，但周围有很多藤蔓缠绕着，像是在保护那个地方一样。

白华看了那处一眼，突然说：“黑泽，我们不能只是维持现状。”

“我知道。”

其实想要摆脱这样的困境，最好的办法还是各个小组分散开来行动，从死角攻击，前提是他们得要知道敌人的位置，而且还不能被其他人破坏或者打扰。但敌方有两个还未出手的同伴，能力是什麽并不清楚，所以成功率并不高，风险很大。这就是为什麽白华一开始提议要大家不要分开的原因，但他现在却想反悔。因为比起一再重复的陷入同样的困境，坐以待毙，他反而更习惯主动出击。

“但别冲动。”黑泽又说：“我们会找到机会的，相信我。”

“好。”

眼下还是只能先离开这里再说。白华握紧短刀，立刻就向突破口冲去。

这次黑泽没有待在原地，他跟在白华的身後。两人一路从树上沿着疯长的藤蔓往下跑。精神干扰仍有效，藤蔓还没有任何攻击的动作。不过只要他们主动发起攻击，这个障眼法立刻就会失效。

其他四人不知道已经跑到哪去了，但他们已经约好地点，一旦离开精神图景就立即会合。

第二次比第一次又更加熟练，白华击破空间口时，两人几乎没有受什麽伤。

周围的场景迅速变回原样，藤蔓消失不见。

但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突破口突然传来一阵强力吸力，白华离得最近，整个人被莫名产生的风力拉扯的几乎要跌落进去。

黑泽下意识就伸手抓住对方，但没有用，他们像被吸入黑洞一样跌入另外一个空间里。

四周全是一片黑，失重感非常强烈，两人一直不停的往下坠落。

白华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另一人紧抓着不放。但黑泽不知道做了什麽，黑暗空间突然裂了一道口，强烈的光线随即照射进来。

白华被强光刺激的闭上眼，等睁开眼的时候，他们已经落在一片空旷的草原上，远处还有隆起的小山。

这里应该还是雨林中的一部分，只不过他们并没有来过。

白华问：“我们回到现实了？”

“对。”黑泽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说：“只是暂时避开追踪而已，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

白华虽然想知道其他人的情形，但显然现在不是担心这些的时候。他们暂时脱离了敌人的掌控，这是一个反击的好机会。

而黑泽显然也有同样想法。他扫了四周一眼，试图感应些什麽。

但雨突然落了下来。

这里的热对流非常旺盛，一下就是磅礴大雨，还带着惊人的闪电与打雷。

他们不得已暂时放弃找人的念头，往山上跑去。两人浑身被雨淋得湿透，好不容易才在山壁中找到一个洞穴。白华在洞穴里生了火，烤暖因雨水而骤降的体温，他们的衣物都是特殊材质制的，就算不脱下来也无所谓。但黑泽的伤口沾了水，不重新换过不行。

这场大雨一直下到天黑，总算让雨林气候的闷热高温降低了点，但两人心中那股气闷却无法消除。

他们都不习惯受制於人。

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黑泽才开口道：“他们会没事的。”

白华嗯了一声，说道：“有安势在，我不担心。”

沉闷而压抑的气氛好像因为这两句交谈而缓和了下来。

黑泽想起那个落入狼群里的哨兵身影，问道：“你很相信他？”

白华轻轻的摇了摇头，但那不是否认的意思。他解释道：“因为没人能够杀的死他。首席哨兵的位置，其实应该是他的。”

黑泽被这句话勾起了好奇心，“那为什麽会……？”

“他不愿意跟我打，自己放弃的。”

哨兵与向导，因为能力与体系不同，各自有一套判断强弱的标准。黑泽无法给什麽评语，但他相信白华这句话绝对是谦虚了。

白华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说：“你睡吧，今晚我来守夜。”

入夜之後，雨林会陷入一片完全的漆黑，双方都不会冒险在这种时候交战。

黑泽没有拒绝，他今天确实耗费太多的精神力了。他是这个团队的眼睛，绝不能倒下。要等来哨向协会的救援，估计最快也需要两天的时间。

黑泽想了想，又说道：“睡醒之後，我想做点什麽。”

“随你。”白华难得笑了起来。他相信黑泽口中的“做点什麽”，并不真的只是“做点什麽”。






      第11章 11 雨林围困战(五)

天刚亮起，两人已经整装待发。这是他们在雨林中的第三天。

黑泽扫了周围环境一眼，来到这附近地势最高的一座小山。白华不知道黑泽想做什麽，只是跟在後头。

左边是一片树林，後方仍是草原，右手侧及前方完全被沼泽地给覆盖。

等黑泽走到定点停下来的时候，白华才问：“你想做什麽？”

“我想看得更远一点。”黑泽说完这句话，犹豫一会又问：“可以借我你的眼睛吗？”

哨兵的视力非常好，能看得比一般人更远，但他们只能看到实体的东西，那些无形的精神力基本上无法只靠肉眼看见。而向导虽然可以看见，但却又没有这麽好的视力。如果两者可以合而为一的话……

白华立刻明白他想要做什麽了，“你是想找敌人？还是队友？”

“敌人。”黑泽乾脆的回道：“不明白对方的位置与能力的话，我们就只能一直保持现状。”

白华也没有罗嗦，直接应道：“好。我该怎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