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路边开客栈
“可是哪里不舒服?”冥君问道,柏溪用力的摇头,只是有些不敢确信,声音也有些沙哑,似问询,似玩笑般的开了口: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是一个大夫,我爱上了你,为了不拖累你,我便自杀了,我眉间的印记,也是你给我点的。”
冥君与柏溪四目相接,眸光深邃,却是极其的认真,他点了点头,印证了柏溪的话。
也不知为何,原以为只是梦的柏溪,心里一沉,连忙别过了脸:“那你为什么没来找我?你一直都是骗我的,你不爱我,就是不爱我,就算与我有约,也不会爱我,我明白。”
“不是这样的。”冥君很想解释,可正要开口时,却又不知如何解释。
就连他自己都想不起的记忆,他又如何解释给柏溪听,他不是骗他,不是不愿意赴约,而是因为在雷泽池受刑,就因为以神的身份插手了人间不平事。
柏溪在等着他的解释,可等来的不过也只是冥君的沉默。
柏溪叹息一声,无奈的笑着,神色恢复如常,望着冥君道:“还好你不曾赴约,不然你与长风,我还真不知如何选择。”
“阿溪。”冥君刚唤了一声,便被柏溪用手掌堵住了嘴:
“不用解释了,从前我是一介凡人,不知天高地厚,妄想与神相爱,如今是冥府摆渡人,你是我的顶头上司,我便更不能有非分之想了,我会想忘记长风一样,忘记与你的那个约定,这个印记留着便留着,也挺好。”柏溪扬起了笑脸,伸了伸懒腰,冲着冥君笑道:
“我这睡了多久啊?白辞哥哥呢?”
“你睡了一个月了,当日青云回来求助,我去救你时便只有你一人,不曾见过白辞。”冥君望着柏溪那双满含笑意的眼眸,心底有些慌乱,也有些疼,他在极力隐忍着,却又不能在眼前人面前卸下心防,只能极力隐忍。
柏溪叹息一声:“那人是谁呢,他的目标似乎是我。”
“你可有得罪魔族中的人?”冥君问询道。
柏溪想了想,随即摇了摇头:“不曾,第一次见魔族的人是在折柳村的后山,与君不夜交手,后来就是在沉渊与魔族公主相遇过,险些动手,不过按照当日石室中的情况来看,那人明显不是君不夜,听声音,更不像是那个公主。”
“那还有谁会对暗幽台如此熟悉,甚至连毗罗殿后的石室都知道。”冥君眉头紧锁,细细的思考着。
柏溪也垂眸回想着当日是谁在石室中说话,可思来想去,那个声音都很陌生,是刻意隐藏的,而那个声音的主人应该就是抓走白辞的人,否则他不可能有玄夜扇。
“你先好生歇着,这两日客栈的事,我会让倾玉代理。”冥君起身吩咐着,只是他望向柏溪时却是欲言又止,最后在心中叹息一声,转身离开了。
送走了冥君,柏溪这才下床动了动筋骨,不过刚走了两步,这房间的门便被撞开了,月城不曾看住青云,这会儿青云刚刚出现在门口,月城随后便跟了上来,一把拽住青云护在了身后,朝着柏溪行礼道:
“这个蠢货打扰人休息了。”
青云一听,更加委屈的噘了嘴,柏溪连忙伸手阻止:“没事没事,当日若非青云,也没人来救我不是,算了算了,我还想下去走走呢。”
青云一听,连忙瞪了月城一眼,推开他让出一条路来让柏溪出门。
“溪哥哥,你可算醒了。”倾玉看着柏溪从二楼下来,连忙搁下了手中的录死簿,欣喜的跑了过来。
柏溪点点头,朝着他走了去:“我这睡了一个月,觉得精神好多了,怎么样,这一个月让你们忙了吧。”
“我们倒还好,这几个孩子上手还挺快,倒是冥君守了你一个月,人都清瘦了。”倾玉连忙说道,只是这一说完便有些纳闷的看着柏溪:
“不过刚才瞧见冥君的脸色,似乎不太好,你凶他了?”
柏溪一愣,一巴掌拍在倾玉的额头:“你傻啊,他是冥府的头头,我凶他,还活不活了。”
“这倒也是,那冥君为何心事重重的。”倾玉有些疑惑的摸了摸脑袋,拉着柏溪走回了客栈厅中的桌案后头让他坐下,自己则搬了一个凳子坐在了他的旁边。
听完倾玉的话,柏溪也有些愁了。
方才在房间的时候,冥君分明是有话要说的,可最后却始终没有开口。
他想说的是什么?难道是解释他为何不曾去赴约么?
倾玉轻点了柏溪的脑袋,惹的柏溪侧目后,倾玉一笑:“你也被冥君传染啦?”
“去你的。”柏溪轻哼一声,随即看了看录死簿道:“我这睡了一个月骨头都松了,这客栈里的魂魄就真的没有人要放下执念,让我帮忙解决的?”
倾玉无奈的瘪瘪嘴,耸耸肩继续校对着生死簿,准备迎接着寿数到了,自己前来客栈的魂魄。
忽的,一阵煞气从客栈里散发出来,柏溪与倾玉惊讶的相望着,只是一瞬,一道艳红色的身影便从客栈中扇了出去,柏溪连忙起身追出了客栈,瞧着外头的大千世界,那逃出去的魂魄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按理来说现在是白日,阳气最盛,阴魂是不敢出客栈的,可方才煞气初现,拿到红色身影便闪出了客栈,可见那魂魄是在客栈中成了煞,成了煞便与一般阴魂不同。
成了煞,便是厉鬼,外头的阳气也伤不到他分毫。
“溪哥哥,怎么办?这还是第一次有魂魄在客栈中成了煞的。”倾玉连忙追了出来,看着客栈外的柏溪,有些慌张。
“没事的,我将它抓回来就是了,只是客栈里的魂魄,你可得看紧了。”柏溪连忙回首望着倾玉吩咐道。
倾玉连连点头,返回了客栈,吩咐了月城与青云与柏溪一道前去追那出逃的厉鬼。
厉鬼重现人间,必定会有祸乱,这个责任,他们担不起。
柏溪自然也知道事态的严重,也不曾拒绝月城与青云的相随,随后便取出了清心珠,查出了厉鬼出逃的方向后便追了出去。
第54章 鬼妻[2]
柏溪手中的清心珠可以追踪到魂魄, 可清心珠的白光在到达渝州城时便消失了。
青云还有些疑惑, 不由问道:“大人, 这光怎么就……”
柏溪收了清心珠长吁一口气,侧眸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无奈道:“生死簿上记载着这魂魄便是从渝州城来的, 想来她是回渝州城了,至于为何这白光会停止,怕是她躲起来了。”
“她可是厉鬼啊,若是不抓到她, 她会害人的。”青云连忙说道。
“大人当然知道了,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愚蠢么?”一旁的月城白了青云一眼, 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青云侧眸瞪了他一眼, 冷哼一声站到了柏溪的另一边, 柏溪瞧着眼前这两个斗嘴的小孩儿, 也有些无奈:
“好了, 咱们先进渝州城吃点东西,打听打听这魂魄的来历, 等着她放松了警惕再将她抓回来。”
青云与月城应了一声,这才同着柏溪一道走进了渝州城中。
许是赶上了当集的日子,渝州城中人声鼎沸,货品应接不暇,小摊上的脂粉发簪也是满目琳琅。
青云年岁不大,不过十六七岁,这做了摆渡人不久, 对于人间的一切他还有些眷念,看着小摊上摆放着的玩意儿也是东摸摸,西碰碰,跟在柏溪的身后,开心的不行。
唯有月城脸色阴沉,眉头轻蹙,一脸的担忧:“大人,你说今日人这么多,那……”
“不会,此刻正值午时,阳气最盛,饶是最厉害的恶鬼也不会出来的。”柏溪信心满满的说道,瞧着那街角处茶棚,连忙带着青云与月城走过去坐下,要了一壶茶水,听着身后那些做活的工人们谈天说地。
“你们听说了嘛,这乔家的状元公要娶亲了。”
也不知是谁提了这么一嘴,忽的这原本安安静静喝茶吃着干粮的人,纷纷提着手中的茶壶聚到了一起。
“乔家,就是那个东四巷的乔家,当年和梅家姑娘殉情的那个乔公子?”
“没错,就是他。”
“这梅家的姑娘去了也有四五年了吧,可怜的老父母,万贯家财散尽,最后也没能为女儿讨回一个公道,倒是那个乔公子,说是与人殉情,最后贪生怕死。”
…………
听着身后的议论纷纷,柏溪忽然想起那逃走的魂魄便叫梅如画,是这渝州城人士,听着他们如此说,那梅家姑娘,就该是梅如画了。
“几位大哥,打听一下,这梅家姑娘和乔家公子到底什么事儿啊?”柏溪连忙提着茶壶转身,为在座的几位添了茶水,笑着问道。
那些人抬头看了看柏溪,又瞧了瞧他位置上坐的人,笑着道:“三位是外乡来的吧?”
“我们啊都是落第的秀才,也不打算再考了,所以听着你们说的事,想着日后回到乡里,写个话本子出来,这样还能赚些糊口的钱。”柏溪笑着。
他生的好看,这样一笑更是赏心悦目,这喝了他茶的中年人便放下了茶碗,开始说起了这渝州城五年前的一件人尽皆知的笑话。
为何是一个笑话,因为再他们所有人眼里,梅家姑娘做的事,就是一个笑话。
五年前渝州城的花朝节,梅家姑娘梅如画在乳母与丫鬟的陪同下,去了花神庙拜花神,祈求姻缘,与花神庙前摆摊卖字画的乔家公子乔书一见钟情。
一个貌似天仙,一个风流倜傥。
虽说乔书的家境贫寒,可梅家的姑娘却是个死心眼儿,就认定了乔书,便借着父母为幼弟请启蒙先生,将乔书带进了府中,每日便靠着幼弟传书以解相思。
情窦初开的少女面对着乔书那样的才子,哪有不动心之理,尤其还是个模样俊俏的才子,饶是家境平寒又如何,梅如画喜欢了,便是一头栽进去了,听不得旁人的劝。
可乔书渐渐地因着家境的缘故疏离梅如画,而梅如画是痴情的女子,乔书疏离她,她便上门去找他,可时间一久,梅家的父母听见了风言风语,便将梅如画关在了绣楼中。
梅家父母也找来乔书,他承诺日后不会再踏入梅家半步,与梅如画断绝往来,甚至写下了绝笔书。
梅家父母甚是满意,可梅如画却是哭的死去活来的,险些寻了短见。
梅如画的贴身侍女翠玉见不得自家姑娘那副令人伤心的模样,便偷偷的做起了信使,为梅如画与乔书之间传递书信。
起初的乔书是心如铁石,对梅如画的书信是置之不理,可渐渐地他便动摇了,却还是碍于承诺,而不能去见梅如画。
而梅家父母为了让梅如画死心,便也为她定下了一门亲事,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了。
一听到梅家父母为梅如画定了亲,先前摇摆不定的乔书也有所动摇了,当夜便偷偷的潜入了梅家,将梅如画带出了家门,准备私奔。
却不想被人告发,梅家父母带人抓住了梅如画与乔书,当着梅如画的面,痛打了乔书一顿。
梅如画哭的是肝肠寸断,最终忍受不了心爱的人受折磨,便放弃与乔书私奔,安心备嫁。
乔书伤重被赶出了梅家,可心里却还是惦记着那个要嫁做他人的梅如画,而梅如画因着不能嫁给心爱之人,在乔书偷偷与她相见时,颠鸾倒凤,初尝了云雨。
眼见着婚期将至,可梅如画却有了身子,未出阁的姑娘竟然有了身子,这是梅家的奇耻大辱,在梅母的逼问下,她才道出与乔书早有夫妻之实。
梅母因此气的一病不起,婚事告吹,梅父因此将梅如画赶出了家门,断绝了父女关系。
身无分文的梅如画便只能去投靠乔书,乔书得知她有身孕,对她也是关怀备至,奈何乔母却是瞧不上梅如画这未婚便先有身子的女人,饶是她腹中是自己的亲孙儿,她依旧不满意,处处针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