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灵阴阳录
薛荣懊恼道:“四年前我才多大啊,整天就想着怎么玩,哪会记得这些,就这事也还是听我姐炫耀过几回才留下印象的,要不是今天来了这座桑山,我都给忘记了。”
最主要是,郑文宣确确实实做出了成绩,更容易让人忽视里面深藏的不对劲。
走着走着,他们好像走到了尽头,面前一睹厚厚的桑林树墙,烟气直直地往上飘。
“怎不走了?”薛荣伸长脖子看前面的邵逸。
邵逸掐灭还没燃尽的牵引香,装进布袋里,“烟气停下了,郑文宣就在这里。”
薛荣看看四周,“可这里啥都没有啊。”可不知道为什么,走了一段路本来有点热的薛荣,一到这里,顿时觉得凉飕飕的。
邵逸道:“地上没有,不在天上,便在地下。”
顾九蹲下在原地摸了摸,触手阴寒,这是养尸地土质特有的特征。
月色已经一点一点亮了起来,天际一角悬挂着一轮满月。顾九将趴在臂弯里的小弟放下,拍拍它的头。
小弟探着脑袋,绕着周边在地上四处嗅闻,寻找着死尸味。不过一会儿,它没受伤的爪子就在原地刨了两下,抬头冲他们叫了一声。
邵逸走过去,在它爪子下摸了几下,最后手用力往前一推,一声略沉的摩擦声音传来,一块盖满了落叶的巨大石板出现在三人面前,石板被邵逸被移开一些,一股阴风猛地窜了上来。
过来帮忙的薛荣被吹得一个哆嗦,感觉一瞬间脸好像都要被冻僵了,赶紧用手搓了搓,“这风好凉,真邪门儿。”
三人联手将这石板移开,出现了一个能容两人通过的入口,入口向下延伸。
薛荣看着那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的通道,紧张兮兮地问:“要下去啊?”
“不然你在外面等?”顾九好心建议。
“那我还是跟你们一起吧。”薛荣忙说,虽说这月色够亮,可比起剩他一人留在上面的恐惧,还是宁愿和他们一起下去面对那不知道什么样儿的活尸。
邵逸用一张符纸点燃携带的火把,依旧在前面引路。
通道略长,弯弯绕绕的,越往下,阴寒之气越重,空气闷闷的,土腥味儿里夹杂着一股血腥味儿。
“啊——”
就在他们看到通道尽头拐弯处出现的光亮时,三人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惨叫,这声音很是熟悉,正是杜文宣的。
邵逸几个大步甩开,薛荣跑得比顾九还快,顾九一把扯住他领子拉到身后,“你会抓僵尸吗跑那么快,赶着送死啊?”
薛荣一想可不是就是嘛,立即往后退,看着顾九的背影,紧张地一个劲儿秃噜大公鸡的脑袋,“哥们儿,等会儿机灵点啊,我叫你打鸣的时候你就乖乖打鸣,兄弟我的小命可就交给你了。”
顾九和邵逸拐过通道,就见面前出现一个极窄小的方室,中央摆着一具石棺,厚重的棺盖已经被掀在地上四分五裂,石棺中央站着一具女尸,女尸浑身发绿,她仰着头,上方倾泄下的一缕月光正好打在她看不清本来面目的脸上。
而在她的身边,石棺的底座上,郑文宣面色灰白地昏迷在地,胸口上的衣裳都被撕烂了,露出里面乌黑的几道抓印。
“我的娘诶!”薛荣拐进来,就看到这么一副恐怖场景,顿时脚一软,扒着土墙才勉强站稳。
第102章
郑文宣人事不省, 邵逸一鞭子挥过去将郑文宣卷过来,查看他的伤口, 他胸口那块儿都已被抓烂,再深一点整颗心就要被掏出来了。血染了他半边身体, 因伤口沾染到尸毒, 伤口已经腥臭发黑。
顾九将郑文宣放平, 撒了止血药粉上去,又倒出随身携带的糯米用干净的帕子包了敷在伤口处, 抬头见薛荣抱着公鸡傻不愣登地站在那里, 招手让他过去,将手里剩余的糯米全交给他, “你来给他敷伤口, 帕子里的糯米全部变黑后,就重新换一包。”
对于试图害死家姐的郑文宣,薛荣是很痛恨的, 可若让郑文宣就这么死了,什么还不知道的家姐恐怕会受不住打击。于是薛荣嫌弃地看郑文宣一眼, 接过了布包,他怀里的鸡兄弟大概也察觉到了这里的不寻常,之前还时不时叫两声,这会儿就真的是安静如鸡本鸡了。
当初郑文宣叫人挖这方室时,显然是特意设计过的, 正对石棺的上方有个等长的口子, 每遇催尸, 便会将这口子打开让月光倾泄下来,正好将石棺笼罩在月光之下。
在顾九交代薛荣时,乌云飘荡将满月遮挡,掩去了所有的光芒。
沉醉其中的绿僵便回神,它鼻子耸动两下,嗅到了诱人的生气,喉间发出迫不及待地嘶吼声。
薛锦薇的尸体醒了,短短四年时间就尸变成了绿僵。如果说最低等级的白僵和黑僵是普通的熊孩子,那么绿僵就是会功夫的熊家长,难缠程度直接上升好几个层次。
绿僵携带着一身的尸臭纵身一跳,几乎眨眼间就到了邵逸身前,伸出溃烂发绿,有着黑色指甲的双手抓向邵逸。
邵逸侧身一躲,同时抽出后背的桃木剑砍向绿僵的双手,只闻“叮”地一声,竟像砍在了石头上。
绿僵抓住邵逸的桃木剑用力一折,剑便断了。邵逸连连后退几步,同时挥出黑鞭。绿僵再次将黑鞭抓住,黑鞭法器自身的威力腐蚀着绿僵身上的阴气,绿僵大痛之下嘶吼着松开黑鞭。
顾九过去帮忙,他拿出朱砂墨斗,将线抽出在手腕上快速缠绕两圈,然后将墨斗扔给邵逸。邵逸接住墨斗,在小小的方室内与顾九各站一个地方,朱砂线拉得笔直。
绿僵没有思想不会思考,刚才黑鞭那一下子,若它明白就知道自己是打不过眼前这两人的,该逃了。可作为僵尸,它身体里只有对生气的渴望与掠夺的本能,绿僵再次冲最前方的邵逸冲过去。
邵逸已经临靠墙壁无处可躲了,他右脚在墙后一瞪,从绿僵头上飞身翻过去,手里的墨斗一抖,拦在绿僵的胸口位置,同时将墨斗自绿僵背后扔给顾九。
“哗啦啦——”
墨轴不停转动,朱砂线不停拉长,顾九一手握住线头,一边伸手接住墨斗,随后再将墨斗从绿僵前面扔回给邵逸。
邵逸飞身落地,食指与中指间夹着一枚枣核,趁着绿僵还未转身迅速朝绿僵后背一处穴位用力一点,那枣核带着符咒的威力,一下子钉入了绿僵的身体里,随后他变幻方位,将墨斗接住。
如此,墨线将绿僵沿着胸口位置捆了一圈,捆住了她的手臂,只能手腕动动,没法儿张牙舞爪了。
“厉害啊!”薛荣蹲在角落,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情况,见他们轻易就将绿僵制住,不免放心地夸赞道。
绿僵不止身体坚硬,还力大无穷,墨斗线虽是特制的不会被轻易挣断,可顾九和邵逸两人加起来的力量也不如绿僵大,两人拽紧了墨斗线,被绿僵拉着跑。
于是薛荣乐极生悲,一脸的高兴还没收起来,就见绿僵拖着顾九和邵逸发狂地朝他冲过来。
“娘诶!”薛荣扔下糯米包,抱着鸡兄弟跳脚就往旁边跑。
薛荣血气方刚一个小伙子,身上生气可比旁边半死不活的郑文宣浓郁,绿僵被他吸引,顿时跟在薛荣后面追,顾九和邵逸拉都拉不住。这情况他们谁都不敢随便松手,不然得被带飞,这方室太小,根本不够他们活动的,必须得让力度缓下来。
薛荣一边跑一边拍鸡兄弟,“叫!快叫!”
鸡兄弟闷在薛荣怀里,比他还害怕。
顾九看着撒丫子乱跑的薛荣,“薛荣你别往前绕圈跑了,现在往右边跑!”
邵逸在右边,绿僵追着右边过去的话那边力道会卸掉,邵逸能自如活动。
薛荣听顾九的话往右边跑,揪着鸡兄弟的鸡冠子恨铁不成钢道:“往日你不是叫得挺欢的,怎么这会儿就哑巴啦!”感觉到后面撩过来的阴风与臭气,薛荣一下子跳进石棺,结果出去时,脚尖勾到边沿,带着鸡兄弟面朝下地摔下去,鸡兄弟被他压得一阵惨叫。
“不是这样叫的……”薛荣痛苦地捂住肚子起身,扭头就与绿僵来了个近距离的面对面,被铺扑面而来的臭气熏得直翻白眼。
但也止于此了,顾九脚蹬在石棺上,身体带着双手拼命后仰,让绿僵无论如何也没法再靠近薛荣毫米,趁此机会,邵逸手在石棺上一拍,侧身翻到薛荣身边,抬脚将绿僵踹回去,墨斗向下抛出,拦住了绿僵的双腿。
顾九借着绿僵后退缓去力道,附身抓住墨斗,又扔回给邵逸。眨眼之间,绿僵的双腿也被墨斗线捆住了。
顾九脚尖用力在绿僵双脚一铲,绿僵就“嘭”地一声摔倒在地,挣扎扭动,却无论如何都爬不起来了。
薛荣见绿僵再次被制住,大大地呼出一口气,却不敢做啥表情,生怕刚才惊险的场面再来一次。
这时,爪子受了伤的小弟跑过来,咬住大公鸡的尾巴毛,将其拽出来,爪子狠狠地在鸡头上打了几下,凶巴巴地冲人家喵喵叫。
薛荣喘着气,也在鸡兄弟脑袋上拍了一下,“回去就把你炖了吃!”
“喔喔!”
大公鸡仿佛这会儿才察觉到危险,求生本能让它心领神会地,发出了正确的叫声。
薛荣气地翻了个白眼,刚才这鸡如果打鸣,会短暂性地迷惑绿僵,让它以为天亮了,动作稍微缓了一缓,他刚才就不会那么狼狈危险。
绿僵倒地后,邵逸让其背朝天,将后续几枚枣核钉入它后背,七颗枣核暗合北斗七星之力,枣核钉入后,绿僵虽然还能发出声音,却已经彻底动不了了,直挺挺地躺在那里,眼带渴望地看着顾九他们。
顾九捻燃一张符纸,要往绿僵身上扔。
薛荣连忙阻止他,“你现在就要将她烧掉?”
“不然呢?”顾九反问,僵尸乃是尸体尸变而成,再以尸体之身入葬已经不可能了,只能烧掉,以骨灰重新入葬。
薛荣道:“能先就这样吗,这件事我必须让我们两家人都知道。”
不然若光是捧着薛锦薇的骨灰和重伤的郑文宣回去,谁会信他的说辞?尤其是他姐,那么深爱郑文宣,恐怕他把这件事刚说个开头,就要被骂得狗血淋头。
“你确定?”顾九示意他看看绿僵那恐怖的样子,让其他人看见,确定不会吓死人吗?
“确定。”他要让所有人知道郑文宣的真面目,也叫她姐死心。
于是他们将绿僵放在原地,邵逸留在这里,顾九和薛荣回去,叫薛、郑两家人过来。
冬夜太冷,大家都睡得早,薛荣来回奔波将两家人都叫起来,惹得大家抱怨连连。尤其是他们看到薛荣连昏沉的薛雅都叫起来,纷纷怒斥他胡闹,有什么事不能明天白天说,非要大晚上的折腾人。
薛荣对其他郑家人没什么意见,但总免不了带着些迁怒,他吩咐人小心地将薛雅送上软轿,盖好被子遮住冷风,回身看着众人:“你们可知我姐为何会摔倒流产,为何会一病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