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灵阴阳录
众人讶异,薛荣这话什么意思,莫非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薛荣知道自己现在将郑文宣养活尸一事说出来谁都不会信,只叫他们跟他走。
桑山就在本村,上山时一行人都神情严肃,等他们来到养尸地,看到挖出来的洞口时,所有人都吃惊了。
“这、这通道是谁挖的?什么时候挖的?”
薛荣冷哼一身,带头道:“都下去吧,郑文宣也在里面。”
“文宣?”
“文宣今夜不是在外应酬吗?”
所有人都意识到事情的不寻常,举着火把跟在薛荣身后,人挺多,幸而方室上方有个挺大的口子,空气流通顺畅,地下的呼吸不是问题。
他们出现在方室后,有人一眼看到了地上被捆着的绿僵和靠着石棺抱臂而坐的邵逸,免不了惊呼一声,而更多的人首先注意到的是躺在入口人事不知的郑文宣。
“文宣?!”
“文宣,你这是怎么了,谁伤了你?”
顾九走到邵逸身边,他刚才出去了一圈,来回吹了一路的冷风,这会儿又在阴寒的养尸地,身上冷冰冰的。他一过去,邵逸的手就放下了,状似垂在身侧,其实偷偷拉住了顾九的手,身上的热意源源不断地传递了过去,不一会儿顾九的脸色就好看些了。
大部分人都在为郑文宣的受伤愤怒伤心,而被薛荣坚持抬下来的薛雅也从昏沉中清醒过来。
顾九看看地上也缓缓睁开眼的郑文宣,不由地想,总有人说爱情的力量是强大的,为了那份爱情很多人纵然倾尽所有也在所不惜。郑文宣为了爱,四年的苦心孤诣,确实也付出了很多,可他满怀期望的等待,最后换来的却只是一具六亲不认,睁眼便抓伤了他的活尸,也不知道他心里后不后悔。
第103章
薛雅在郑父郑母的喊闹声中醒来,看到一身血的郑文宣时, 面如白纸的面色立时便泛着心疼:“文宣?你、你怎么了?”
她试图从软轿上下去, 可她身体无力, 只能又倒回去, 心疼地追问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她便看到了旁边被捆住的绿僵, 那绿僵脸色发青, 面容溃烂, 张着嘴, 瞪着双血红的眼珠子, 兴奋地看着她。
这是因为绿僵是用薛雅的血养活的, 因为这层关联在,所以绿僵对薛雅的存在感知力最高,对她身上的血气生气也最渴望。
薛雅惊魂未定,又再被吓一次,“这是什么?!”
薛荣厌恶道:“这是薛锦薇。”
薛雅瞪大眼,“锦薇?”
薛雅再次看向绿僵, 忍着恐惧将它仔细观察一番, 虽已是面目全非, 可她毕竟是从小与薛锦薇一起长大的,对薛锦薇很熟悉,这般看了一会儿, 果然从中发现了薛锦薇的熟悉身影。
薛家父母和郑家人也吃惊道:“薛锦薇?她不是早就死了吗?怎么成这幅样子了?”
薛荣看了一眼醒来后慢慢变了脸色的郑文宣, “这就要问郑文宣干了什么好事了。”
郑文宣虚弱地咳嗽几声, 他看向被捆着的绿僵,再看旁边的顾九和邵逸,瞬间明白过来,责问他们:“你们不是大夫,锦薇似乎你们捆起来的?你们想把她怎么样?”
薛荣怒道:“它怎么就没把你当场咬死呢,死到临头了竟还惦记着这只活尸!”
“文宣,这是怎么回事啊?”看着重伤的儿子,郑母看着地上那恐怖的东西,听薛荣说这是活尸,活尸那不就是那些鬼怪传说里才有的吗?
“阿荣,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文宣干什么了?”薛母看着薛荣。
身为薛荣的母亲,薛母当然了解自己的儿子,小时候调皮,如今虽偶尔也有不着调的时候,但平时还是很有分寸的。今夜他先是不顾大家的反对一定要他们来这里,这会儿又指责郑文宣,又说这只活尸是已经死去好几年的薛锦薇……薛母面容严肃,这其中肯定不简单。
而郑文宣丝毫未理会自己如今的处境,捂着胸口挣扎着想爬起来往绿僵那边去,口中念念:“锦薇还要睡的,现在她还不能醒,不能醒的。快!你们把她放进石棺里去!”
顾九看着疯魔了的郑文宣,“除非是被阴间勾魂使勾错魂的人,否则人一旦死了就不可能再复活的,是谁跟你说,用阴命命格女子的心尖血养尸体,尸体就能复活的?”
“可以的,只要再给我点时间,锦薇是可以活的。”郑文宣压根不听顾九的话,着急地想靠近绿僵,将它重新放进石棺里。
“给你点时间,让你再继续祸害我姐?”薛荣忍不住了,怒而一脚将郑文宣踢开。
郑文宣本就重伤,薛荣这一脚将他踢开,让他连吐几口鲜血,却还顽强地没有昏死过去。
郑父郑母心疼地扶着儿子,但此情形,却连责怪的话都不敢说一句。
“文宣……”薛雅头痛昏沉,无力仔细思考他们的话都是什么意思,可她不笨,看郑文宣的样子,她心里隐约明白什么,一股巨大的恐慌席卷了她,她扶着软轿两边,想让下仆将她抬回去,她不想再待在这里。
薛荣不由薛雅逃避,他指着郑文宣,“姐,你好好看看,就是这个你口中深爱你的男人,娶你的目的只为了每月能取你的心尖血,用来养薛锦薇的尸体,他想偷偷将薛锦薇死而复生,你这几年缠绵病榻也都是他害的!”
“不、不可能!”薛雅激动地说,几乎喘不过气,她想捂住耳朵,可双手却无力,她恨透了这具孱弱的身体。
薛荣眼中闪过不忍,看到他姐痛苦的样子,他忽然不确定揭开郑文宣的真面目对他姐是好是坏。可就让事情这般过去,再看着他姐拖着病体为郑文宣伤身劳累,将所有感情都投入在一个虚情假意的人身上,他替她不值!
郑母无措地看着薛家人,“这怎么可能呢,文宣不是这样的人,锦薇她、她已经死了。”
薛父满脑子的混乱,“这太荒谬了。”
薛母却很信薛荣的话,她眼中闪着寒光看了看郑文宣,问薛荣:“事情怎么回事?给我好好地说清楚!”
薛荣便将遇到顾九他们之后,及至今夜发生的所有事都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对于郑文宣对薛雅的谋害,他还道:“我甚至怀疑当年姐姐的那个孩子,也是郑文宣使计让她流产的,为的就是让我们都以为姐姐是因为流产才给身体造成了损伤,即使看了多少大夫,如何的滋补,姐姐的身体一年比一年差,我们却也不会产生什么怀疑。”
薛荣说出心底最后的猜测,“或许他还打着注意,等薛锦薇复活,到时候姐姐受病体拖累没熬过去,所有人都认为这是正常的,毕竟姐姐可是在病床上躺了四年的人!那时候没人会把姐姐的死怀疑到他头上,他就好与薛锦薇双宿双飞,从此过上快乐的日子,简直一举两得!”
这个猜测让薛荣越说越气,薛母也是怒气勃发,薛雅已是泪流满脸,却眼带希冀地看着郑文宣,希望他能说一句,哪怕摇摇头也是好的。
可郑文宣注定让她失望了,他看过来的眼神哪还有往日看她的柔软深情,满满的漠然无情。
薛雅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
“文宣,你怎么能这么做啊!”郑母红着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郑文宣,又见儿子不停吐血,叫跟进来的下仆立即去找大夫。
郑文宣置若罔闻,在薛雅撕心裂肺的哭声中移开双眼,视线落在绿僵身上,神色变得柔软了些,可他看着那毫无神智只知道嘶吼的活尸,眼中充满痛苦愤怒与不甘,“差一点,只差一点锦薇就能复活,变得像从前一样了。是你们,是你们害死了锦薇!”
“她本来就是死的。”顾九说,“我与你说过了,世上没有让死人复活的法子,你用的这个方法,是用来养活尸的,你已经被它挠了一爪子,你还不明白吗?若不是我们来得及时,你早被它吸干了血液生气,它也早出去祸害人间了。”
薛荣想起刚刚被绿僵追的情形还心有余悸,“你养出这么个玩意儿,你自己死了不要紧,可有想过周围百姓?”
郑文宣如果能知道反省,也就不会坚持四年时间了,甚至到刚才还在责问他们,他执迷不悟,“别人……与我何干?我、我只要锦薇复活。”
顾九盯着郑文宣看了几秒,然后将郑文宣不知道的真相告诉他,“人的身体只是一个容器,其内容纳三魂七魄,人一旦死去,身体便也毫无用处了。而人死后,三魂会散去两魂,所以人刚死的时候,都是浑浑噩噩的,只有心有执念者才会慢慢清醒。三魂去两魂,只余一魂七魄,掌鬼魂的生死与七情六欲,所以鬼也知道痛苦与饥饿是什么滋味。”
顾九在郑文宣慢慢看过来的眼神中,面无表情地继续说着,“七魄又分别代表着平衡之力、生死之义、智慧、品行、力量、正义与邪恶。而尸体在尸变的时候,会将七魄全部抓取,重新塞进躯壳里禁锢炼化,最后只余代表着邪恶的恶魄,于是尸体有了能跑能吼的能力。所有尸变成功的活尸,其身体主人的魂魄必定是滞留在人间的。你对薛锦薇用情至深,不甘她就这么死去,薛锦薇又何尝不是,她一定也舍不得离开你。”
也就是说,薛锦薇死后,灵魂很大可能是滞留在阳间,待在郑文宣身边的。
薛荣好奇道:“如果七魄不在了,会怎么样?”
顾九道:“一魂的力量是很微弱的,随着滞留阳间时间的拉长,她会慢慢消散,等于活人的死亡。”
“不会的,你定是骗我的。”郑文宣大吼着,他到底伤重,又信了顾九的说辞,直觉自己伤害了化作鬼魂的薛锦薇,双重打击下终于熬不住,晕死了过去。
郑父郑母自然又是一番焦急,叫人抬着郑文宣出去就医,薛母此时对他却不带半点同情,甚至恶毒地希望他就地死去,她回头看着哭成个泪人儿的薛雅,哀叹一声,也准备带着人离开。
见事情都说清楚了,顾九摸出符纸问薛荣,“我可以烧了吧?”
薛荣最后看一眼那完全无法与而幼时伙伴联系起来的绿僵,这件事里最无辜的可能就是她了,他叹一声:“烧吧,等会儿我叫人找个盒子来把骨灰装走。”
顾九等着所有人都走了后,捻燃符纸,落在绿僵身上,烧着的符纸甫一落下,火势便猛然增大,瞬间燃卷了绿僵整个身子。
这是火符,专烧阴物,绿僵乃是极阴之物,燃烧的程度只会比寻常阴物更厉害。绿僵起先还嘶吼,待烧到一定程度,便动也不动,已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死亡。等到火光熄灭,地上只余一条完好无损的墨斗线,和一摊灰白的骨灰。
顾九将墨斗收起来,薛荣去而复返,带了个手拿骨灰盒的下仆过来,让人将骨灰全部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