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体回收法则
“你刚才说他头疼?”
面对任叔意外地求问,余砚看向蔡小南,蔡小南跟他对望一眼,面对任叔恭恭敬敬道:“对,一阵一阵的,就像……就像有东西在我脑子里撞来撞去一样,啊!又开始疼了……”
任千帆突然起身,“过来。”
等蔡小南捂着头走近眼前,任千帆伸出手做了几个动作,余砚知道他是在运动,接着看到任叔食指中指并拢点了自己的眉心,又翻转手掌在蔡小南额头上点了一下。
顿时睁圆双目,怒骂道:“混账!居然用追魂咒!”
傅见驰此刻也起身,“你是说严泽权对蔡小南下了咒?”
“没错,被他算计了,表面答应你放走蔡小南,实际上就是拿他当诱饵,无论何处都能被找到,只要施咒者靠近被下咒的灵体,灵体则会出现头痛症状。”
余砚扶住备受煎熬的蔡小南,道:“可是,他为什么要做这么多?明明已经抓到小南了。”
“只怕是别有居心。”任千帆望了一眼亭外的暗夜,面色凝重,“此地不宜久留,老傅,你快带他们走,追魂咒我会通知小隽让他帮你们解。”
“任叔,那你呢?”感到事情在往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余砚不想连累其他人,劝道:“跟我们一起走吧。”
任千帆“呵”地一笑,处之泰然,“虽然没有肉身,但所谓姜还是老的辣,好歹修行了一千年,论道行,他还远在我之下。不过你们在这,倒会让我拳脚难施,精力分散,走了才让人身心。”
“可是我怕——”
任千帆摸摸胡须,悠哉的语气道:“小余儿啊,再晚走一步,你的朋友就多一分落入坏蛋手中的危险。”
“我知道了。”余砚垂眸。
“告辞。”
“神仙大人,再见。”蔡小南一只手挽着余砚,另一只挥手告别。
“任叔,我们还会回来看您的。”余砚面上太多表情,眼神却像初临分别的孩子,带着一丝懵懂的不舍。
☆、第 55 章
他们走后没多久,寺庙小径的拐角处,果然出现一个身着黑色大衣的男子。他踏着积雪的声音渐渐逼近,最终停在凉亭外。
接着响起严泽权仿佛早就料到了的的声音:“没想到真的是你。”
侧身而立的任千帆凝望漆黑林野,雪地微光勾勒出他精瘦身形,透出从容不迫的孤傲,像一只不沾尘世烟火气息的仙鹤。
“在那里等了那么久才现身,难道此刻才发现?”任千帆冷哼一声,“惺惺作态。”
“怎么说我也是个晚辈,按照规矩,还应该叫您一声师叔祖,晚辈严泽权初次拜访,生人在场,当然不方便。”他自称晚辈,语气里却毫无半点敬畏。
“什么不方便,你是怕自己做不干净的事,被太多人看到吧。”任千帆斜睨他一眼,“故意放走蔡小南,利用他找到这,你到底有何目的?”
“目的?”严泽权扬唇微笑,眼眸冰冷,“何必总往坏处想,我只是从小听闻您的大名,一直想见一面罢了,可惜任家的人从来不透漏半点风声,我都差点以为师叔祖早已转世投胎了,没想到隐居在这座小庙旁,位置是偏了点,但环境不错。”
“说话不要这么拐弯抹角,我听说过你的不少事迹,很有你们严家作风。”任千帆终于转过身,直视对方,“既然来了,就直说吧。”
严泽权径自步入亭中,缓缓道:“上一辈的恩怨留给你们上一辈的人去解决,我没有插手的打算,你听说过我的事,应该知道我现在在做什么,不过放心,你的灵体我暂时不会收,今天只是过来看看,万一以后有不时之需,还能派上用场。”
“混账!”对于他自视过高的狂妄之词,任千帆气得脸色铁青,怒瞪道:“你以为凭二十几年的道行法力就能胜过我么?真是目中无人。若不是我现在的法力不及生前一半,就算你再练个三四十年,在我眼里,也始终是个滥用邪门歪道不入流之徒!”
正拿起一颗棋局上的黑子,在手中把玩的严泽权顿住,神情阴冷,“看在任以隽的份上,我才没对你动手,还称你一声师叔祖,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任千帆发出讥笑,“我可不认你这个门徒。”
棋子迅速在空中射出一条直线,撞入红柱中,发出“砰”的一声,掉落在地,严泽权不以为然,“时间差不多了,到了收网的时候。”唇角勾起一个愉悦弧度,“不能动你,却因为你发现了一个完美替代品,今天也算有所收获。”
“慢着。”任千帆站在凉亭口,微微抬起下颌,目光威严,“想要找到他们,得先问问我。”
“这样啊。”微不可见动了动手腕,严泽权手指上的戒指泛亮,“那就不客气了。”
余砚一行人选择避开大道,往山上小路走,林间荒叶纷乱,没有一点照明物,行走起来较为缓慢,还好他们三人非凡胎肉身,除了有些无聊,并不会觉得累。
走着走着下起了雪,恰巧到了一处空地,蔡小南提出来休息。
余砚问道:“你的头还疼么?”
“咦,好像不疼了。”蔡小南用力晃了晃脑袋,惊喜道:“真的不疼了,看来我们现在已经离那个坏人很远,可以放心了。”
“嗯,那就好。”
两人坐在一颗树下,傅见驰站在旁边,一起欣赏飘然而至的雪景。
四周围着耸立的树,一片晦暗,只有眼前皎然的白雪,带来唯一明亮温暖的颜色,它们静静下落,像是漂浮在空中的尘埃,不发出任何声响,以静态的流动之美,感染着为它着迷的人。
宛如在沙漏的细窄口流泻,它们是发光的沙粒,悄然测量着时光逝去的世外之物,渺小却超脱,带来某种无可寻迹的遗憾。
蔡小南取下相机,拿在手里反复摩挲,也不拍照,“小砚,等明天天亮了,我们一起拍照吧,还有傅老大,显示不出来也没关系,就是想有个东西当纪念。”
“怎么突然这么说?”余砚凝视他,发现蔡小南出奇的平静,“是不是还在担心追魂咒的事?放心,我们会找到任叔的后人,他能帮你解开。”
“我知道。”蔡小南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你们肯定有办法的,我也没有担心,只是突然觉得……认识你真好。”
也许是受环境氛围的影响,在落雪的静谧中,蔡小南第一次说出自己心底的话,“因为有你当我的朋友,才会让我觉得死了真好,我有无限的时间,还有最要好的朋友,比活着的时候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像是倾听一片白雪覆盖雪地的声音,余砚露出无比专注的神情。
“活着的时候被我爸妈当皮球一样踢来踢去,得病后他们反而安分了不少,像是商量好一起等我死掉,我怀疑他们早就想打死我了,只不是想留着一个人使唤,不过无所谓,反正我对那种生活讨厌透了,还是现在好,吃喝玩乐,我就占了一半。”
余砚笑了笑,眼神柔和得像绒绒的蓬松物体,“要是可以吃还可以喝,那不就跟人类没区别了。”
蔡小南撇嘴,“当人一点都不好玩,当鬼最好了。”说罢,猛地站起身,张开双臂,仰头大喊道:“我最喜欢当鬼了!”
“跟第一次见你时一样。”
眼前浮现出曾经站在天台上高声呐喊的白衣身影,那个时候的余砚正在为自己的死而庆祝,生命的结束让他欢呼,满心期待另外一种人生。
“所以我是真的高兴。”蔡小南的脸上没有兴奋,反而是某种淡淡的释怀,像是尽兴后即将结束旅程的表情,“小砚,如果我消失了,你还会记得我么?”
“我会。”余砚起身,将围巾取下戴在蔡小南脖子上,单件薄衬衫搭配毛茸茸的围巾,看起来有些滑稽。
把围巾在胸前打了一个结,蔡小南笑道:“我也会永远记得你。”
余砚不说话,突然伸出脖子盯着他看。
“在看什么?”
“听你说这些,我还以为你现在就要消失了。”
“哈哈,你以为我刚刚说那么多是遗言啊?怎么可能!”蔡小南恢复到往常漫不经心的笑闹神态,“我的第一大愿望还没实现,现在不会消失的!”
“雪停了。”沉稳的声音,仿佛在提醒他们温馨的氛围可以停止了。
余砚看了一眼夜空,转头道:“我们继续走。”
“小砚,任叔真的会没事吗?”
“之前电话联系了任先生,这个时间他应该过去了。”余砚回头,望向身后,“有任先生在,肯定没问题,他很厉害的,虽然任叔并不想任先生这么晚赶过去。”
“好吧。”蔡小南专心下坡,看到前面出现灯光,惊喜道:“马上就能下山了。”
他们从寺庙后面的小径上山,在半山腰绕了半圈,才慢吞吞沿着并未发掘过的小路向下走,山脚是荒郊野岭,又有点像挤在城市边缘的小村落,只有一盏路灯摇摇晃晃挂在细长柱子上。
放眼望去,只有三四户人家,并且相聚遥远,中间占据着大片菜地,此时都盖上了厚厚的积雪,掩去横沟,倒有种无边无际的感觉,余砚想到了水晶球里面的景象,白雪、木屋、世界处在祥和的安宁中。
“我们在这里待一会好吗?”
“没问题是没问题,但这里看上去也没什么好玩的啊……”蔡小南刚说完,身体一瞬间朝侧方投去,像被磁力吸引,一闪而过的速度。
“啊——”少年发出意料外的惊呼,与此同时,傅见驰转身将余砚向后一推,抬起手设立结界。
“傅先生!”余砚向前走一步,没有出结界,因为刚才对方在耳边嘱咐的那句,“不准出来,这是命令。”
雪又开始悄悄降落,跟扭动发条后水晶球出现的景象一模一样,泡沫在液体中飘动,晶莹世界在旋转,他们此刻却身处在旋涡之中。
“保护得不错。”看到傅见驰转身的严泽权,用赞叹语气说着,眼中是相反的轻蔑和冷酷,他左手上的红线捆住了蔡小南,将他囚于身边。
“傅老大,救我!”蔡小南已经试过一次魂引线的威力,知道挣扎也是徒劳,老实站在旁边求救。
傅见驰面不改色,“你竟然追到了这里。”
“放出去的饵,总要收回一点东西,为了收网,这点路程不算什么。”严泽权露出近乎沉迷某物的执着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