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攻他是正宫娘娘
哪一日沈止念寿终正寝,凤羽嘉若还肯接纳他,他再与凤羽嘉续前缘。
凤羽嘉便问道:“如若沈止念修成正果,飞升成仙,你又当如何打算?”
“那我只好负你,”宵行沉默须臾,“永世伴他左右。”
凤羽嘉神伤之余,感到于理不合。宵行若真疼爱沈止念,岂会任由沈止念为他人打洗脚水。
当年他与宵行同居一巢时,什么活都是宵行干,就连彼时尚年幼的青鸾玉华,也是宵行照顾。
何况化血鲮晶木说过,宵行此番转生,为化解无量大劫,才不得不与他断绝姻缘。
“宵行,你了解我的性情。你若有事瞒我,不肯直言相告,我定会追查到底。”
“我若是说了,”宵行被这般追问,最终苦笑道,“你一定会向沈止念下手。”
凤羽嘉保证不会不分青红皂白为难沈止念。宵行叹了口气,才说道:“沈止念是冥渊。”
白语冰听至此处,已一屁股坐在干涸的池边,从篮里翻了个大萝卜啃,忙得不亦乐乎地道:
“负心郎不都是这一套吗!这叫缓兵之计,说什么身在曹营心在汉,正室嗝屁再接你过门,圣前你也信?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哎,男子没一个好东西!谁是冥渊?这名字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凤羽嘉不知他是在骂谁,总觉自己也被骂了进去,在说正事也就懒得深究,“冥渊是混沌之气育成的一魔物,也是彼时的魔祖。所谓龙汉初劫,便是他与宵行反目成仇引发的兵燹。”
听凤羽嘉大致讲了冥渊和宵行的纠葛,白语冰理了一理头绪,若有所思地道:
“也就是说,冥渊苦恋宵行,宵行却喜欢圣前你。冥渊一怒之下要毁天灭地。宵行便与之同归于尽了?如今,一魔一龙又纠缠在一处。冥渊夺舍沈止念,抢走宵行转生的龙蛋。为制止冥渊再作孽,宵行决心牺牲色相,一直陪伴着他?这么一说,什么无量大劫,就是你们仨闹出来的?”
凤羽嘉道:“没那么简单,冥渊是个有野心的魔,罪状罄竹难书。宵行总认为他有苦衷,想劝他改过自新。这一番转生,听宵行说来,他陪伴冥渊,一是查看冥渊如何筹划这一次的无量大劫;二是设法规劝,就如你所言……牺牲色相,与冥渊结为道侣,引导冥渊修成正果。”
白语冰一面吃萝卜一面挠头。沈止念若是冥渊,西王母说他放走魔物,倒也不算诬陷了。
此番下凡,他与沈止念接触,沈止念确有可疑之处。只不过,他未见沈止念害人,沈止念还处处维护他,与凤羽嘉所说的魔祖没半分相似。“圣前,宵行称沈止念是冥渊,可有真凭实据?”
凤羽嘉也如此问过宵行。宵行说道,无思天的锁魂聚灵阵,实是沈止念所设。
沈止念的做法极聪明,自己不沾因果,而是让黎堂主在机缘巧合下获得设此阵的秘法。
宵行之所以未制止,是因沈止念此举,是欲炼尸犼而取其内丹,填补他亏虚的真元。
按沈止念的计划,冉宗主和黎堂主之死是因果报应。宵行及时杀死尸犼,不会有无辜伤亡。
宵行假装忘尽前尘,做出一副不知沈止念是冥渊的模样,也就打算在最后关头再看情况出手。
凤羽嘉听宵行如此一说,便和宵行回到无思天,隐身暗中观察沈止念。
这烛照真境离无思天实在太遥远。
两人赶至时,旱魃已开始作祟,幸而白语冰有所作为。
为了查清沈止念究竟是不是冥渊,凤羽嘉忍了一忍,直至沈止念说出那句话,才现身。
白语冰问是什么话。凤羽嘉终于说到了正题,缓缓地说道:
“彼时,沈止念对你说,你一点也没变,喜欢招惹一些丑陋的东西。”
“这话怎么了?”他当时也微觉奇怪,以为沈止念说的是当初六界互通自己现身相救之事。
那时沈止念年纪尚小,瘦骨伶仃、灰头土脸,确算不得好看,但也算不得丑陋。
凤羽嘉笃定地道:“他不是在对你说话,而是,在对你心牢内宵行前世的识神说话。”
“……妈妈的!”白语冰一惊,萝卜险些落地,跳起身叫道,“你果然是知道的?不是,我心牢里关了何物,一下子怎么人尽皆知了?哎,你可别乱来啊!你不是要我把识神痨儿给宵行罢?”
凤羽嘉道:“我说这么多,岂有强迫你之意?你当初接触宵行转生的龙蛋,宵行有一部分识神误入你的识海。这个宵行似不知晓,我也还未对他讲。但这已不难猜了。宵行缺失的这一部分识神,至关紧要,乃是当年我与他相处的细节,他临死所见的种种,还有他的三件法宝的下落。”
说到此处,凤羽嘉纵有数十亿年修为,也不由得心头一涩。
这一部分识神,所记的皆是宵行认为最不能丢失的记忆,然而造化弄人,竟被这小龙拾了去。
白语冰本以为凤羽嘉会强取痨儿,叫着嚷着要逃,见凤羽嘉只是一副怅然若失的神气,反倒有欺负大龄闺秀之感,便正色说道:“圣前,实不相瞒,我的心牢里是有识神。但不是一个识神,而是两个识神。简断截说,龙祖宵行的识神,据我观察呢,已被另一个叫痨儿的大树识神吞噬了。”
凤羽嘉问那大树识神的真身怎般模样,白语冰描绘一番,凤羽嘉将信将疑竟也不知晓是何树。
白语冰道:“之前奴婢劝圣前向前看,也是为了此事。圣前你执着的宵行,实已烟消云散。我把这痨儿识神给转生后的宵行,不论这宵行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也只会害了他。不如让痨儿待在我的心牢里。万一哪一天,它破牢而出操纵我的识神,圣前你杀我也比杀宵行利落,是不是?”
☆、逐光(十三)
两人在烛照真境说了会话。凤羽嘉最终应允,在查清痨儿的来历之前,暂不动白语冰的心牢。
至于宵行和沈止念,凤羽嘉则叮嘱白语冰保守秘密,暂不要惊动众神仙。
白语冰满口答应。凤羽嘉这才打开界门,称要带他回神界。
穿过界门,乃是一座仙岛。岛东有大山屹立,万灯如萤浮明,华美宫殿无数。
“昆仑山?这是仙界,西王母的昆仑岛?”白语冰识得此山,心头微诧。
他曾在昆仑宫受刑百年,对此地的风物还算熟悉,却不知凤羽嘉带他来此地干什么。
此时,仙界已入夜。星月在天,山岛在海。众仙家皆在山中洞府内打坐,一片祥和寂静。
凤羽嘉道:“身上太脏,沐浴再回去。”说罢,也不去昆仑宫,抄起他就往弱水掠去。
弱水自昆仑山下发祥,逶迤汇入黑黝黝的西海之中。从上往下看,便是星光闪动的绮丽清影。
白语冰闻话疯狂挣扎,脚几乎踹上凤羽嘉的脸:“妈妈的,你爷爷的,小爷我不会水!”
这鸟祖宗亡他之心不死,方才险些弄瞎他的双目,现下又要让他换一种死法。
“你是海龙,”凤羽嘉避开他的脚,十分享受他的惊慌,“岂能不会水?”
“这是弱水!圣前你老人家沐浴便沐浴,干什么扯上奴婢小爷我,会淹死龙的!”
凤羽嘉不管不顾,打横抱住他,双腿浸入弱水中,两臂也往下一放,就要撒开手。
他一下子变出真身,呲溜往凤羽嘉的头顶爬。
然而,仙界没有壶天术的禁制,他的真身比凤羽嘉的人形大许多。
粗壮的鳞躯,将凤羽嘉艳丽的姿容遮没,如卷一根救命稻草,百般缠不住,甚无助。
这小龙真是娇惯不得,脏得不像话,还不肯沐浴,还敢蹬鼻子上脸。
凤羽嘉忍无可忍,抓住银鳞,往弱水里一掼。雪鬃随水花溅开,他张牙舞爪,梗脖咆哮不已。
一人一龙,如此在弱水中搏斗,好不热闹。
危急关头,白语冰催动真元,化出些儿冰霰,毫无杀伤力地冲凤羽嘉下起一场小雪。
“你淹死了么?”金钩火珠冠顶着些龙雪,水月光华于五色羽裳腰际荡开涟漪,凤羽嘉问道。
“……”白语冰憋着气,四爪朝天,如一条翻肚皮的鱼,随波逐流,在水面浮浮沉沉。
说来也奇,这弱水看似清凉,实则稠如流沙,有一股致命的吸力,却不曾将他吸入水底。
凤羽嘉道:“洞房花烛夜,你已服过昆仑千年沙棠果,入弱水不会再沉溺。”
“圣前,你不早说!”白语冰这才翻转身,试探着头朝下扎个猛子,在弱水中徜徉一番。
似在湿软凉滑的沙中游弋,宛如无形的吻不断啜在身上,每一滴水皆在轻轻地打理他的鳞片。
这小龙已然享受弱水,凤羽嘉施施然一笑,也就开始清洗自己的身体。
本来他独自在此沐浴,是要布下结界,再化出真身仔细梳洗羽毛的。但一来是怕白语冰承不住他的威压。二来是他身为羽族的圣祖,身份极贵,成年之后,本就不会轻易在旁人面前化出真身。
因而只是施法收了衣衫和饰物,仍以人形沐浴,凤羽嘉精挑细选,先掬了一泓清水洗面。
白语冰还未见过凤凰洗澡,摇头摆尾游回来相看。
这么一看,布着雪鬃银鳞的龙躯,不知不觉,就围绕凤羽嘉打了个宽敞的圈儿。
凤羽嘉十分讲究地洗罢面,见龙躯洁净的银光环在此处,忽觉养龙是有些便利的。
只把白语冰当坐骑使唤,大大方方转侧一坐,鳞片硬鬃毛软,他坐得倒也舒适,又梳洗起披散下来的红发。白语冰身上微沉,心道:“这鸟还找到坐的地方了。”见他坐姿甚美,便也不讨厌。
白语冰久未回仙界,龙躯上坐着一个出水芙蓉般的佳人,心神一松,不由得浮想联翩。
想的无非是,这若是他的世子夫人,这么着被他拐回龙宫,必有一番大快活。
目光落在凤羽嘉的腰腹处,复又感慨此鸟想不通,为何不修女儿身,修女儿身早该成正果了。
看着看着,便见那色若照水芙蓉、细腻如美玉凝酥的上身,布有浅浅的鞭痕血印。
这本是他身上的打龙鞭的禁咒,上一回发作时,不知凤羽嘉用了什么法子,代他受了此禁咒。
许是凤羽嘉法力高强,或打龙鞭对羽族效力减弱,这鞭痕并不狰狞,不细看便不能觉察。
“……”白语冰心中忽涌起一股怜意,这是一只寂寞可怜的老鸟。
修真界的宵行与沈止念双宿双飞,已成定局。此番回宫,不知凤羽嘉是要饮无缺酒浇愁呢,还是又割下些儿七情过盛的识神来,存放在幻境中周乾真君处,待每一亿年涅槃时带识神去烧毁。
凤羽嘉已在洗手臂和胸膛。白语冰又想起沈止念沐浴。彼时宵行化出龙尾缠住沈止念,一龙一人戏水是好不快活。而凤羽嘉只能独自在弱水沐浴,就算如今有他一条小海龙相伴,也还是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