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攻他是正宫娘娘
陌生男子将一面五光十色的大幡插在云端, 抱起一具不省人事的身躯,大幡旋即化为宝树。
“待我凯旋, 像人族一样成婚?哈哈,有了青鸾这孩子,我们还要成婚吗?好啊……”
出战前的回眸一瞥,血光环绕的黑刃闪过,一缕发落在宵行的掌间。
手探入牢不可破的结界, 递向洞口抱小女孩的红发金眸佳人:“这是你想要的琴弦。”
“道君的心愿,就是我的心愿。”
黄叶簌簌落下,枯萎的藤蔓,摩挲紧闭的大门,痨儿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不然,我又为何会修炼出元神,看着这个世道贪婪的生灵呢?我想守护的人,唯有道君你一人,请你早日醒来。”
“宵行,我一直在想如何与你相处。果然兵刃相接更适合你我。我赐你宵行之名,你曾发誓保护我,却对我拔刀相向。看得出你很痛苦也很兴奋,不愿我死于旁人之手。其实,我也一样。”
白语冰合眸用力地摇了摇头,仅是纷乱的识神涌入还则罢了,这些识神还带有强烈的情绪。
这些情绪侵吞着他自己的情绪。片时,他几乎闹不清,自己是宵行,还是宝树痨儿。
他、宵行和痨儿三人份的识神,在识海里争夺地盘。
他的识神太过渺小,刻骨铭心的记忆也少,远不及这一龙一树的识神恢弘。情势十分不妙。
“小滑头?”听见化血鲮晶木的声音,他勉力回过神,思想着自己的记忆。
他有一个软弱的父王,一个病弱的母后,一个埋头苦干的兄长,皆是宵行和痨儿不曾有的。
平淡也未尝不能刻骨铭心,厌烦有时也掺杂着爱,弱小看身边细碎的矛盾皆恢弘。
思及此处,混乱的记忆渐区别开来,他的识神如若高墙,将宵行与痨儿混杂的识神围在中心。
外来的识神可以迷惑乃至侵吞他的识神,他为何不能迷惑乃至侵吞外来的识神?
几乎是无师自通地,他学会了金丹期修士才有的本事,构建虚假记忆,以此作为防御之用。
利用已掌握的对方的弱点,他在自己的识神高墙内,次第筑起迷宫般的虚假记忆墙。
譬如,鸿钧道君责备宝树痨儿祸害众生,宵行睡过了头并未与凤羽嘉诀别出战。
如此这般恶作剧,便是缓兵之计,引诱宵行与痨儿混杂的识神去加以辨识。
“哈哈哈哈!”此法奏效,白语冰已是满头冷汗,两手血污,失心疯一般放声大笑。
他且笑且埋下化血鲮晶木的根须,化血鲮晶木转瞬开枝散叶。遍布鳞纹的紫晶叶,吸尽周遭魔气污血,散发出清凉湿润的灵气。他深吸口气,识神一扫,点点微光闪动,皆是冰灵和水灵。
猎烽正与骸骨魔物战到酣处,忽觉黑雾血海消弭,身周如若龙变天异常地湿凉阴冷。
他扭头看白语冰时,浑身一震,只见白语冰立在一株满是荆棘枝叶的树下。冰灰色的眸子空洞地睁着,两手无意识地摊开,显是识神离体。口中叽叽咕咕念念有词,说的竟似冰灵的洪荒古语。
紧随其后,一大团肉眼可见的冰霰暴雪,在白语冰的双手之间打着旋儿显现。
再细看暴雪之中,小羊伯奕正一点点长大。长得有一头牛大小,冰霰暴雪骤然凝缩,小羊伯奕身子一旋,化出人形。这人形与白语冰有些相似,也是银发雪肤。只不过双眸是蓝色的,头发打着卷儿,头顶有四个角,样貌也要憨厚一些。伯奕赤着矫健的上身,向白语冰欠身一礼:“主人。”
白语冰抬手一指如蚁围绕猎烽的骸骨魔物,双眸无神,声音凛冽地下令道:“杀光它们。”
“……”猎烽被他一指,心跳登时漏了一拍,分明感受到了一种不该有的威压,险些以为他要杀自己。说时迟那时快,伯奕手中化出两柄弯刀冰刃,与化血鲮晶木的荆棘条儿一齐冲杀而来。
猎烽心惊肉跳,与伯奕和荆棘擦肩而过,骸骨魔物化为污血冻成坚冰,转瞬周遭已变作冰原。
白语冰眸中渐有神采,是一种捕猎者般的神气,倏地一惊,又“啊”地叫一声,转为迷惑。
“白恩公?”见他好似被魔气所迷,猎烽连忙飞掠而来,以识神扫遍他周身。
白语冰登时头痛。他方才识神离体聚灵,识海防御松懈,一瞬竟被宵行和痨儿的情绪左右了。
“那人是谁?”他指着不远处那切骸骨魔物如切瓜的人形伯奕,失忆般问猎烽道。
“……”猎烽见他安然无恙,哭笑不得,喜忧参半地答道,“便是伯奕。”
白语冰犹未反应过来:“哎妈,猎烽将军,你的神雷真有奇效,竟让伯奕化出了人形?”
说着话,他要往伯奕那厢奔去,不料地上的污血已冻为冰,脚下打滑,险些摔个狗啃泥。
猎烽眼疾手快,无语地相扶。这位白答应竟能聚集冰灵造出能化人形的生灵,显是深藏不露。他再不懂,也知其中必有蹊跷。什么龙丹已毁靠化血鲮晶木杀死蛊雕的鬼话,反正他是不信了。
就在这时,原本暗无天日的空中,忽绽出一道暖融融的金光。
笼罩在金光中,乍看似有一只蓝孔雀飞掠而来,却是摩空真君的衣袂和翎裾因扑落而展开。
摩空真君落至白语冰身前时,伯奕也恰收拾了骸骨魔物大军,回到白语冰身边复命。
摩空真君摇扇道:“白答应——”
伯奕手持弯刀道:“主人——”
一孔雀一羊不约而同说话,继而彼此对视一眼。摩空真君如同见了鬼,面色霎时精彩纷呈。
白语冰没想到伯奕会称自己为主人,对摩空真君说道:“这个,荣贵妃娘娘,你听我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摩空真君黑着脸道,“本宫什么也没想,只是奉命带你出去!”
伯奕似懂非懂地问道:“荣贵妃娘娘?他对主人不敬。主人,我可以杀了他吗?”
白语冰为之汗颜:“杀什么杀,你一羊杀气这么重,跟谁学的?别叫我主人,我叫白语冰。”
伯奕元神初成,灵光乍开,暗觉自家主人与方才有些不同,困惑地叫道:“主人?”
“妈妈的,我不过是聚灵造了你,妖丹不是我给你的。你管我叫主人,怎么不管我叫爹呢?”
“爹?”伯奕不明所以,当着摩空真君的面,认真地叫白语冰道。
摩空真君的脸更黑了几分,棕眸中杀机微现,忍无可忍地扭开头,羽扇也摇快了不少。
“……”白语冰暗觉微妙,他一条还是童子身的小海龙,竟然如此这般喜当爹了。
赶在摩空真君发作之前,他疯狂地想了一阵,拍住伯奕的肩,语重心长地道:
“叫我冰哥。这是摩空哥哥,那是猎烽将军,我们都是很好很好的好兄弟,明白了么?”
伯奕略一思索,有些想不通地道:“冰哥,你叫他荣贵妃娘娘,不叫摩空哥哥。”
“摩空哥哥,摩空哥哥,摩空哥哥。”白语冰大叫三声。他以往不这么叫,乃是觉得肉麻。
此时要给伯奕做个表率,他不但如此大叫,还抱住摩空真君,作勾肩搭背状。
末了,他示意伯奕如法炮制。伯奕意欲效仿,却未收弯刀,刀尖差点剜伤摩空真君的脸。
摩空真君听哥哥的称呼还算顺耳,却没料到这一龙一羊敢如此戏弄,怒不可遏道:“滚!”
伯奕又感到摩空真君有敌意,跃跃欲试地想杀了这只孔雀。
白语冰只好说些鸟就是如此刀子嘴豆腐心之类的好话,令伯奕深感羽族的性情复杂。
众人热热闹闹。摩空真君道是要把白语冰等人先送出去,扇尖便往身后一指。
摩空真君身后,有一道略带香气的烟柱,循着这烟柱往上飞,便可离开《山河社稷图》。
白语冰见状收了化血鲮晶木。伯奕化作羊身驮住他,腾空而起。猎烽也化作黑鹰从旁相护。
飞了有数十丈高,没入浓郁的黑雾中时,众人忽听得女子嘻嘻哈哈的缥缈笑声。
这笑声如若天籁悦耳,似仙子戏水神女脱衣,仿佛在做些引人遐思的快活事,十分有感染力。
白语冰一众皆是男子,闻声均是一愣。唯有摩空真君眉宇紧锁,似早有所料,极不愿见此女。
白语冰道:“这么样好听,一定是羽族的声音。圣前修复此山之前,曾与诸位将军说过,此山中有一只擅笑的异禽鵸鵌。想必就是它了。本该是由逐天将军对付它。它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摩空真君尚未答话。伯奕的妖丹先对这笑声有了反应,无法再腾云驾雾,一下子跌落下去。
白语冰见势不好,摘下头顶的孔雀翎,兀自御风飞行,去追跌落的伯奕。
猎烽显是也受不住这笑声,识神不稳,不敢再往笑声渐清晰的高处飞,抹头往下追白语冰。
“摩空哥哥,你来看我啦。”摩空真君烦躁地“啧”了一声,停在半空中,只听那女子笑道。
白语冰、伯奕和猎烽又落在魔气极重的骸骨堆里,便听得女子的声音漫山遍野回荡不休。
死物的污血和骸骨随之冲起,似海上浩瀚的龙卷风,一拨儿往上吸入浓郁的黑雾中。
原本山麓处有几道破开黑雾的阳光,此时魔气聚集,阳光竟随之收合,只剩微弱的金芒。
女子的笑声已有些像哭声:“摩空哥哥,我等得你好苦啊!为了给伯奕哥哥报仇,我一直在等你,等着拔光你的羽,剖开你的胸膛,看看你那颗恩将仇报、无情无义的心,到底是怎般模样!”
☆、地书(九)
“伯奕你还好吗?”猎烽又与周遭的骸骨魔物斗在一处, 白语冰扶起勉力化出人形的伯奕问。
听着女子似哭还笑的声音, 法力在丹田里胡乱翻涌,伯奕抓着自己结实的小腹:“妖丹……”
白语冰见伯奕已无还手之力,猎烽又不足以周全他三人, 只得重新将化血鲮晶木埋在土内。
化血鲮晶木再次开枝散叶, 将魔气转化为冰灵之气。白语冰忍不住夸赞道:
“刺儿,我方才忙着对付识海内两个不安分的家伙,忘了说,你这转化的本事太厉害了。”
化血鲮晶木冷哼一声:“那是自然, 也不想一想,我是什么身份……我可是陆压道君种的树。”
有化血鲮晶木护在身周,白语冰得了闲暇, 扶着伯奕,抬头看魔气浓郁的上空。
摩空真君对那女子说道:“妖界本是弱肉强食。你和伯奕却要将无用的感情浪费在我身上。尤其是你,齐嫣。你不好好修炼,想依附于我。当初我受伤, 对你来说是巴结我的好机会。但你做了什么?救我的是伯奕, 照顾我的是伯奕。在我离开后,试图挽回我的也是伯奕。你仗着伯奕对你有意, 强迫他如此作为。你连亲自讨好我的勇气也没有。我对你这样的废物,一点也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