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攻他是正宫娘娘
白语冰还未受过如此直白的恭维,还恭维得十分自然真挚,想起青鸾玉华元君来,心道:
“妈妈的,皇贵妃娘娘喜欢这只鸟,莫非是喜欢小白脸?他俩不是一个段数的,够呛。”
想到此处,看在玉华元君的情面上,他试试探探地客套道:“朱雀吗?你也生得不差。”
这个叫法一点也不礼貌。朱雀陵光神君却毫不介意,少女般烂漫地说笑道:
“许多人夸我生得好,有时也令我烦恼。这种烦恼,想必你也有罢?明明不是靠脸,不解释便是高处不胜寒,解释又很麻烦。这么一想还有些寂寞呢。奇怪的是,被你夸,我却很开心。可能是因为你生得比我漂亮,就像圣前一样,使我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应该说,倍感荣幸,哈哈。”
白语冰震惊地看着朱雀陵光神君。这番话通俗易懂,却有好几层意思,面面俱到,恰到好处。
他一时竟没听明白,只觉对方风流自许不要脸,却令他如沐春风,一下子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陵光。”凤羽嘉祭出《山河社稷图》,与众将查看待修复的山河,抹头就见二人相谈甚欢。
朱雀陵光神君显是十分受宠,应了一声,有恃无恐,恋恋不舍地对白语冰笑道:
“我要干活啦,啊,总觉得一见如故,没和你聊够呢。你一个人待在笔洗里很无趣罢?”
这不是废话么,白语冰忍不住问道:“不然,你一大元帅要来笔洗里,陪我扮锦鲤吗?”
“嗯……我是想如此奉陪,但这笔洗太小,容不下我的真身。无趣的话,可以看圣前修复《山河社稷图》。我负责在图外掠阵,贴身保护圣前。只要进展顺利,一会闲了,你我还能说说话。”
见众将并不十分在意自己,白语冰不复觉羞辱,前爪扒着笔洗沿儿昂头观看。
这桌案宽阔非常,若要排兵布阵,堆得下一个沙盘。垂云逐天二将关系好,凑在凤羽嘉右侧看图。猎烽就较为凄惨了,捧着挣扎不已的小羊伯奕,不伦不类,远远地立在桌案一角边。
朱雀陵光神君立在凤羽嘉左侧,脸贴得极近。手时而搭在凤羽嘉肩头,时而往其背后一放。
白语冰看了心道:“你爷爷的,还真是贴身保护啊!”
这是自然的亲昵之态,勾肩搭背议事罢了,他却有些不爽,总觉凤羽嘉被这笑面虎占了便宜。
此番凤羽嘉打算修复的山,名为翼望山。
旁听凤羽嘉与众将谈论,白语冰得知,此山是魔祖冥渊入魔之处。冥渊本不住在此山,不知为何,入魔前夕,却跑来此山发泄一通。这山中本有一只独眼三尾猫,名为欢,可以驱除凶邪之气。
冥渊在此山入魔之后,这名为欢的猫儿受魔气污染也入魔了,却始终在沉睡,并未兴风作浪。
是以很长一段时日,凤羽嘉并未觉察此山的异状。直至洪荒末时,有一只擅笑的异禽鵸鵌,忽在此山入魔,唤醒了沉睡的欢,杀害了许多生灵。凤羽嘉这才发觉遗漏了此山,奈何为时已晚。
凤羽嘉与垂云逐天商议,在他施法修复此山时,由这二位将军入图去对付猫欢和异禽鵸鵌。
朱雀陵光神君笑道:“圣前,此山魔气甚重,二魔道行不浅。不若由我去,三位将军掠阵。”
逐天听了,难得严肃地说道:“不妥!圣前一旦提笔修复此山,就中断不得。彼时用心一处,连身外化身也不能使,更受不得一点惊扰。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有不轨之徒混入百鸟宫,后果不堪设想。我们羽族,除了圣前,就属神君你和荣贵妃摩空真君的本领最高……这山里有摩空真君的老相识,他理应避嫌。因此,我们也不曾告知他。留在外面保护圣前的人,非神君你莫属。”
垂云点头也道:“圣前收留赤霞真君也就罢了,人家毕竟是天生神体。妖便是妖,说句不中听的话,摩空真君曾为金乌效力。哪怕后来他和金乌撕破脸,投靠圣前,时不常地猎些小妖回来,我也始终无法信任他。所谓忠臣不事二君,好马不备双鞍。他能背叛金乌,就能背叛圣前。”
朱雀陵光神君听罢,轻松而又烦恼似地道:“提防摩空真君吗?公事公办,真是伤脑筋啊。”
白语冰听得有些惊讶,来神界这些时日,他已知晓,金乌便是妖界的乌帝。
摩空真君竟和蛊雕一般,曾是金乌的下属。不知摩空真君为何弃暗投明,入了凤羽嘉的后宫。
只听凤羽嘉道:“你等不要妄议是非。陵光身兼守护神一职,决不能出事,为我掠阵便可。”
猎烽资历最浅,陪同朱雀陵光神君掠阵,遐想着哪一日自己也能入图除魔,已是心满意足。
见状对朱雀陵光神君道:“神君,我是第一次参与此事,有许多不懂之处,请多指教。”
“也没什么好指教的,猎烽将军,你不必太过紧张,你我待命就行了。”
白语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这些鸟摩拳擦掌十分热闹,自己却百无聊赖,索性凑热闹说道:
“圣前,奴婢小爷我也为你掠阵!”
凤羽嘉见他小模小样上蹿下跳,欺负欲涌上心头,定住心神,释出些威压只道:“闭嘴。”
白语冰只得闭住嘴,却想不出凤羽嘉为何拿一琉璃笔洗养他,该不会他得这么样过一辈子罢?
微感焦虑,脑袋搭在笔洗沿儿上,他睁大冰灰色的双眸,旁观凤羽嘉施法。
那《山河社稷图》在案上摊开,山川河流旋即浮现。已修复的山河,便是山河本色,或云遮雾绕,或叠翠浮光,兼有姹紫嫣红的花叶,甚讨喜。未修复的山河,则被黑气笼罩,尽是枯木怪石。
桌案一角有个小香炉,垂云和逐天各点一根线香,插在炉中。
朱雀陵光神君则把一小碟朱砂摆在凤羽嘉的手边。凤羽嘉指腹向碟内一点,逼出一注血来。
朱砂遇凤凰血沸腾一阵。凤羽嘉左手向图一拂,图中水路逶迤移动,显出一座大山。
白语冰一心看图,不知谁说了声“开始了”,气氛倏地紧张起来。凤羽嘉提笔蘸朱砂血汁,嫣红湿润的笔尖触及山麓轮廓,宛如旭日驱散夜间浓雾,焦枯的土地旋即草长莺飞,有了鲜妍颜色。
“……”这个描摹般的画法,实与画符如出一辙。运笔时注入真元法力,小小一支笔看似轻巧,却如凡人挪动千斤闸作画,每一笔消耗颇巨,一旦中断,不但前功尽弃,还可能被魔气反噬。
画符也只是画一张符,笔画有限,耗时也有限,这描摹的可是一座实打实的大山。
他抬头看凤羽嘉,约是才开始,这鸟祖宗的神色还算轻松。不知过了多久,凤羽嘉眉心微蹙,笔尖也跟着一滞,虽然滞住,手却十分稳,一笔并未中断。细看那图中凝滞处,一团浓郁如墨的黑雾纠缠住笔尖,大有要顺笔往上攀缠之势。垂云对逐天道:“这个应该是欢,我先行一步了。”
垂云调头唤来候在门外的鹏军将士,待凤羽嘉施法,《山河社稷图》放出五色华光,便与将士消失在华光中。紧随其后,小香炉里的一根香,袅袅的烟雾也往图中斜去,似在为众将士指路。
图中那一团黑雾,随之活物般往别处游走。凤羽嘉的笔便又动了起来,细致描绘此山原貌。
如此这般,再一次遇见滞碍,逐天也率精挑细选的近卫雕军入图。
白语冰观瞧凤羽嘉。凤羽嘉已然是全情投入,笔尖挲过一片魔化的怪异骸骨,将骸骨焚为齑粉,不知是受这些惨死的生灵影响,还是想起魔祖冥渊和龙祖宵行的纠葛,流露出稍许痛苦之色。
“嗯?猎烽将军你没事罢?”原本静立掠阵的朱雀陵光神君,忽出声问立在不远处的猎烽道。
白语冰闻声看向猎烽。猎烽似有些捧不住小羊伯奕了,咬牙低声回答道:
“我也不知为何,突然心烦意乱,手脚有些乏力,像是谁在施加威压,也可能是魔气太重。”
白语冰困在笔洗的朱砂结界里,并不觉魔气如何重。
看猎烽的神色,《山河社稷图》的魔气,有一丝泄在后殿内,就已令这位年轻将军感到不适。
朱雀陵光神君安慰道:“放轻松,平心静气,习惯了就好。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呢?”
猎烽艰难地说道:“这是白恩公的小羊,凤皇……圣前让我看管。我们如此说话无妨么?”
只怕惊扰了凤羽嘉,猎烽强自忍耐。朱雀陵光神君笑道:“无妨,圣前一心施法,已听不见我等说话了。你我小心一些,别触碰圣前便可。这小羊是活物么,怎么如此淘气?啊,它有元神?”
猎烽已无力应答,朱雀陵光神君又道:“你歇一歇,我帮你拿罢?”
说到此处,又向白语冰笑道:“小龙,我替你照顾小羊可好?它叫什么名字呢?”
白语冰见状道:“它叫伯奕,你要拿也行,好好拿着,可别给我摔坏了。”
朱雀陵光神君旋即走向猎烽,离得有三五步远,遥遥地伸出了手。
猎烽要交出小羊伯奕,小羊伯奕却忽然受惊,避开朱雀陵光神君的手,一下子飞蹿向桌案。
朱雀陵光神君道了声“不好”,睁开笑弯的眼,身形一晃,已护在凤羽嘉的面前。
“……?”白语冰还没看明白,就听得哐啷一声响,周遭水花四溅,碗莲叶摇荡不已。
小羊伯奕并未扑向凤羽嘉,而是向琉璃笔洗扑来,竟撞开了凤羽嘉布置的朱砂结界。
说时迟那时快,《山河社稷图》光华大盛,光华射向他,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这一刹,只听朱雀陵光神君惊道:“不该啊,这小龙又不是魔物,怎么会触发此图的禁咒?”
白语冰心道一声“妈妈的”,来不及叫嚷,如置身漩涡,已不由自主被吸入图中!
猎烽脸色大变,顾不得想许多,掠入光华内,才抓住他的手,想要抢出他,却也一并入了图。
原本热闹的后殿书房,只剩下正在施法修复《山河社稷图》的凤羽嘉,以及朱雀陵光神君。
朱雀陵光神君自言自语地道:“糟糕了呀。圣前,我须得护住你,不能入图去救他二人。”
凤羽嘉似受了几分惊扰,为防魔气入体,只能强行不理身外事,额角渗出了稍许细汗。
朱雀陵光神君定定地注视着凤羽嘉,像是有无限的烦恼和怜悯,悠悠地长叹了一口气。
他慢慢地抬起了手,仿佛要抚摸凤羽嘉的后颈,略一迟疑,倏地又将手放下。
视线转向虚掩的门,就在这时,门被人推开了,两人一前一后入内。
赤霞真君身穿粉纱儿衣,捧着盛酒的玉壶,一见朱雀陵光神君,面带笑容,却露出厌烦神气:
“你回宫啦?怎么只剩了你,他们人呢?不是说,我家白答应也在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