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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蛇

作者:溯痕 时间:2020-11-03 15:01:02 标签:灵异神怪 虐恋情深 前世今生

    小厮伶俐,弓着腰说了几句吉祥话,又道:“这面是少爷亲手擀的,遣小人送来,临行时嘱咐须进了家再煮,夫人可要现在进食?”
    沈母颔首,进了厨房,看着厨娘烧沸了水,将那根长长的面条入了锅,待捞出来时放入碗里,浇上恰好温热的菌汤,烫热的面条经温汤一淋,恰好入口。不凉不烫。
    食了面,沈老夫人唤来那小厮打了赏,交代道:“你且回去转告轩儿,娘亲知道他的心思。往年他返家一回,我哭一回,他心中本来就苦,见我如此,更添难过。如今他不下山,我自是不怪他。且让他在山上好好静养,做娘的不求他行商入仕,但求安安稳稳。”说到此合手道了声佛祖庇佑,洒泪离去了。
    小厮得了不少赏银,揣进怀中,回到山上将沈母的话一字不漏转述给沈清轩。又得了赏,方才欢欢喜喜的退去。
    山中日子过得极慢,且又是夏季。昼长夜短。
    沈清轩也觉得日子过的慢极了,白天坐在树下,浑浑噩噩许久,再睁开眼,依旧是郎朗日头。
    也不知这光阴是怎么蹉跎过去的,这一日他推开窗,鼻尖忽而嗅得桂花飘香,却又一惊。已经是八月了么?
    八月中秋,正是菊黄、蟹肥、桂花香。
    沈清轩来了兴致,叫人清水洗院,细沙铺地,待得夜间凉爽,招来众小厮婢女,厨娘老仆,摆开三四桌酒席,煮得几十只大肥蟹摆在中间,又烫了热酒,叫众人赏月吃喝。
    这山院中仆人原就不是府中管束来的,性子颇野,得了主人允许又见主家兴致难得高昂,当下就吃谈起来。
    沈清轩与几个贴身小厮坐在一席,听他们说的笑话也展露笑意。小厮们见主子开怀,也跟着高兴,当下笑话顽话一个跟着一个说出来,有些甚是粗野,沈清轩也笑的失态,笑完了赏他酒吃。
    三杯黄汤下肚,小厮甚是得意,顽笑话也没了约束,一时天南海北的胡侃,越说越荒诞不经,后也不知怎的,扯出了神神鬼鬼来,说那刑天如何如何,伏羲又是如何如何,更有花鬼狐仙的故事,一个接着一个的往外冒,就更不提他们最喜爱谈论的那落魄书生和有情有义的妖怪鬼仙,花前月下海誓山盟了。此类故事,一小厮开了个头,其余人就往下叙,一个比一个悱恻,一个比一个缠绵。
    院中一时热闹无比。
    这夜闹至三更,院中诸人醉态尽显,沈清轩心中高兴,也多吃了几杯,有些昏沉。贴身伺候他的婢女还清醒,送他回屋歇息,沈清轩躺在床上,又遣她去院中与众人继续吃酒,自己一人休息。
    婢女掩门离去,沈清轩才觉酒力上头,颇是难受,也恢复了些清明。闻得屋外的热闹声丝丝缕缕般从窗棂门缝处溜进来,似近又远,如真似幻,顿感些许凄凉。
    不由得想起伊墨,自忖也不知他现在何处,忙些什么,是否已寻到蛇蜕,中秋时有没有喝上酒……可曾念起自己,烛下笔墨清谈的时光……
    正胡思乱想着,忽听一道清脆女声,娇娇弱弱的在耳旁唤了一声:“公子。”
    沈清轩猛地睁开眼,周围并无一人。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顿了一下,突然掀开床帷。
    只见不远处,亭亭站着一红衣女子,云髻高耸,面色酡红,眉目如画,说不出的娇艳如花。
    正含情脉脉的望着自己。
    沈清轩愣愣看了她半晌工夫,只看的女子粉腮更红,风情绮丽。
    以为自己在梦中,沈清轩忙伸手在身上拧了一把,却是极痛。
    顿时醒悟过来,这女子非仙即妖。心中警惕。
    那女子莲步轻移,走到他床边来,低头羞涩道:“如公子所思,奴家正是这山中花魅,多年承公子恩德,悉心浇灌,修得人形。适才院中公子饮醉,往奴家身上倾了杯酒,公子可还记得?”
    沈清轩愣愣听着,愣愣回想,突而想起刚刚似有这回事,那却是一簇凤球花。
    女子粉颈低垂,道:“那正是奴家。”
    沈清轩至此才回过神,只是不解她来意,狐疑的看着她。
    “奴家得公子恩泽,方有今日……”说着,脸上突然透红,更是美艳不可方物,声如蚊呐道:“今夜前来报答公子。”
    她说的极轻,羞的眉眼都不敢抬起,沈清轩本是极聪慧的人,悟了她的意思,顿时也羞的不行,耳根红透,不知该如何作答。
    两人一时俱是羞涩难当,烛影摇晃着,气氛旖旎起来。
    那女子见状,仍是红着脸不敢抬头,却伸出手,轻解了大红罗衫,缓缓躺下,偎进他怀里。
    温香软玉在怀,岂有不动心之理。
    沈清轩自是情动,却也踌躇。男女之事非比寻常,他虽出生商贾之家,却也三岁启蒙,经名师指点,习的诗文礼数,至今不曾有轻薄言行。虽也想过男女之事,因身体之故,早已绝了这个念头。
    今夜此女貌美如花,虽是异类,却清清白白。因此即使心中喜爱,沈清轩也不敢妄动。
    这番思量下来,沈清轩逐渐冷静,女子却不依,被褥中柔软肢体纠缠上来。
    沈清轩口不能言,只得推开,刚推开一些,她又怯怯缠上,再推,又缠。
    反复几次,床上两人本就是风华正茂的一双男女,干柴烈火,终是轰的一声,燃了。
    沈清轩神志已匮,只迷迷糊糊的行至紧要关头,突感怀中的温香软玉火热身子倏然变冷,更有一只冰凉手掌抚上自己额头,那些低吟软哼都不知何处去了,只听一道声音,低低沉沉的在耳边私语:“沈公子果是清古冶艳,秀润天成。”
    沈清轩倏然大惊,腰身哆嗦了一下,猛地睁开眼来。
    却见周围布景依旧,空无一人,那床榻却在离自己十来步远的地方,榻上被枕整整齐齐,并无任何翻动的痕迹。
    沈清轩只觉额头滴下汗来,浑身却冰冷刺骨,仿佛依旧被梦里冰凉身子缠着。
    低头一看,却见自己泡在浴桶里,水已凉透。
    原来是沐浴却睡着,造了春梦一场。
    松了口气,沈清轩好笑的摇头,抬臂准备摇铃唤人。
    只这一瞬,他眼角瞟到水底,伸出去的手突然如僵化般凝滞在半空中,面如白纸的傻傻望着水底那丝丝白浊,浮到眼前。
    竟……泄了精。
   
    第7章 又病
   
    沈清轩病重。
    躺在床上偶尔醒来,被灌入汤水、丸药、药汤的时候,沈清轩都尽量一一配合他们,由着郎中大夫们络绎不绝的来,又络绎不绝的去。
    山庄外的蜿蜒小道上,又一次车马不断,小轿不绝。
    沈老爷责问众小厮,为何突然又大病了?小厮们互相看看,谁也不敢站出来领了这夜晚吃酒至三更,又叫主子洗了冷水浴的责罚。个个摇头。
    沈清轩费力的抬抬手,不让人继续追究。毕竟酒席是自己要开的。
    这病一天又一天的延续下去,沈清轩心里明白,这回病情来的凶猛,寻常药物制不住的。
    院里的药渣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土丘,他却毫无起色。
    身上不时的忽冷忽热,烫热起来的时候,沈清轩真想叫人拿个蛋来,磕碎在自己身上,看看是否能煎熟;冷起来的时候,又觉得自己回到童年,回到坠入冰窟的那一瞬间,凄惶无比。
    身上难受到无法容忍的时分,沈清轩躺在床上连翻身都不能,心里不是不恨的。
    恨那晚自己过于放纵,吃醉了酒;恨那奴仆不尽责,叫他酒后洗了冷水澡;又恨小厮们与中秋夜晚,将那些狐仙鬼怪的故事说的太缠绵,惹得他泡在冷水里,还造了春梦一场。
    须知他身体本来孱弱,吃了热酒,却又浸了凉水,身体里那些热气叫冷水一激,岂有不病之理?加上水中又做了那事,精元俱损,更是雪上加霜。
    又恨活到今天,连一个肯精心为自己着想的人都没有。
    在心里咬牙切齿一番,渐渐又觉得疲累。恨的心都淡了,只想着早些死了也罢,省的活受罪。
    等死的时候,沈清轩经常会想起伊墨来。
    甚至会想起那晚冷水中的梦。却连梦中那个女子的容颜都记不起来了,只记得温柔美艳。
    记忆更深刻的,却是那突如其来的冰凉肌体环绕的感觉,明知道那只是因为自己浸在冷水中造成的梦境,却挥散不去。
    以及那只听过一回,却从未忘记的嗓音,在自己耳边的细语——清古冶艳,秀润天成。
    分明是伊墨的声音。
    每每想到这里沈清轩都会不由自主的打个寒噤,不敢再细想下去。
    他本能的感到危险。本能的规避危险。
    又是一天的汤药灌入,将胃灌的满满的,沈清轩只觉得那药味极其恶心,却也配合着尽力咽下去,到了晚间,胃里开始翻江倒海,苦涩的药汁时不时的翻涌到喉头,沈清轩往下吞,那药汁却疯狂的往上涌,苦苦压抑多时,沈清轩终于受不住,张开口,大堆药汁如箭般喷溅而出,床榻、被褥、枕头,尽数湿透。
    沈清轩大口大口的呕着,只把胃里药汁连来不及分解的丸药一起,呕的干干净净。
    慌的婢女小厮端盆递水,忙成一串。
    沈清轩再也服不下药去。
    就是闻一闻,也要连胆汁一齐吐出来。
    又熬了三天功夫,沈清轩躺在床上,面白如纸,气息微弱,偶尔睁开眼看着青花帐顶,频频想起伊墨来。
    想起初时他咬自己的那一口。想起他隐着身形,写的那些周正的字。想起他下山,却是为了寻皮……想的心中发笑,笑完又突然难过,他答应护他劫渡,如今却怕是撑不到那个时候了。
    伊墨,你怎么还不回来?
    念及此,莫名的觉得委屈。眼眶都酸涩起来。等了会又忍不住狠狠的想,你这无角无足的大长虫真是没用,自己的皮还叫人偷了去,一千多年白白修炼了,怎么没叫人把你捉了扒皮剔骨炖成蛇羹才好?!
    他一边想,一边骂,却又一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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