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道侣
突然听到仙阳轮回术是一只妖开创的,梅傲霜多少有些意外,但他又找不出推翻这个说法的理由,毕竟是眼前这个无尘境界的传奇人物亲口相传。
“无尘境界只收渡劫飞升之徒,包括任何生灵,正所谓道生万物……人妖无别,上古仙士出身各不相同,青丘涂山的狐族也出了不少仙尊。”说着,吴企图伸出手去再次拉住他手中的沉香珠,真诚道:“给我吧,我有办法掩住你的妖气。”
或是不在乎了,或是有点被他口中的无尘境界所吸引,梅傲霜放下了珠子,他看着吴企图费尽力气给他施下封印术,联想往日把锁钥沉香阁搞得乌烟瘴气,把他气得半死的那个傻子,竟有种释然之感。
“我封了你所有的法力,以防你使用仙岳法术被人发觉。”吴企图的脸上渐渐泛白,施下封印术消耗了大量灵力,加之背上的伤势一直未处理,已经伤了元气。
他握着那穿雪白的沉香珠,又从乾坤袋取了一张蓝色封印符,将这散发浓重香气的法宝封存了起来,片刻,沉香珠如冬眠的雪兽,香气渐渐没了。
那白如雪尘的珠子熄灭了光辉,不再散发幽香,梅傲霜第一次这样看它不在自己手上的模样,原是这般的伶仃,当初师父将它戴在手腕时便叮嘱“一刻也不能摘!摘了……就会生病。”无论会不会生病,他都从未想过摘下这手珠……摘了……心也跟着坠落,不知跌到何处。
明日,该看着什么样的晨光苏醒……
把封好沉香珠装进乾坤袋,吴企图看向梅傲霜轻笑:“别难过,它原本就来得不干净,无忧宫.云不来对仙岳的态度你也见过,也该明白缘故。”他咬了咬牙扶着桌面站起来,再次打开乾坤袋取了些了丹药,有些吃力道:“改天……我见着云不来……替你物归原主。”
他手握一只白玉药瓶,额头微汗直冒,嘴唇泛白,眼睛开始昏花起来,瓶盖好几次没打开,便眼前一黑,倒在桌底。
“吴企图!……”梅傲霜没来得及扶住他,手指在半空才发觉自己现在如一介凡人,不能施法,突感这现实于他来说,陌生得惶然。
走过去,将吴企图抱上窗边的床榻,回头找药,双手却沾满了血,梅傲霜心头一震,他忍了多久……
梅傲霜小心把他翻身过来,一件一件解开衣服,那背上左斜向下一条触目惊心的剑口,他自己封了静脉,大量的血控制住了,但因后面又大施法术,反而加速心血流动,元气大伤。
取来那瓶丹药,梅傲霜转过吴企图的脸喂药,才发觉人已经昏厥无意识,喂进去的药丸没有咽下,而他现在已不能施法将药给他顺下。
“吴企图……醒醒……”梅傲霜在他的脸颊拍了几下,怎么都唤不醒,便起身倒了半杯水,俯下身,将吴企图的脸微微抬起,缓缓把水喂进去,让药顺着水咽下。
打开另一个琉璃罐子,有清香飘出,梅傲霜用手指挖出金黄的膏脂,在那条伤口周围,一点点地涂抹。这药膏想必是无尘境界的上品仙药,很快有了修复效果,看见他唇上也有血迹。梅傲霜又蘸了点药膏抹在他嘴上,但吴企图突然闭嘴,含住了他的手指,唇舌间的一点濡湿软腻让梅傲霜不知所措地慌忙收手,回眸仔细看了那张脸,确认他是昏迷的状态,又花了半个时辰将伤口包扎好,才规整地收了东西,退出卧房。
隔间的茶几旁,梅傲霜望着自己的双手空泛木讷,半壶茶水已经凉透,他没觉得崩溃,只是心里空落无依……离开仙岳该去哪?如果……那只狐妖·涂山夏苍……思绪走到这里,心脏像插了一把巨剑,难以抑制,他不敢想……
妖典有注:“妖无情不泪,落泪则魂动。”从小到大,从未哭过,见过许多人哭,自己却从不有这种情绪,师尊们说他这是天生冷静,谁成想是这缘由……
“啊……”卧室里,吴企图传来痛苦喊声,打断了这些郁郁思绪,也暂时打断梅傲霜想独自离去的念头。
走到卧室,看见因为疼痛而挣扎得满头大汗的吴企图,那娇小的身躯在被褥下抖动,与曾经裹着被子装怪的那个模样截然不同,三年……他那样买傻三年,如此强大的人,为何那样屈身自己。
“啊……娘……”吴企图咬着唇角,痛苦轻喊,那神情害怕极了。
什么样的梦能让堂堂葬海古道怕成这样……
梅傲霜坐到床边,用干净的帕子给床上挣扎的吴企图擦汗,他不敢用力,换了好几块帕子,才擦干他额头的汗,又怕他这样动会扯到伤口,便将他抱住固定在怀里,没有了法力,只有以这种蠢办法去控制,他平日最恶与人亲近,自从吴企图的出现,这种触碰便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奇怪。
抱着这个身躯,听着那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那些噩梦似乎也静了下来,梅傲霜把怀中人的头发略微理顺,换了干净枕头,把他的头放回床上。
不愿自己一个人待着想那些不愿想的,他就这样整整一夜坐在床边。
天色已亮,吴企图睁开眼看见梅傲霜单手托着下巴,像尊玉雕似的在自己床边睡着了,而自己干干净净,伤口也包扎了,上了药膏大有恢复,还换了新的内衫。
梅傲霜照顾了他一晚上?
“这人……真是……”吴企图扶着身上的干净衣服,莫名的愉悦。
小心下了床,吴企图自己打了盆冷水洗了把脸,回来施法将梅傲霜弄到了床上。
“谁?”梅傲霜突然惊醒,抓着吴企图的手。
吴企图噗呲一声笑,反握着他的手,哄小孩儿似的口吻:“没事没事,乖乖睡觉,我给你当护卫,没人敢偷袭的。”
梅傲霜忙抽开手,半坐起来,严肃地问:“你伤怎么样?”
“非常好。”吴企图轻飘飘地原地转了一圈,对他竖起大拇指:“经过掌门师兄的照顾,我已经药到病除啦!”
见他嬉皮笑脸,梅傲霜冷冰冰地,双指点过去,才发觉法力不在,只得干巴巴地收回手势。
这模样霎有几分萌态,看得吴企图捧腹大笑:“哈哈哈……掌门师兄,我才知道你还可以这么可爱!不能发威的老虎,果然是只病猫……”
“闭嘴。”梅傲霜恼羞成怒:“出去。”
想到他一夜未睡,就不逗他了。
“哈哈……好……我出去,你乖乖睡觉。”
吴企图捂着嘴一边笑,一边退出房间,并到楼下吃早饭,之后对客栈的小二吩咐中午给梅傲霜送饭,便起身外出了。
☆、第 61 章
云中城一夜间没落了许多,昔日的乐雅盛会如泡影消散,文坛界再一次哗动不安,那圣曲之主去哪儿了?
幽夜消失,瑶琴居也停止运营,城中四处张榜寻找幽夜公子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立碑书词才行。文人的世界就这样不计代价,灵魂上生死相依的拧巴。
瑶琴居的停运,让无忧宫·宫主云不来归巢了,一派仙门之主总算是安分下了来,对门中长老们来说,本是一大喜事,但这一帮老头却更是焦头烂额了。
一大早,主殿的大门前跪了一帮黑袍紫衣的白发老头,拜的拜,求的求,闹的闹……
大长老言辞恳切:“宫主,请以无忧宫百年声誉为重,将那妖孽尽快处决,才对得起无忧宫的开派宗旨啊!”
二长老捶胸顿足:“您不杀也行,放他远去,不要留在宫中污秽我仙门灵秀之气。”
三长老比较暴躁,直接跳起来砸门:“这也太不像话了,仙岳刚收了一只会弹琴的花雀妖,你又搞回来一只弹琵琶的,一个比一个过分,这回干脆弄回宫殿养着,你到底要干什么!”
最规矩的要数那位抱着一摞竹简的五长老,一边翻阅竹简上的门规戒律,一边心平气和地指责:“那个……书上说了,人妖殊途,你们在一起是没有好下场的!”
秦药师:“老宫主有先见之明,立下祖训,无忧宫不问妖界也不管人间,正是这样,才能安安静静生产大量仙药,黑白两道通吃,赚得万贯家财,若不然怎么能养得起你这个败家宫主!”
骂声,劝谏声,像一汪海啸包围着整个宫殿,却得不到一丝反馈。
书房内,云不来正提笔画画,外面的咆哮声,丝毫没有打扰他的意境,每一笔都流畅如水中游龙,斗笠上的纱幔在晨光下投射闲淡的薄影。
“你听到没有,放了我,那些老头子也闹了这么些日子,你抓我来干什么!”
雪泽离被困在一个透明的象棋中,被当做装饰品摆在笔架旁,他此刻急得抓耳挠腮,数日前和时雨来云中寻找姨娘的下落,时雨查到一些新线索,便与他分头行事,刚到瑶琴居,便遇上这个一身紫服头戴纱笠的男人,当时一碰面就知道这人是个棘手的家伙,没想到他是无忧宫的宫主,无忧宫不管世事的情况他也知道,本是进水不犯河水,但这个混蛋楞是抓了他,软禁到现在。
“喂!你聋了吗?”雪泽离大喊,一双水润眼气得愤红,见对方不理会,便胡口乱骂:“王八蛋,你个没脸见人的丑货!生下来就缺心眼,丧尽天良……”
云不来抬了抬头,纱幔下的象棋子微微颤动,轻手转笔,划出优雅的幅度,道:“你渴吗?”
雪泽离滚了喉咙,继续咆哮:“关你屁事。”
“不渴的话给我弹个曲儿。”放下笔,云不来背手端详画面。
自从被绑到无忧宫,云不来每天都要求他谈曲子,听到这个要求,雪泽离整个气炸了:“谁他妈规定拿乐器的就要会弹曲儿??”
他又不是伶人,但这混蛋就是把他当伶人在耍。
云不来理所应当道:“不会弹曲儿,你背个乐器干什么?”
“这是法器,白痴!”雪泽离拿起琵琶,手指狠狠一拨,音波飞溅,只是局限在困他的象棋中炸裂翻滚。
“你不会弹?”
“不会,不会,说一百遍了。”
“我教你。”
“靠……”雪泽离整个疯了,直跳脚。
云不来把画放在当阳处晾干,转身走过去,指正道:“首先言语优雅,气沉丹田,平静。”
“我静你个鬼啊。”雪泽离指着他骂,却又急得不可开交,不知道时雨现在什么情况。
云不来:“稍安勿躁!”
外面那群劝谏声还在往门里挤,只言片语,雪泽离也听得一些,大概是这个变态之前痴迷一只会弹琴的妖,后来那妖消失了,说起来,他们就是在那天遇到的,难道这变态把他当做那只妖抓回来的吗?眼神儿这么不好吗?认错妖了他不知吗?还是只要使用乐器的妖他都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