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仇人画风不对
想想倒也是,他穿越过来十几年,见过的女性可以说是屈指可数。家中侍女虽说一直照料左右,但也是陪他从小长大,早就被他当成了亲人,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除却这些,他见过的女性也就是些修真界的前辈了,但不说人家有没有道侣,就单论年岁和修为,也不是他敢随意肖想的。
至于书中所写的,日后他的“未婚妻”杨若枫,就算再借他两个胆子,也是不敢去勾搭的,不仅他自己不敢勾搭,还打算找个机会向林茂之也透点口风,让他千万别相中了杨家。
虽说为了日后修行做长远打算的缘故,林茂之早早就提醒过他不许贪恋女色,但这般宴席之上单纯欣赏一下却是无碍的。林修然年纪还小,坐在林茂之下首,敬酒这种事情尚且轮不到他,菜色虽是有不少珍馐佳馔,但林修然平时也是锦衣玉食,何况修士并不重口腹之欲,他也提不起太大的兴趣,象征性地动了几筷子以后,便干脆开始专心欣赏歌舞起来。
殷承宇费了不少功夫才说动彦卿长老让他来林家祝贺,本来以为终于能找到理由光明正大地与心上人同处一席,没想到心上人见到他时不仅满脸不悦(其实是被吓的),还故意避开了他的视线(还是吓的),反倒是盯着舞姬们看得入迷(这个倒是真的)。
若真的是十四岁的少年图个新鲜盯着看也就罢了,可殷承宇也知道林修然壳子里是个成年人,见他整个人都陷了进去,殷承宇那叫一个醋海翻波,却偏偏碍于“日后同门师兄”的身份什么都不好说,毕竟人家父亲还坐在这里,当着他的面也不好表露出来,只能颇为幽怨地冲着林修然看了一眼,满是委屈地浅酌了一口林家珍藏许久的佳酿。
林修然正被舞姬踏歌起舞的动作吸引得如痴如醉,冷不防就感觉到了一道视线如芒刺在背,整个人都被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抬头环顾一看,果然是殷承宇正满脸阴沉地恶狠狠盯着他,顿时觉得心里一沉,殷承宇果然是来寻仇的,眼下在宴席上虽未轻举妄动,但说不准等人都散了之后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殷承宇见林修然扭头看了他一眼,大喜过望,还以为是终于心有灵犀了,连忙变换了个自以为潇洒撩人的姿势,故意眨了眨眼睛秋波暗送,指望着林修然能明白他的意思,感动一下。
结果还没等他把姿势摆好,就见林修然又一脸冷漠地转了回去,继续看歌舞去了,任殷承宇怎么搔首弄姿都没再换来半分关注。
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结果连话都没能说上两句,只能远远看着,殷承宇这哪里能忍!但他作为鸣鹤山停云峰主的弟子,左右宾客来同他攀关系的也不少,时不时就要举杯应酬几句,心里有再大的委屈,脸上还得摆出温柔和煦符合身份的笑意来,时刻提醒自己这是林修然的筑基宴,绝对不能出岔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等歌舞又换了几轮之后,终于有人开始蠢蠢欲动了。
“令公子十四岁稚龄便成功筑基,实在是翩翩少年,后生可畏啊!也不知日后是会便宜了哪家女郎?”一位身材略魁梧的中年男子借着酒兴,满脸堆笑地趁机出言问道。
这其实也是在座的不少人关心的问题,听他这么一问,几乎所有的人都瞬间安静了下来。
殷承宇脸上的笑意僵在了嘴角,手上一紧,差点就直接把雕刻精致的琉璃盏捏碎了。
作品正文卷 第6章
一曲终了,舞姬的动作也随着乐声而终止,裙摆堆叠在地面上,如同荡起的涟漪一般。林茂之挥手示意乐舞继续,自己则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勾起嘴角敬了提问的那人一杯:“修然还小着呢,他上面的堂兄都还没定下来,哪里就轮得到他了?”
众人见他这么说连声附和,出言问他的那人有些尴尬地“嘿嘿”笑了两声,退回了自己的席位上,没过多久,就又是一片觥筹交错宴饮正酣的场面。
殷承宇早就没心情继续吃下去,满心满脑想着的都是林茂之要给林修然定亲事这么回事,虽说林茂之刚刚推脱了那人的打探,但听他语气,日后也是必定要给林修然定下婚事的。上辈子林修然原本也是该有未婚妻的,若不是因为他得知要与林修然定下亲事的是曾经毁掉了与他的婚约又将他扫地出门的杨若枫,特意出手散了些谣言出去弄黄了这门亲事,只怕林修然最后还是要与杨家结亲的。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歉疚起来,上辈子林修然的婚事是被他毁掉的,但林修然不仅全然没有怪罪过他,反而还因为他时不时透出的亲昵之意产生了不少的误会,一直心甘情愿地被他利用。
既然有幸能重来一遭,他必定是不会再去像那样伤着林修然了,但涉及到婚事上面,只怕依旧是由不得他们做主。虽说其他的世家大族也有家主不找道侣从族中过继的,可是以林茂之对林修然的重视程度来看,想来是不会愿意这样做的。
林修然跟着又看了一会儿的歌舞,视线偶尔悄悄扫了一圈,便见殷承宇还在盯着他看,难免便开始越想越复杂起来,干脆先找了个借口离席,随后又让阿平过去,同他悄悄耳语了几句。
殷承宇还没看够呢,就见林修然转身离席了,他又不好追出去,只能在席位上如坐针毡,结果没过多久,就见林修然身边的随从找了过来。
“我家公子请贵客拨冗一叙。”阿平还记得殷承宇是那天偷袭林修然的人,语气冷冰冰的。
殷承宇也认出来这人是那天跟在林修然身边贴身伺候的,心里不免又泛起了酸,但细看又发现这人眉眼之间与他颇有些相似,想起林修然上辈子就是心慕于他的,莫非……
是这辈子哪怕不记得他了,潜意识里也还特意找了个与他相似的留在身边,排遣寂寞么?
殷承宇想着想着,又不免心神荡漾起来,自觉已经读懂了林修然的心思,连看向阿平的眼神里也充满了怜悯。
林修然孤身一人坐在池边水榭里,身边人都被他遣了个干净,做好了最坏的准备,等殷承宇前来赴约。
阿平引着殷承宇绕过千回百折的回廊直往池塘边走,殷承宇见周遭风景雅致得很,又开始想入非非起来,林修然特意约他单独见面,莫非是……
绕过廊桥,殷承宇就见林修然独自一人倚在水榭窗边,正午的阳光透过树影洒了下来,投在地上一片斑驳,水面上波光粼粼,微风轻拂,满池荷叶轻动莲花微摇,更衬得林修然眉目如画容止若思。
殷承宇低头审视了自己一番,见从头到脚都十分妥当,又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这才佯装镇定地走了过去,含情脉脉地道了一句:“林师弟。”
“我还未正式拜师,当不起这一句‘师弟’!”林修然面色不愉地打断了他,“既然都已经是筑基修士,那我称一句‘道友’,应该是不违背礼数的吧?”
“这……是。”殷承宇发觉林修然态度不对,只怕并非之前他所想的那般,心中不免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前些日子在殷家旧地发生的事情,原本就是一场误会,但既然伤着了殷道友,不管道友有何不满,哪怕是天风海雨也都由我一力承担,还望道友勿要牵连其他人。”
殷承宇这才发觉林修然是一开始就误解了他的意思,连忙解释道:“道友说笑了!既然是误会,我又怎会怪罪?更何况,原本就是我那日一时莽撞了些。”
见他这么爽快地就答应了不再纠结这件事情,林修然反倒着实怔了一下,很是惊讶,但转念一想,却又眉峰皱起。殷承宇屡次遭逢巨变,心思深沉得很,说不准,就是故意说些好话想来迷惑他的。
“道友费尽心机潜入林家,为的,怕是不止这件事情吧?”林修然有些咄咄逼人,总归殷承宇现在是不敢和林家翻脸的,这里又是在林家内院,他是半点不怕的。
林修然见殷承宇并没什么别的反映,深吸了一口气,又继续道:“当年之事,林家必定会给道友一个交代,林家不会包庇真凶,但也希望道友不要牵连无辜才是。”
殷承宇只觉得奇怪,他早知林修然的来历,但上辈子的时候林修然的态度并非这般,总觉得是林家对不起殷承宇,对他几乎是全无原则的讨好与迁就,哪里像现在这般语气不善?
这其实也不能说是林修然前后态度相差太大,上辈子林修然见到殷承宇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五灵根,又被杨家毁掉了婚约扫地出门,四处流浪了许久,整个人看上去可怜得很,按林修然这副心软的性子来说,肯定是把这些都当成了自家的过错,对他万般迁就也是可想而知。然而这一世殷承宇却避开了那个魔修,还拜入了鸣鹤山停云峰,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林修然的面前,态度还那么可疑,林修然还会像上辈子那样对他才怪了。
涉及到当年殷家被灭门之事,殷承宇再怎么样也不得不收起了其他的心思,严肃了起来。虽说一直在有意回避这个问题,但殷家被林家的人灭门这件事情,确实是一直横亘在他们二人中间的一根刺。虽说林修然上辈子也一直在明里暗里查访过当年的事情,但是证据实在太少,始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也正是因为如此,殷承宇那时候才会觉得林修然是有意哄骗于他,结果铸成大错。
林修然在堕魔渊断崖上自爆之后,曾有知晓他二人往事的鸣鹤山弟子怒骂殷承宇睚眦必报刻薄寡恩,诅咒他众叛亲离不得好死,现在想想,“忘恩负义”这四个字,于他而言一点儿也不为过。
“殷家……阖族上下数百条人命,惨死之状,我一刻不敢忘,在祖先坟前也曾立誓要让仇人血债血偿!”殷承宇握紧了拳头,眉宇间也满是阴鸷,“昔年真凶,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但很快,他的情绪又平复了下来,因为过度激动而僵硬挺直的身躯也放松了下来:“但除真凶以外的无辜之人,我绝不会迁怒。”
又怕林修然不信,他颤抖着抬起手,拉开衣衿,指尖在胸口划过,血迹滴落在地上,汇聚成一个法阵。
殷承宇直视着林修然的眼睛,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殷承宇于此立誓,昔年灭门之事,只寻罪魁祸首,无辜之人绝不迁怒,若违此誓,人神共弃。”
林修然原本准备好的话语都噎住了,见殷承宇竟然立下了心魔誓,难免心中一颤,整个人也着实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