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孤立守恒定律被打破
芦幸吹了声口哨:“不错。”他认同地说,猛地坐起来,兴奋地笑笑,“虽然没有我做的好——”
他不由地感到自豪起来,朝他们挥挥手:“一夜之间,两个问题——”他再次举起手中的杯子,像它是杯酒什么的,再次一饮而尽,接着露出了一个被酒精辣到的鬼脸。郑郑不由被逗笑了,张骆驼轻轻地摇了摇头,也笑起来。芦幸满意地扫过他们的脸,接着马上注意到另一端的沉默,乔德像是站在另一条遥远地平线上的人般,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对芦幸的把戏不感兴趣。
“你怎么这么严肃?”芦幸凑上前去,朝他挑挑眉。
乔德手中的盒子被转动了一下,接着他叹口气。
“我还在想Q。”他说,“这两个问题能被解决,但是Q看起来没有。”
“车到山前必有路。”芦幸引用了一句古谚语,那来自遥远的时代,那时候人们还没有搬迁到火星。
乔德摇了摇头:“但我们面对的不是山,是科技。”
“Q的麻烦之处在于没人知道该如何破解。”乔德冷静地分析道,“范柳只说机关在雕像里。但是如何做?一旦警报器响起之后这个的难度会变大,有多大,怎么变大?没人清楚。怎么破解它也是未知的。”
张骆驼点点头,转过头去,看向郑郑,想听听她的看法,但郑郑似乎遗忘了他们还在讨论的这件事,她低下头,陷入某种只有她自己的深思中。
“郑郑?”张骆驼试探地喊。
郑郑点点头,出乎他意料地,郑郑没有走神:“我在想事,骆驼。”她朝他解释道,有些犹豫地抬起头,朝芦幸和乔德分别看了一眼。
“我在想,也许我可以来负责Q这件事。”她咬住嘴唇,说,深思着,“我总觉得我曾经在哪里看到过和它相关的东西——虽然我现在想不起来……”
她的声音小却沉,仿佛陷入到了某个谜题中,她拿着钥匙,沉入那些谜题之间,左顾右盼,一瞬间,她看起来像个在夜半城市中漫游的黑客,和飞鸟一模一样。
第71章 夜半城市(九)
张骆驼感到日日夜夜像是枷锁一样覆盖在他身上。接下来的这几天,他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过的,他几乎几天没合过眼了。
第二天的夜晚,他和乔德如期而至抵达飞鸟的住处,详细告诉了飞鸟他们想要的病毒是怎样的,之前隐藏在背后的东西他们终于倾吐而出。
“我们想要的是运用病毒闯入这座城市的电力系统。”张骆驼朝飞鸟解释道。
飞鸟“哇”了一声,他孩子气地说:“你们想征服的是整座城市。”
但他还是同意制作病毒,因为他已经答应了他们。
“但是我需要你们想要入侵的电脑的一些数据。”他说,“这样才能制作病毒。”
他给了张骆驼一张芯片,叮嘱他道:“在电脑上插入它,等待芯片上的绿灯变亮,电脑的数据就可以自动获得。”
这也就意味着乔德和张骆驼得去一趟飞山墓园,将电脑上的数据下载下来。张骆驼有点紧张,因为那里到处是人,他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但当他们到那里时,他被证明完全想多了。那里的人太多了,但他们都低着头,肃穆地走,许多人聚集在一起,为朋友或爱人的离别而哭泣,没人愿意在悼念期间看一眼别人。
他们顺利地从人群中穿过去,就像穿过一群鬼魂。
比起其他区域的热闹,他们的目的地,D-0区,那里空无一人,空壳般的玻璃棺像是立方体般摆在地上,那里属于流浪汉,他们没有被任何人想念过,他们的死即等于消亡。
张骆驼走过那些水晶棺材的中间,他忍不住低下头看他们,那些人的面孔平静无比。
D-0区的管理员坐在监控室里,一动不动,张骆驼假装在查看棺材里的人,实际上偷偷地凝望着管理员,如果他们想要进监控室,他们得把他调离出去。
乔德找到了个公共电话亭,他用芯片把电话号码隐藏起来,给管理员打了一个电话,要求他去一趟飞山墓园门口,等一两分钟,有个东西需要他拿。
张骆驼躲在空间中的死角,他看到D-0区的管理员打着哈欠,从管理室走出来,穿着蓝色制服,目光茫然地左右回望,常年和不会说话的人待在一起让他失去了活力。
他走出D-0区,步伐沉重。
“走吧。”张骆驼朝乔德做了个口型。
他们趁机走到管理室前,管理员大意地没有关上它,它为他们敞开了一道门缝。
管理室就像一个小型的起居室。里面摆着桌子和沙发,监控器在墙上对准他们。乔德走到监控器旁,轻轻在监控器上插入一个芯片,那个芯片装载了微型病毒,飞鸟给的他们,只要插上去监控就会被自动销毁。
张骆驼走到那台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台巨大的电脑,它靠在墙边,连接许多数据线,那些蓝色或者黄色的长线像是一根根管道,它们在路上周转、奔腾,最后钻入一个凿了无数圆形小洞的铁柜。
摆在桌上的电脑看起来似乎没什么特别,蓝色的屏幕上全是各种无聊的单机游戏,就像范柳说的那样:数据被隐藏在其中,普通人无法碰触。
张骆驼轻轻吸一口气,紧张地将薄薄的芯片插在主机的一个数据口中。
电脑马上开始发出吱吱的响声,那声音像是风扇在转动。芯片的闪灯变黄,显示正在导入数据。
三分钟后,这个电脑的数据被提取完毕。
张骆驼匆匆地将芯片拔下来,放入口袋,乔德紧盯着监控录像,将插在摄像头的芯片拔下来,十秒后摄像头会开始运转。他们走出门,像是无事般发生,匆匆离开了D-0区。在走到人潮如涌的C-12区时,他们和一脸困惑,发现门前无人的管理员擦肩而过。
当晚,他们把数据交给了飞鸟。
飞鸟将数据导入电脑,趴在电脑桌前,仔细地看着它们。
“我需要的不是数据,实际上是查看电脑防火墙的坚固程度。”飞鸟对他们解释道,“这个电脑的防火墙异常厚,需要很强的病毒。”他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些数据,翻来覆去地拉扯,似乎一点一点地将它记在心里,他看了大约一小时,将数据的解构,这座防火墙粗略地摸索了一遍,决定了制作病毒的大概方向。
从那刻开始,飞鸟开始没日没夜地工作,在无数病毒中游走,张骆驼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病毒在电脑上发酵,像是冰块被冻结一切,那些窗口飞速闪动,电脑进入了深层睡眠,不再听他们指挥。
“我想要制造一个巨大的电脑病毒。”飞鸟语速飞快,他嚼着一块榴莲味的薄荷糖,“巨大的,绝对的。让一个神一般的系统完全崩溃,那些病毒将会像冰川一般冻住整块地表。”
他说到做到,他全身心投入那病毒的制造当中,乔德将钱全部打入到飞鸟账户上,但飞鸟看也不看,他被病毒迷住了,那严谨的程序和感染方式,他没日没夜地研究它,在电脑面前念念有词,用算法和结构慢慢搭起一个他未知的东西,有时也许不满意,他又推倒重来,再次重建它。他像只蜜蜂般要建立一个完美的蜂巢。
飞鸟到后来甚至给了他们了一个口令,说出门就可以自动开启,这样他们在夜晚任何一个时候来,随时检查工作的完成情况而不必打扰他制作病毒。
另一面,在白天,张骆驼则回到郑郑的家,乔德去十一公司伪装生活,他们拜托飞鸟做了保密技术,隐去电话的发出地址,防止被窃听。他们偶尔在电话里交换情况,但更多时是保持无谓的沉默。
更多的时候,张骆驼是和郑郑待在一起,一起观察Q身上的秘密,他们开始花上一整天的时间去研究Q,在网络上查找他的资料,寻找一切可能相关的东西。郑郑想在公司观察那座Q,但据她说有点难,因为每当她的视线在Q上停留过五秒后,其他同事总会诧异地望向她,仿佛觉得她脑子坏了,竟然那样直勾勾地看着Q。
“我觉得这更像是一种保护机制。”郑郑若有所思地说,“就像条件反射,火星在人们的脑子里植入了这个念头,因此大家都会对别人看Q这件事感到非常诧异,然后形成压力。”因此郑郑想了个办法,她在一枚胸针上植入了微缩镜头,将胸针搭在自己的肩膀前。在十一公司吃完午饭后,她趁着午休时分站在窗边,假装无意识地看向窗外的风景,实际上是让那镜头拍下那座巨大的Q的雕像,每天她都到不同的楼层里站着,捕捉Q的一部分,夜晚,她则把那些信息带回给张骆驼,一边喝啤酒一边研究。
“以前我从来不敢眺望他。”她低声说,“我觉得有点像亵渎,即使是在我知道我是个仿造人以后,我觉得他太高大了,这有点让我害怕。”
张骆驼感到同感,他点点头:“实际上,我现在也是。”他看着屏幕,看着Q,仍然感觉到有些畏缩,一旦想到他是神,即使是假神。但无论如何,现在他们不得不联合起来,一起看研究那雕像,死死地盯着那被放大的Q的影像,试图从中找到些什么,或者变得困惑,百思不得其解门道。
这很难,非常难,他们反复观察Q雕像,必须绕过那些因为拍照不清楚而设下的陷阱,常年的雨水和科技腐蚀所造成的伤痕和废旧处,看似不规整的、其实是因为雕刻师疏忽而形成的雕塑缺点。他们得从看似无懈可击的雕像中找到他们真正需要寻找到的、但是模糊不清的线索,它唯一可以被证明存在的指令就是出自范柳的口中,而他用一种诡谲而暗示的方式将那线索隐藏了起来,因此张骆驼和郑郑检查的很困难。
“所以,这里有问题吗?”芦幸按下一个键,他偶尔会和他们一起查看线索,他放大了肩膀上的一点,那是Q衣服上的口袋,看起来有点凹陷,“会不会是这个?”
他边说边打了个哈欠,这两天他一直在朝四公里跑。他已经和那群人已经谈好了大概条件。那群人长期在四公里生活,训练有素,不需训练就知道黑暗的大多数技巧。芦幸只需让他们熟悉十一公司的内部构造。他要求他们不要伤害任何人,但必要时可以破坏公司里的任何东西。
“比如管理部一把手的电脑。”他开着玩笑。但他仍然会每天到那里去看他们训练的情况。
也许是察觉到了芦幸的疲劳,郑郑没有像平时一样对待他,她迅速看了一眼,摇摇头:“不是,那里我和骆驼已经检查过了,那只是口袋而已。”
芦幸叹了口气,将脑袋埋下去。
“我记得我之前对Q雕像感觉到异常,是有一次我在市中心走着,结果摔倒了……”郑郑沉思着,“我躺在马路上,结果看到Q的雕像和那些摩天大楼显得巨大无比……”
她皱起眉头,再次坐起身来,看着她悄悄拍下的无数张不同角度的Q的照片,好找出Q隐秘的弱点。她将它放大,再放大,在像素的节点间攀附Q,打量它难懂的花纹和刻痕。
张骆驼坐过来,和她一起观察。但他仍然没有看出什么,这些照片和之前一样,体现出一种难堪的沉默。但郑郑似乎却想到了什么般,手指飞快地划过,在照片之间徘徊,然后又划过它们,张骆驼只感觉眼花缭乱,什么也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