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他闭月羞花
宋迁很快就看到了他手上的伤口:“承卿,流血了。”
承卿慌忙把短刃往袖子里一塞,低头演示自己慌乱的神色,装作才发现道:“啊,可能是不小心划到的吧?”
宋迁小心翼翼地拉过他的手,从抽屉里取出了止血粉,一边给他上药一边碎碎念道:“以后,要小心一点。我下次,把边边角角给你用布子包起来。要不然又要,被割伤了。”
他的动作很轻柔,有些笨拙地给承卿缠好绷带,系了一个勉强能看出形状的蝴蝶结:“这次,就不打你屁股了。要是下次再受伤,我就打你屁股。”
承卿默默把刚才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几个月相处下来,他发现宋迁的心智的确很单纯。单从全宋府上下对宋迁的态度来看,他们和宋迁讲话就像是哄孩子一样,不管说什么都很耐心的给他解释。恐怕那把不错的长剑在宋迁看来就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具。
他在宋家的地位也并没有因为“长媳”的身份而提高多少,宋迁在时,那些下人们便对他恭敬几分,宋迁不在了,下人们便对他冷冷的。宋府上下皆知家主对这个媳妇不满意,因此最多也就是在宋迁面前做做样子。
不过承卿也不在意别人对他的态度如何,反正早晚都得杀,态度好坏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
至于宋迁,大不了留到最后再杀。
这天晚上,宋迁又要随宋寒山出去除妖。承卿躺在床上,忽然说:“我也想去。”
宋迁断然摇了摇头:“不行,妖怪很危险,你会受伤。”
承卿这么多年在春风阁待惯了,花魁也不是白做的,自然跟着学会了不少撒娇卖宠的道道。他坐在床上,拽住宋迁的胳膊摇了摇,咬着唇道:“我长这么大,还没看过你们这些仙人抓妖怪呢。再说你这么厉害,我就跟在你身边,有你保护我呢,我不怕的。”
他本就生了一副唇红齿白的样子,如今低下头委屈巴巴的,别提有多招人疼了,看得花倾楼的心都软了下来。宋迁就更招架不住他这幅样子了,犹豫着开口:“那你,一定要跟在我身边。”
承卿乖巧地点点头:“嗯,有夫君保护我呢,我不怕。”
这一声“夫君”喊得可谓是千娇百媚,花倾楼后背的汗毛都竖起了一片。宋迁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吞吞吐吐道:“那……那你先换衣服,我……我先去准备一下。”
花倾楼心道:“狐狸尾巴可算是露出来了,肯定没安什么好心。就算宋迁让他去了,宋寒山那么一个清高的人,能允许一个身上毫无修为的人跟着去除妖?”
宋寒山果然没辜负他的期望,当他看见承卿穿着和宋迁一样的衣服站在除妖的队伍里时,瞬间怒目圆睁道:“迁儿,他是怎么回事?”
宋迁解释道:“承卿没有见过除妖,想和我一起。”
宋寒山怒道:“胡闹,除妖之事岂是这么随意的?这次的邪祟的确没什么厉害的,但也不能带一个没有修为的人去,这不是添乱吗!”
宋迁倔强地别过头去,颇有一种“你不让我带他去我就不理你”的风范。
父子两人僵持了一会,最后还是爱子心切的宋寒山先软了下来,无奈道:“你要非得带着他,就带着吧。让他安分些,别给我们添乱子。”
往目的地去的时候,为了尽早除了邪祟,他们都是御剑飞行。承卿把普通人的作态模仿得惟妙惟肖,短短的一段路,他吐了不下五次。
宋迁心里愧疚,拍了拍承卿的背,给他漱口道:“早知道你这么难受,不如,不让你跟过来了。”
承卿佯装虚弱地扶着他的手臂,苍白着脸对他笑道:“是我自己无能,夫君不要放在心上,没事的。”
一口一个“夫君”,叫得比谁都顺口。
宋迁心疼得红了眼眶,嗫嚅道:“那我慢一点,低一点。”
承卿点点头,整个人都挂到了宋迁身上,娇弱得好像受不起风吹雨打的小花。
再一飞起来,花倾楼发现,宋迁真的是个实诚的傻大个。剑和地面的距离还没他个子高,速度可以与人小跑起来相媲美。宋迁还是不放心,频频回头道:“高吗?快吗?用不用再低一点?”
宋氏其他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该飞得同他们一般高。宋寒山面上挂不住,恨铁不成钢道:“见色起意,见色起意。我这儿子看来是要栽在这个人身上了。”
出事的地方是距信都不远的一个小村落,因为并不是很严重,多是鬼魅作怪,所以这次来的人也并不多。宋迁脑子虽傻,但动作却出人意料的利索。他一边从容出剑,一边将承卿护在自己身后,还连连道:“承卿,不要走丢了,抓着我的手。”
承卿依言牵起了他的手,不知是不是抓得太紧了,他的手心竟微微洇出了汗来。
鬼魅基本上没有什么实体,被剑气穿透以后便消失殆尽,宋迁出剑极快,没过多久就清理了大半。他握着承卿的手,略带些骄傲道:“承卿,我厉不厉害?”
有那么一瞬间,花倾楼仿佛从他身上看出了点莫思归的影子。
曾经莫思归也像他这样,每杀一个妖邪便会摇着尾巴问他:“师兄,我厉不厉害?”
宋迁满眼期待地看着承卿,他身后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个黑影。宋寒山在据他几十米远的地方,心急喊道:“迁儿!”
他一回头,条件反射地想把承卿护在怀里。可承卿却先他一步松开了他的手,反手一推,直挺挺的就将他推到了鬼影那里。
这鬼魅虽易除掉,但若被它吞噬,即使可以勉强保住性命,但也能让他一病不起,严重者甚至会被鬼魅附身,到时候就算宋寒山再爱子如命,也不得不把他杀掉。
这时花倾楼不得不感叹承卿的心机了。
一箭双雕,既能除掉他仇人的儿子,还能让他的仇人从此背上包袱痛苦一辈子,这比直接杀了宋寒山更残忍。
可令花倾楼惊讶的是,承卿不知怎地突然改变了主意,手里调动起一股灵力,朝那鬼魅猛然一击,在宋迁与它差之毫厘的时候,将那鬼魅一击杀死。
那股灵力与其他人所使用的灵力差别很大,只一眼,便能看出他是魔族,
☆、深情四
不知是谁先反应了过来, 高呼道:“他是魔族!”
宋迁刚刚从鬼魅那里脱身, 气还没喘匀实,听人这么一说,下意识反驳道:“不是!”
“魔族”这两个字, 从几十年前仙魔大战开始到现在, 就是一个不能被提及的词。尽管风无烬早就和正道签订了契约,但人们依旧“谈魔色变”。仙魔大战结束后,大部分魔修都跑去了无间禁地永不出世,但仍有一些魔族余孽在民间作乱, 光剿灭他们就花了数年的时间,好不容易才换得了现在的安定局面。
宋寒山见宋迁没事,接着把矛头转向了承卿:“你可知道你带回来的新娘子是什么人?他是魔族余孽, 你刚才差点就因为他命丧九泉了!”
宋迁死死地拽着承卿的手,一直摇着头:“不是,不是,承卿, 不是坏人。”
见迟迟说不通他, 宋寒山也彻底丧失了继续同他解释的耐心。他给旁边几名修士使了个眼色,道:“趁着这魔修还没有力气反抗, 速速给我拿下!”
承卿的确没什么反抗的力气了,如今他修为尽废,随便一个普普通通的修士就可以与他抗衡。刚才那一击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灵力,要不是宋迁一直抓着他,他早就站不住了。
几人会意, 当即就绕到了承卿面前,伸手就要将他抓过来。
宋迁一把将承卿拉到身后,双臂张开拦住来人:“承卿,是好人,你们,别碰他!”
毕竟是自家大少爷,那几个修士有些为难地看着他:“公子……”
宋寒山喝道:“迁儿,让开!”
宋迁却铁了心的不让开,眼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盛满了泪水,紧紧咬着下唇道:“承卿,是好人!”
他反复就是那么几句话,让那几名修士进退不得。宋寒山却不愿同他多废话,指尖汇集起一股灵力,一束光芒在他指尖缠绕着,化为一道绳索,将宋迁紧紧地捆了起来。
这绳索看似极易挣脱,然而被它捆住的修士周身灵力都无法正常运转。宋迁动弹不得,在地上不停的扭动哀求道:“他是承卿,你们不能抓他。他是承卿,你们不能抓他……”
宋寒山一挥手:“把这两个人给我带回去!”
承卿也被捆了起来,他的双手被反压在身后,几名修士牢牢地扣住了他。他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苍白着脸,朝宋寒山一笑,声音甜腻:“宋家主,我们又见面了。”
宋寒山的脸阴沉下来:“你到底是谁?”
承卿歪着脑袋,装作疑惑地问道:“怎么?宋家主莫不是忘了?几十年前的仙魔大战,是谁将我修为全废,变成了现在这个无能的鬼样子?又是谁在我失踪之后堵了我数年让我几乎没有容身之地?这点事对宋家主来说只是小事,可我却通通帮您记着呢。”
宋寒山咬牙道:“魅魔,你到底想干什么?”
承卿哈哈一笑道:“干什么?就算我现在不是当年的魅魔了,您的儿子也被我吃得死死的,您现在把我抓回去,您的儿子又会怎么想您呢?”
宋寒山看了一眼在地上哀求的宋迁,怒火更盛,对那几名修士道:“还不快把他带回去!小心他挣断绳索把你们都杀了!”
他被带到了宋氏地牢。
承卿对这种阴冷潮湿的地方并不陌生,他从小就在这种地方长大,再重新回到这种环境里,竟催生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没有被直接杀掉,左脚脚腕用特制的镣铐锁起来,能活动的范围十分有限。这种镣铐可以慢慢侵蚀一个人的身体,使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本就修为尽失的承卿被这镣铐折磨的不成样子,身体愈发苍白虚弱。短短几天的时间,他就瘦得脱了形。
在这个地牢里,他想过最多的问题,就是当时为什么要出手救宋迁。
所有原因归结起来只有四个字:“闲得无聊”。
一连过了数月,他才重新见到了宋迁。
宋迁的状态同样不是很好,头发也没好好梳,随便拿发带束了起来。他一见到承卿,眼圈又红了:“承卿……承卿……”
他说不出话来,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承卿被他的突然造访吓了一跳,张了张嘴,过了一会才问道:“你怎么来了?”
宋迁红着鼻子道:“父亲……父亲的房间里,有能让人睡着的符咒,我,偷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