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弯否?
不对!那是……
“百年不见的云箓,这一两年便出了两次。”乔故面色惨白,唇边却是浅笑,“乔没一次,我一次,我这个师傅倒是比徒弟还慢一些。不过……不亏啊。”
能凝出云箓的道士若是没有机缘,后半辈子基本就废了,但这也是对他们自身实力的一种肯定。而他今天如果用了这张符箓成功阻止了那个人的回归,那么也是功德一件,应该能落一个好下场吧。
竟然是云箓!
郦霄难得有些惊慌:“乔故,你疯了吗?”
云箓的威力有多大郦霄听过,云箓带来的创伤郦霄更记得,对于一个道士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他们修炼的那点灵气和名箓。可现在乔故抛下这一切冒着危险凝聚出了云箓就是为了阻止他,他竟然这么坚决?
“咳咳、咳咳咳。”乔故捂住唇,还是没忍住吐了两口血,暗红色的血顺着指缝缓缓流出,他却难得朗笑出声。
一向温润的面庞沾上了鲜血,却露出了最妖丽的笑容,明明是清隽雅致一身正气,可这个时候看着却像极了那开在忘川旁引渡幽魂的彼岸花。
一触碰,可能便是一生一轮回。
“该结束了。”轻飘飘几个字落在地上,乔故捏了捏银白色的符纸,终于不再有任何杂念,狠狠地把符纸甩到了火墙之上。
郦霄本想阻拦,可那是传说中的云箓,是能让这片天地为之变色的云箓,就算他自负能力不小,可也依旧不敢正面对抗。
云箓带着乔故的灵气就这么撞上了凤焰,二者相撞的那一瞬间,万事万物有一瞬间的静止,然而下一秒便是天崩地裂。
无论是青龙残影还是薄如蝉翼的火墙,又或者是把整个学校作为阵眼的阵,全都被这蕴含巨大能量的阵击破了!
大阵破的那一瞬间,郦霄隐隐听到了如同玻璃碎裂的声音,他知道,他的计划可能失败了。
站在火墙之外的乔没同样受到了无差别攻击,不过还好,毕竟这云箓的目标不是他,而他应对的也及时,所以只被震得摔倒在地,并没有出什么大问题。不过,这么大的动静足够让他惊慌了,弄出来这么大能量的到底是谁?
原火墙中心,乔故耗尽体内灵气早已摇摇欲坠,但意志还在支撑他,在确定外围那个大阵破碎的那一刻,他终于松了一口气,鲜血再次从唇角缓缓流下。
郦霄根本没好到哪里去,倒在地上起不来,面色是同乔故一样的惨白。
“你、咳咳,你还有什么……招吗?”乔故冷眼盯着他,“我死了没、没关系,但你现在,现在这个模样,你……觉得自己,能打过、打过乔没?”
现在这个样子,恐怕是个一般的人来,都能把郦霄解决了,毕竟之前和乔故打的时候就已经耗费了他不少体力,而他也受了不小的伤。
郦霄躺在地上一言不发,距离阵成的时间还有三分钟,可现在阵被破了,莫希明估计早就被乔没给带到他那边去了,要在这短短的三分钟之内完成一切,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几乎是天方夜谭。
可,他不甘心啊!
他努力了十几年就为了他回来,明明离成功只有一点点距离,为什么还会被乔故破坏?为什么啊!
心脏猛烈地跳动着,情绪波动越来越大,郦霄的喘气声越发清晰,乔故却捂着胸口皱起了眉头。
这是个什么反应?
“我不会放弃的。”郦霄缓缓站了起来,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乔故,你别高兴的太早,阵破了又怎么样?还有一个方法,你阻止不了。”
还有方法?乔故咳了两下,努力站直想要看清楚他用什么方法。
“你阻止不了我,阻止不了……”郦霄重复着相似的话,一步一步走到了小荷花池旁。
因着云箓威力太大波动太强,荷花池的小阵也被震碎了,之前还悬浮在空中的几尾红龙鱼早就落到了池子里,现在正优哉游哉地游动着,不知世事。
“快了。”郦霄坐到池子边,把手伸进了池子里,那几尾红龙鱼竟是一点不怕他,反而游到他手边围着他的手欢快地游了起来。
见到这一幕,郦霄终于轻轻笑了,左手拿出由两个半块合成一体的完整龙符,把石头放到了池子里:“好了,东西齐了,该开始了。”
开始?乔故微微睁大眼睛,刚想走过去脚下便是一个趔趄。他的身体早就撑不住了,能支持到现在不过就是不屈的意志力罢了。就在快要摔倒的那一刻,一双手臂接住了他:“师傅,你用了什么?”
乔没着急地盯着乔故,他能感觉出来乔故的身体很不对劲,此时他的体内一点点灵气都没有,空荡荡的像已经干涸了的池塘。
而且,这情况,莫名像极了他当初用符箓的样子。加上刚才那波威力极其强大的攻击,乔没的心忽然沉了沉,他师傅不会……
“你别管我,快去、快去看看他要做什么。”乔故试图推开乔没让他去看郦霄下一步动作。
乔没哪里能放心他一个人,不顾他的推劝,直接背着他走到了另一边,他得赶紧看一下他师傅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也就是他刚背起乔故的时候,那边,郦霄似乎完成了什么伟大的仪式,缓缓挺直了身体,整理好自己的衣服,随后轻轻往自己额头一拍。
很奇怪,他明明用的力道很小,而且看起来并没有奇怪的地方,可拍完之后他便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忽然晕倒在地。
“他在做什么?”乔没搞不懂郦霄这个动作的意图,乔故也不懂,可在看到四尾红龙鱼缓缓升起,青龙虚影再现,荷花池内所有荷花全部枯萎之时,他突然想起来了。
“是献祭!”乔故一时激动,唇边又流下一丝鲜血,但他顾不了这些,一边咳一边抓着乔没的衣袖,“他、他用的是……灵魂献祭!”
灵魂献祭,听起来是一个有点恐怖诡异的词,或许旁人不懂这个是干嘛的,可乔没却知道。
如果一个人想让另一个人死而复生的话,除了招魂之外,唯一的方法便是灵魂献祭了。招魂需要的条件很苛刻,而且只是把魂给招回来,并不能保证人完全复活,就像夏楷一样。
可灵魂献祭不同了,此种方法需要人把自己的灵魂交出去以达到某种目的,这个目的可以称为以魂换魂。
人都说天道是公平的,事实也确实如此,天道讲求公平,人若想得到什么就必须给出去什么,如果想要灵魂回来,那么就必须给出去一个灵魂。郦霄想要那个人回来,他无法招回那个人的魂,能让阵成的莫希明也被乔故和乔没救出去了,那么为了完成自己的计划,他只能用自己的灵魂献祭。
乔故实在没想到他能为那个人做到这一步,因为灵魂献祭不是单纯死了那么简单,没了灵魂,这个人生生世世都不能投胎轮回,一切在这一世就都结束了。
“现在怎么办?”乔没第一次遇到有人竟然愿意用自己的灵魂献祭,一时之间也拿捏不准该做些什么。
乔故盯着那边看了一会,终是叹了一口气:“算了,该来的迟早会来,既然这样也是天意注定的,我们静观其变就好。”
他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既然郦霄愿意付出自己的灵魂,他也无话可说。只是那个人回来了,这天也要变了吧。
就在两个人说话的功夫,荷花池那边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红龙鱼与青龙残影眨眼间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浓浓的黑雾与天上一片阴沉至极的乌云。那云颜色越来越黑,看起来似是能滴下来墨一般,就在那黑云压顶、池内黑雾散去、荷花重开荷叶重生之时,有一个身影出现了。
“这么快。”乔故无意识地感慨了一句,眼视线一刻也没离开过那里。
乔没提着心,紧紧地盯着那个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几人头顶上空的那片乌云似乎黑到了极限,下一秒这里便下起了雨,豆大的雨滴砸在池内水面上,噼里啪啦的声音听着让人有些心烦。
“唔。”那被郦霄以灵魂唤回来的人低吟一声,轻轻揉了揉额头,好像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
雨越来越大,足以用倾盆大雨来形容。似乎嫌这雨太烦了,那人轻轻抬手一抓,一个看起来中二至极的动作,可下一秒,他头顶上方的乌云便消失了!
雨也立刻停了。
乔没心下一惊,扶着乔故的手不自觉地紧了几分,这人看起来好像很厉害,如果这个时候和他杠上的话,他们就危险了。
不过那人似乎没注意到乔故和乔没,很快身形一晃,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几分钟后,确定他的气息彻底不见了,乔故终于松了一口气,眼睛一闭昏了过去。
“师傅?师傅?”乔没喊了两声,确定乔故只是晕过去之后倒是稍微放心了些,但当务之急还是要赶紧把他送医院才对。至于莫希明?他只负责叫醒他,后面该怎么样他自己看着办吧,他可没工夫管他了,反正他什么事都没有。
☆、夜谌
一周后,A市市中心医院,乔故睁开眼睛之时最先感受到的便是疼。
很疼,太疼了!好像每一寸筋骨都被捏碎,下一秒又复原如初,可再之后便又是被捏碎的疼,待缓过去后,则如同有无数蚂蚁虫子在啃噬他的骨头,密密麻麻让他连呼吸都觉得是彻骨的痛。
下意识地低吟几声,乔故拧起眉头,试图动了动手。还好他只是灵气干涸没有骨折之类的伤,故而还能抬得起手臂。观察几秒,发现手没问题腿也没问题,就是右手在打吊针,估摸着时间挺长,以至于有些冰凉。乔故捂了捂右手,这才朝着四周看去。
房间墙壁是干净的白色,右边的小桌子上放了一束马蹄莲夹杂着几枝粉玫瑰,床对面是宽大的沙发,左边是大大的落地窗,从这边看过去,能看得到蔚蓝的天空。
今天天气很好,天空是难得的蔚蓝色,对于A市来说挺不容易的。而且,看样子那些黑气都散了?
不等他思考下一步该做些什么时,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几个医生护士走了进来,跟着进来的还有乔没、封一修、一微、火珏与莫希明。该来的都来了。
两位医生走到病床边检查了一下乔故的情况,低声讨论了几句后才道:“病人已经醒过来了,身体机能会逐渐恢复,但他的伤……很奇怪。目前来说我们没办法确定到底是什么病,只能说他的身体很虚弱,至于这种虚弱的情况持续多久,我们不能下结论。”
对乔故这种修道之人来说,受的伤普通的医院看不出来很正常,治不好那就更正常了。他用了云箓那种大招,能活下来就是万幸,哪里还能奢求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能否借一步说话,我有些事想问一下两位医生。”封一修率先开了口,很快便把医生和护士请了出去。
等人一走,乔没和一微便走到了床边。
“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师傅?”乔没很担心,主要是他体会过用云箓之后的那种身体空荡荡提不起劲而且还浑身疼的感受,那感觉折磨的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尝试一次了。
乔故不想他担心,只轻描淡写地道:“没什么大事,活着就行。”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真的觉得活着就行。
旁边一微忍了好一会还是没忍住好奇道:“乔师叔,那个郦霄这么厉害吗?竟然逼得你用了云箓?”
“他不厉害。”乔故摇摇头,“厉害的是被他换回来的那个人。一微,你赶紧通知一下你师父,就说那个人回来了。”
他没说具体的名字,一微下意识地想问一句是谁,可在看到乔故垂着眸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和恍惚之后,便自觉地闭上了嘴。能让乔故露出这样的表情,那个人肯定不同寻常,他还是赶紧照他的话去做好了,而且,这时候问他自己的师傅或许更恰当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