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顾寒会不会认可他的话，但是以顾寒的心思，一定不会让自己落到现在的境地。
白可心里闪过千万个念头，面上除了沈言进来之时有一瞬间的僵硬后，很快恢复正常。他坐在地板上，看着进来的两人，从视角上看，是抬头仰视；从双方所处的情况来看，一个是被俘虏者，一个是审判者。
但是白可的表情是镇定且淡然的，仿佛他与沈言在办公室里遇上，恰好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说上两句。
甚至，白可表现的比之前在办公室里时，还要淡定。
这一回，轮到沈言意外了。
他审视着白可的表情，道：“你看到我来不觉得奇怪么？”
白可道：“奇怪。”
“……”沈言被他一噎，顿了顿后，沉下脸道，“你什么时候发现我不对劲的？”
白可看着他，淡色的眼珠在昏暗的房间里流转着如琉璃一般的光泽。
沈言越过那鱼尾海妖，走到距离白可一米左右的地方，微微俯下身，用一种看猎物的眼神盯着白可。
要是以前，白可这么被人盯着，一定会很紧张，想要逃跑。但这段时间以来，也被顾寒用更“可怕”的眼神盯过，早就已经习惯。
白可回望过去，丝毫不见惧意。
沈言望着眼前的青年，心里有一瞬的恍然。好像就在不久之前，他也是这么从上往下，看着那个半大的小孩，明明狼狈到极点，但眼神却倔强的恨不得藐视天地。
很可爱啊。
他心想，这么可爱的人应该好好珍惜才对。
沈言闭了闭眼，睁开的瞬间，终于听见白可说，“这一次你让我帮忙的时候，我其实已经开始怀疑了。”
“那为什么不直接拒绝我呢？”沈言反问。
白可：“你曾帮过我，且你是前辈，而且那不过是我心里的一丝疑虑而已，不足以让我拒绝你。”
沈言惋惜：“真可惜，如果你不帮我，也许我还抓不到你。”
白可摇头：“不，你已经想要抓我了，没有这一次，也会有下一次。”他歪了一下头，像是下定论一样，“这样也挺好，早点尘埃落定。”
沈言：“……”
白可扬起小巧的下巴，道：“既然如此，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把我弄到这里来？”
他心里对这个地方已经有隐约的概念，那些花香太过熟悉，他很确定曾经来过，而且是短时间内来的。
那么，只能是一个地方，那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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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寒站在微树下，身后是狐族的族长以及长老管事们。
胡灵缓步从人群里走出来：“顾大哥，二十余年前的那桩事，你应当比我们更清楚。现在海妖族来势汹汹，逼得我们兑现当初的承诺，我们也是没办法。”
二十多年前，海妖族的小王子因病生命危在旦夕，当时恰好微树百年开花，海妖族不惜奉上族中至宝，来换取那结出的一盏九微灯。
狐族与海妖族向来无瓜葛，做为陆地上的大妖族，若能与海妖族保持良好的友谊自然是更好的。所以当时的狐族大管事，也就是今天的狐族族长很自然地答应了这件事。
只是没想到，等到微树开花结灯的那天，本应该进入海妖族小王子体内的灯却飘向了后山。
等大家赶往后山去寻找的时候，却再无灯的影子。那盏百年一次的九微灯，就这么消失在天地间。
因为这个意外，海妖族只得将小王子永久的冰封在海洋地极寒之海中，等待下一次微树开花。
只是没想到，昨天晚上，他们却突然带着白可前来，说那盏灯在白可体内，要求狐族施法把灯还给他们。
族长捋了一把不存在的胡子，道：“微树开花，除了百年一轮回以外，还有一种方法，就是用上一盏灯做引，再辅以狐族独门妖术，让她直接开花化灯。”
顾寒回头，目光冷然地盯着众人：“这件事是我族千百年来的秘密，那些海妖是如何知道的？”
一时间，无人接话。
顾寒道：“且不说这个，他们又是怎么知道白可体内有灯的？”
几个族中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做摊手摇头状。
顾寒：“这事，连我都是刚刚得知的，那些海妖族基本上从不在人间行走，若不是多年前有过接触，他们估计连我们狐族的事情都不甚清楚。既然是这样，他们又是怎么知道的？”他目光一寸寸掠过众人的脸。
顾寒虽很少在狐族，但因为出身以及能力的原因，在狐族非常有话语权。狐族虽是千万年的大族，但寿命漫长的狐狸们天性除了狡黠以外，更十分懒散，尤其是那些一脚踏进棺材里的老狐狸们。
他们虽挂着长老的头衔，其实基本上不管事。
是以，一众长老们被优秀能干的小辈这么盯着质问，竟一个都无法反驳。
看到站在最前面的胡灵时，他微微眯了下眼，那个瞬间，眼里似藏着刀刃，锐利无比。
胡灵被他迫的后退了好几步。
顾寒问的这些，不止族内长老们，她也无法回答。只是，长老们是不知道答案，而她，是无法回答。
路是自己选的，选定了，就要一直走下去。
胡灵咬了咬牙，昂起下巴道：“顾大哥，你也不用这么咄咄逼人，不管如何，我们才是一家人。”
顾寒眉头一拧：“所以呢，你们是不是打算就这么放弃白可了？他也许曾经是一只兔子，但现在他是一个妖，有权利捍卫自己的生命。”
“你们都清楚的，如果灯一离体，他全身妖力会瞬间被剥离，他不过是一只小兔子，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刺激。”
他冷哼一声：“一家人，行啊，那我告诉你们，白可是我的伴侣，他也是……我们家人。你们放弃他，等同于放弃我！”
•
“为什么？”沈言突然冷笑，“你问我为什么？”
白可是真不懂，他来二部的时间不长，工作过程中从未与沈言有过矛盾。白可之前虽对工作态度没有特别积极，但该他做的都一件不落的完成了，可以说是中国好同事的典型。
沈言突然伸手指向他的胸膛：“你不知道的话，就问问你胸口那盏九微灯好了！”
“九微灯？”白可哑然。
上一次跟着顾寒来狐族时，偶然得知，自己化妖是因为狐族圣树微树百年开花结成的灯入体的缘故。
但是，这个和沈言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这盏灯曾经是沈言的？
可是，那个胡灵不是说过吗，灯是自行择主的，这是灯自己的意愿，而不是他抢走了灯啊！
但他已来不及解释了，沈言已激动地伸手过来，掐着他的下巴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喉咙完全被堵住，呼吸都困难，更别说张嘴说话了。
就在白可感觉自己双脚离地，快要无法呼吸的时候，那俊美的海妖突然过来，拉住沈言的手。
“别冲动，人死灯灭，那就什么都完了。”
沈言闻言松手，白可随之掉落到地上，摔的屁股生疼。
海妖低声与沈言说了几句，饶是白可听力好，也没能听清楚。两人站了会，很快离开了。
白可长长地呼了口气。
看样子，对方是暂时放过他了。
那两人走后，卓培然再也无法保持装睡了，其实，就在刚才沈言咄咄逼人的时候，他就想要“醒”过来。
但是一想到他根本帮不了白可，卓培然又沮丧起来。
他的喜欢有什么用，他的喜欢，对白可来说，根本就是负担。
“白可……我对不起你。”张口，又闭上，舌尖抵在牙床，良久，最终却只说了这么一句。
白可温柔地看着他，虚弱地摇摇头：“这事，到底也不怪你，你也是被利用了。”
卓培然默默地看着他，心里头酸涩地恨不得自己下一秒就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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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散去，依旧留顾寒一人在微树下。
胡蝶避开众人，抱着一叠资料，偷偷摸摸地来到顾寒身边。
顾寒接过：“都在这里了？”
胡蝶点点头：“我怕遗漏了什么，索性全部都拿来了。顾大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海妖族的人干嘛突然抓了白大哥，还说什么要我们狐族兑现当年的承诺？”
顾寒简单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她说了，小姑娘一听完，脸上立刻浮现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大声道：“我想起来一件事！顾大哥，就是你带白大哥回来的那天晚上，微树突然大亮了起来！”
“我当时还好奇，怎么微树会突然发光的？可惜我住的挺远，等我到微树那边时，微树只剩很暗淡的光泽了，旁边一切如常。后来，我一直以为那一瞬的光芒大亮，是我看岔眼了。”
“现在想来，那一晚上，肯定有人比我更早到那里，并且说服白大哥离开。”
顾寒低头沉思，半晌，说：“应该是的。”
风吹过，刮的顾寒手中的文件档案里的纸页哗哗作响，顾寒翻开：“先不说这个，过来帮我一起看。”
胡蝶小鸡啄米似点头：“嗯！”
她对这些档案熟悉的很，平日里闲着的时候，也经常会帮族长，也就是她爷爷整理归纳。她虽性格跳脱，但到底是女孩子，天性还是很细腻仔细的。
不一会，胡蝶喊顾寒：“顾大哥，你看，那个海妖族的小王子，他有个恋人！”
顾寒看过来：“恋人？”
“对，这上面记载着，还是他那个恋人帮忙联系的我们狐族，若不是他那个恋人，海妖族可能都不清楚咱们的微树结出的九微灯还有这等化腐朽为神奇的效果呢！”
顾寒眼神一凛：“有这人的名字吗？”
作者有话要说：
忘了放存稿箱的蠢作者_(:з」∠)_
以及，明天可能会晚一点更~


      第65章 第 65 章
胡灵闻言，快速翻到资料的最尾，看了一眼，樱桃小嘴里吐出干脆利落的两个字：“沈言。”
她说完自己也愣了，抬起头来：“顾大哥，这个沈言，是不是就是……今天跟你一起来的你的那个同事？”
顾寒只觉被人胸口打了一记闷棍，一口气不上不下的。
沈言。
没想到是他，之前白可向他述说心头疑虑的时候，他想过可能是身边人，却没有把念头想到沈言身上。
沈言与他相识多年，在白可之前，他一直把沈言当成是二部里自己最信任的人。
他虽从不言说自己的这个想法，但是他所做所言，沈言都是清楚且能感受到的。
纪大成一直不怎么管事，尤其是这两年，简直是甩手掌柜。顾寒不否认二部众人工作能力都不错，但其中他最欣赏的，应该是沈言。
至于白可，白可是不一样的。
顾寒后来就想明白了，他对于白可，也许一开始是有过想要将他“培养成才”的想法，但很快，随着自己心意的明确之后，他只希望这个人被他独自拥有。
至于其他，全看白可自己乐意不乐意，他绝不逼迫。
想明白这一点后，他依旧将沈言放在了最欣赏的位置上，甚至曾经想过，要在纪大成退休后，将他推上主任的位置。
虽然大家都觉得他会是下一届的主任，但他并没有这么打算过。纪大成表面上虽然各种不管事，但是心里从未真的放松过警惕，他非常清楚自己应该在何时做出合适的决定。
在位者，无论如何，都必须要负责任。
要负责任，则必须被束缚。
顾寒并不希望被束缚。
胡蝶看顾寒蹙着眉头不说话，有些紧张。她瞅了顾寒一会儿，压着嗓子又问了句：“所以，是他抓了白大哥么？”
顾寒从漫长的思绪里回神：“也许。”他回望了一眼微树，“但现在说什么都尚早，没有明确证据之前，不能随意下结论。”
胡蝶点了点头，小嘴紧紧抿了起来。
虽然顾大哥不说，但她有种强烈的感觉，那个沈言，一定是其中的关键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