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众人一惊，他们虽然从进门的一系列互动中感觉出兄弟俩关系不太融洽，却也没想到顾厌说动手就动手了。
　　明茗拦住程扼，眯着眼睛没说话。
　　“小顾，别闹了，快把晨心放出来！”蒋钦攥住顾厌的手腕，低声呼道。
　　顾厌猛地甩开蒋钦，指着他道：“你他妈算哪根葱？老子还没揍你，自己倒赶着往上凑？”
　　蒋钦看着顾厌，一脸痴情种式的痛苦与纠结：“小顾……你还是不能原谅我？”
　　顾厌本来还能忍一忍，但他看到蒋钦这幅样子，心里的烦躁登时更上一层楼，扯了扯领口就要动手。
　　“慢着！”沈存按住顾厌肩膀。
　　顾厌磨了磨后槽牙，冷飕飕地看着沈存。
　　沈存不动声色地道：“大家都是体面人，一打二有些难看了。这个我来对付，你去教训表弟好了。”
　　顾厌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蒋钦神色不虞：“你什么意思？”
　　“你理解不了吗？”沈存特别失望地看着蒋钦，一字一字地道，“我的意思是，我顾哥一打二也能打得你们满地找牙。”
　　砰地一声，孟晨心终于催动灵力，挣破了【游蛇缚】，气急败坏地喊道：“跑到别人家里讨饭还这么嚣张？一打二也能说得这么狂！揍我们？你们哪儿来的B脸？！”
　　明茗卡住孟晨心的下颌贴了过去，幽深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慢慢地说：“讨饭？感情奉灵局是你家开的呢，还是说A级脉灵库里有你封印的？小弟弟，有本事的人才有资格嚣张。再这么不懂事的话，不用你这些哥哥动手，咱俩之间就要死一个！”
　　孟晨心一把扯开明茗的手，气得满脸通红：“臭娘们儿！你……”
　　“好了好了。”程扼苦笑着打断众人，“伙伴们，大家实力相当，真正动起手来谁也讨不了好。统共相处不了几天，退一步海阔天空嘛。”
　　明涧瞥了孟晨心一眼，阴笑道：“秦桑君如果管不好手下的人，我们寄灵所不介意替你分忧。”
　　“哎呀。”程扼勾了勾鬓角的头发，“说实在的，求之不得啊哈哈哈哈哈哈……”
　　第一场见面会就这样不欢而散。
　　程扼想象中的聚餐场景并没有出现，明茗毫不客气地拒绝了一起享受美食的提议。直接使唤程扼把晚餐端上了天台，寄灵所的五个人占了一张长餐桌，摆明了是不想理他们。
　　“小明妹妹，我能坐这儿吗？”程扼把众人的食物都端了上来，笑吟吟地道。
　　“别了吧。”明茗喝了口红酒，叹气，“秦桑君啊，说实话我真挺不待见你的。别来找不痛快了成吗？”
　　“哎，……大家用餐愉快。”程扼热脸贴了个冷屁股，捂着被伤透少男心，一步三回头地下了楼。
　　奉灵局这边的天台是个玻璃花房，淅淅沥沥的秋雨敲打在玻璃房顶上。楼外烟水迷蒙，空气中弥漫着花草清香。
　　“奉灵局这群孙子挺会享受的。”明涧阅兵似的背着手在花景前遛了两圈，满意地点点头。
　　风凭好笑地看他一眼：“小明哥，过来吃饭吧。”
　　“等会儿。”明涧揪下一朵小苍兰。
　　明茗扣扣桌子：“等会儿我把牛排全吃了？”
　　“别啊，给我留点儿。”明涧一溜烟蹿了回来。
　　奉灵局的煮饭阿姨做了一桌十分丰盛的西餐，顾厌看着满桌的珍馐佳肴，没有什么食欲，反而觉得堵得慌。
　　明茗叹气：“我看你最近适应的不错，才想让你一起过来的……结果我好像搞砸了。”
　　“啊？”顾厌有些惊讶，“不、不是这样。”他懊恼地抹了把脸：“是我害了大家，一进门就他妈起了纷争。”
　　明涧比他更惊讶：“卧槽你不开心是为这个？”
　　顾厌跟他大眼瞪小眼：“啊。”
　　“那你是白操心了。”明涧切下一块黑椒牛排塞进嘴里，“天宇和地宙气场向来不和，别说是孟晨心主动挑衅了，就算他老实做人，我们也得找机会掐一架。”
　　顾厌哭笑不得：“看不出来啊……”
　　沈存给他夹了一小叠烤鳗鱼片：“别多想。不饿也吃点东西，味道还不错。”
　　顾厌看着烤得黄澄澄地鳗鱼片，低语道：“你是不是都听见了？”
　　“没有。”沈存撒谎不眨眼。
　　“装吧你！老子知道你听力好，八百米之外有人嘣个屁你都能听到。”顾厌恨恨地道。
　　沈存呷了口红酒，垂眸没说话。
　　“你就没什么想问的？”顾厌说。
　　“有的。”沈存摩挲着冰凉的刀叉，直言不讳，“你喜欢蒋钦？”
　　明涧的耳朵一下子就竖起来了。
　　顾厌有气无力地说，“……你想恶心死我？”
　　沈存被反怼一句，倒是露出一抹笑意。
　　明茗遏制不住八卦之魂：“那你是喜欢过吧？前男友？”
　　“……嗯。”顾厌梗着脖子应了声。
　　“啧啧啧，你这眼光。”明涧一脸鄙视。
　　顾厌躺平任嘲：“……妈的年轻的时候不懂事。”
　　“那个小表弟真的撬了你前男友啊？”明茗感叹，“当初看到资料的时候我还有点怀疑来着，看来择偶眼光会受到基因影响嘛。明涧，咱俩会不会看上一个人？”
　　“咳……开什么玩笑你！”明涧被自己口水呛到，“老子喜欢姑娘！胸大腰细腿长的小姑娘！”
　　“激动什么啊，我知道你不是GAY。”明茗风淡云清地说，“但我不知道以后会不会也喜欢女孩儿啊。”
　　明涧惊恐地看着妹妹，哼哧了半天，最后叹了口气：“你开心就好。”
　　明茗笑了下：“就知道你懂事。”
　　明涧不想理她了：“话说，蒋钦这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顾厌儿和孟晨心都中了招啊。”
　　沈存淡淡地瞥他一眼。
　　我操，这个什么眼神？明涧紧了紧领口，突然觉得有些冷。
　　顾厌快被臊死了，埋头闷了一碗罗宋汤，面包都没吃，被汤水齁得嗓子发痒。
　　风凭为他倒了一杯柠檬水：“顾厌哥，这些是你的私事，不想说的话就不要讲了。”
　　顾厌低低地说：“不管怎么说，事情也算因我而起，总要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没人能要求你做交代。”沈存往他脑袋上按了一把，“吃饭。”
　　“没错。”明茗舀了一口焦糖布丁，口齿有些含混，神情却十分正经，“虽然不是我们的地盘，不过也没必要憋屈自己，不管是孟晨心还是蒋钦，再犯贱你直接干就是了。姐姐给你兜着底。”
　　顾厌笑了：“领导，你今天有点儿帅啊。”
　　明茗对他抛了个媚眼：“是吧。”

　　☆、地宙奉灵局（五）

　　明涧笑容得意：“不夸张地说, 我从小是被明茗罩到大的。”
　　“一直都不知道, 你俩相差几岁啊？”顾厌问。
　　“一岁半。”明涧道，“我妈觉得孩子年龄差距小的话，能一起带。”
　　“真幸运啊。”明茗叹息, “老妈只想要女孩的, 如果我先出生就没你了。沾了妹妹光才有机会得以看看这个世界。”
　　“哟呵。”明涧气笑了，“怎么不说你才是被顺便带大的那个？”
　　明涧今天胆子很肥，和妹妹你一句我一句的怼了起来。顾厌听着两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好笑的同时又有几分羡慕。
　　在他小时候, 和孟晨心关系也是很好的。顾厌的爸妈是科研人员，工作很忙，所以他十岁之前都是被仍在他奶奶家生活。每次回家, 都会和孟晨心黏在一起，走的时候还要嚎出几滴泪。孟晨心也很喜欢顾厌，兄弟俩只差了两岁，顾厌却十分让着他。不管再喜欢的玩具, 只要孟晨心一说出口, 顾厌给的时候从来没犹豫过。孟晨心犯了事儿也会替他顶锅。两人曾经一度非常亲密。
　　如果没有那件事的发生。
　　顾厌在刚刚步入青春期的时候，就发现了自己的性向意识。他那时刚回到爸妈身边生活, 与家长的关系并不如何亲昵，这种难以启齿的秘密更不会说了。
　　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孟晨心。
　　孟晨心当时十五岁，已经是个花里胡哨热衷打扮的小男孩。顾厌没指望能得到理解，他就是在心里憋狠了, 想找个信任的人吐露一番。结果孟晨心听完之后跟被吓到似的，看见顾厌就躲着走。两人在一所学校念书，初中部的人都知道孟晨心有个长得帅学习好，在男生里面玩的开，也十分受女同学追捧的表哥，因为他平日里没少为这事儿装逼。后来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孟晨心再也不去高中部溜达，在学校里遇到顾厌还会欲盖弥彰地往同学身后躲。
　　同学很好奇，问怎么回事。
　　孟晨心倒没有说出顾厌的秘密，他就那么风淡云清地回，我表哥是个变态。
　　这事儿一转眼就传到高中部去了。同学们都在私底下讨论，有些男生还会故意拿这句话逗顾厌，彼此之间没什么恶意。因为顾厌平日里实在讨人喜欢，他看上去坏坏的，相处起来却幽默良善。因为太过耀眼，顾厌平日里的流言蜚语也不少，不是能被黑得动的人。
　　当然，顾厌那时候还不知道表弟在黑他。不知道这个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喊哥哥的小表弟，嫉妒他嫉妒到发疯。
　　没过多久，顾厌的爸妈也知道了这件事，知道自己骄傲省心的儿子，是个同性恋。
　　这自然是孟晨心抖出去的。他找到自家爹妈，单刀直入地说，我喜欢男的。
　　他妈惊疑不定，你说什么？
　　孟晨心一脸诚恳，我是个同性恋啊。哦对，是表哥教我的。
　　孟晨心这么一搞，直接把他爸妈给搞到崩溃。一天到晚去顾厌家里闹，闹得整栋楼的邻居都知道之后，又跑去顾厌他姥姥姥爷家闹，他姥姥当晚就气得下不了床。
　　——这是顾厌所经历过的人生中最灰暗的一段时光，以他当时的能力完全不能应对此番混乱绝望的局面。如果不是老爸老妈在的话，顾厌或许会走上另一条道路。
　　他爸妈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责备儿子的话。原来的学校是呆不下去了，夫妻二人干净利落地给顾厌转了学，顺便还要给孟晨心操办一番。从那之后，孟晨心就赖上了顾厌家，大大小小的花费都要他姨妈家出。
　　顾厌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无赖，完全给整服气了，怀疑之前和孟晨心玩儿一块的自己怕是脑子里糊了屎。
　　顾厌晃晃脑袋打住思路，再回忆下去可真吃不成饭。
　　“奉灵局的煮饭阿姨水平真6，一个人弄出这么多菜。”明涧心生羡慕，“老妹，咱们单位也考虑请一个呗？”
　　“人奉灵局家里有矿，我们能比吗。”明茗说。
　　顾厌不太明白：“两边的日常开销不都是由审判所负责？”
　　“额外的总是要自掏腰包嘛。”明茗说，“你看奉灵局气派吧，舒服吧，这些基本是池舟和余珂雪出钱的。”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名字。”一缕低哑如烟的嗓音轻飘飘地传进众人耳中。
　　明茗放下刀叉，搭在椅背上扭身一瞧，笑道：“原想去找你玩儿来着，不过听程扼说你在休息。”
　　“刚睡醒。”
　　乳白色的楼梯栏杆上搭上了一只细长白嫩的手，食指上带了一枚朋克风的粗指环。顾厌看得有点熟悉，想了两秒才发现似乎是某家绝版的纪念款戒指。刚上市的时候就贵得吓人，现在更是有价无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