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替反派成个仙
叶桑看了看她师父,杜克狠瞪了她一眼。叶桑缩了脖子。
杜克四下望:“沈桉哪儿去了?”
“那个小鬼修方才感阵顿悟筑基,他跑去看顾了。”穆椿不以为意,提起归彦,放在了叶桑脑袋上,“你是不是想问后十阶是个什么功用?”
叶桑也不敢去看杜克,小心翼翼眨眼睛。
“七魄三魂明善灭恶,照望本真。”
穆椿上前一步,向下看去:“不知他当如何。”
此时胡天坐着,掰手指:“这该是九百九十了,还差是十个。”
胡天站起来,扭扭屁股伸懒腰,抬起腿:“闷墩儿,我来咯!”
胡天心道,不过走一步看一个幻象,死不了人。如此心宽,一脚踏上九百九十一阶。
四周景致荡尽,前方九阶石梯之后,归彦正趴在叶桑脑袋上看他。
胡天松了口气,蓦然耳边“轰”一声。脚下石梯微震,半空中骤然一力夯下,便好似一记震天雷砸在了胡天肚腹上。
胡天顿时给砸懵。心口仿佛被开了个洞,所有欢喜都消失。
胡天捂着心口,如何都觉察不到,却听得“嗡嗡嗡”,肚腹之上寸海钉齐震共鸣。
胡天大骇,赶忙又上了一阶石梯。
便又是一击震天雷砸下,砸在了他左臂,剧痛之后便是寸海钉乱震,随后无知无觉,身体好似又少了一块。
胡天便连怕都忘了。他抬头去。穆椿居高临下看着他,嘴唇微动。
并无声响,胡天却听得分明了然,穆椿说:“上来!”
胡天心道,听你个球。
他转头就是一步,谁知向后那一步也是向上。
九百九十三阶,胡天的左腿钝痛,其上寸海钉响起,知觉消失。怒都怒不起来了。
胡天再四顾,便是他在最底谷,四周全是向上的七层石梯,再由不得他退一步。
“大爷的,不就是上去吗。”胡天忽就笑起来。
“盆盆奶!窝窝头!冷箭竹!大苹果!”
一声一阶跨上去。
终是身体的感觉都褪去,七情六欲具失散,恍惚只剩下一个魂儿在石梯上飘荡。
山门前穆椿杜克并叶桑却是惊惧。
山道上的胡天从九百九十一阶起,每登一阶石梯,躯壳一处便有数个光点亮起来。待他上了九百九十七阶时,全身除了胸口一点,竟密密麻麻都是光点。
“寸海钉!”穆椿长叹,“竟如此。”
杜克半晌开口:“将旁人魂魄钉在死去的躯壳上,这般豪迈手笔,细密手段,歹毒心肠……施法之人,定是荣枯,寰宇绝无第二个!”
归彦此时怔怔看着山道,闭上眼再睁开,从叶桑脑袋上跳下来,走到山门平台边缘处,隔了三阶石梯向下望胡天。
这最后三阶石梯,拷问三魂。三阶石梯于胡天却直如王屋太行般高远。
胡天一念尚存,情知要走,却不知何处归路。
心窍迷失,眼前实景尽去,无数妄幻悄然生。
时而天地崩落鸟兽溃逃,时而青灯古佛梵音在耳,时而胡谛揪起他耳朵。
又有人在耳边嘀嘀咕咕。
“今儿怎么这么温顺?”
“快去!”
“你不是荣枯。”
“寸海渺肖塔向来有去无回。你打这个主意不如修真求仙来得快捷。”
胡天闻言大骂:“滚你祖宗,骗子!枉老子把你当良师益友,等我出去找个臭水沟,给你念上三天三夜驱魔咒。再去那个鬼扯的塔里!荣枯那厮要是还没死,我要把他大卸八块塞进塔底下,学猴哥撒泡尿给他淹了。”
他骂着时,身躯又上了两阶石梯。胡天站在九百九十九阶之上,只差那一步便能登得山门前。
胡天却是浑然不觉,已然智昏,他见不得真景致,四野妄幻乱象明灭。
眼前出现个没眉毛的傻缺,看着颇眼熟。
胡天伸手掐去,那人影脑壳上突然长出山羊角。他说:
“成仙即可翻覆阴阳扰乱时空。”
“你若成仙,说不得回到异世,还可趁着令姐发现前,给她送上一把葱炖鸡。”
“你说的可真?”胡天昏昏然,忽地欢欣鼓舞,“那我就修真求仙去。”
胡天在最后一阶上停住,嘀嘀咕咕,念念有词,细听却是反反复复只一句“那我就修真求仙去”。
这最后一步,却是怎么都不跨出去。
杜克急道:“缘何如此!方才分明是成就道心,缘何此时就入妄!如此下去恐生大变故!”
穆椿皱眉,抽出钓竿,一时杀气大起。
杜克拦下她去路:“你待如何!”
穆椿冷哼:“我本就是要拆了他的,好教天下人知晓,肖想做我穆椿徒弟的下场!后只因藤墟那扯瞎的谶言,已是留他太久了!现今难道要待他入妄成魔,再去杀不成!”
“他若能走过这最后一阶,便不会成魔!”杜克死死握住穆椿的钓竿,枯瘦老迈的手臂上青筋暴起,“莫道我不知!藤墟说你必助他!”
“放屁!那截老不死树藤的邪!”穆椿大吼,“老娘偏不信!”
叶桑吓得不轻,跑上去抱住穆椿的腰:“穆尊!胡师弟他不是坏人,一定能上来的!”
穆椿冷哼:“放你师父的狗屁!他上来了吗?他上来,就是我穆椿此生唯一的徒弟,从此绝不为难他!那也要他上得来!”
穆椿说完一脚踹开叶桑,又同杜克拆了十来招,再一脚踹开杜克。
穆椿举起钓竿冲上前去。
此时石阶前,归彦正在蹦达,一时左前蹄右后蹄翘起,一时右前蹄左后蹄翘起,一时又是四蹄齐跺跳起来。还冲石阶下“嗷嗷嗷”小声叫唤。
闻得身后响动,归彦转过身来,冲着穆椿撞过去,一头扎在了穆椿脸上。
穆椿没好气,打脸上把它撕下来:“一边去,别捣乱!”
说着便是要扔归彦。
归彦灵活跃起,反身狠咬穆椿手臂一口,再蹿上穆椿手臂,跳到她脑袋上。
接着归彦蹦起,一蹄子终于踹上了穆椿的脸报了大仇。它再向前跃去,直直撞向胡天。
穆椿紧随其后,钓竿直取胡天眉心。
归彦脑壳先一步撞上胡天。
便是这瞬息,荣枯躯壳容貌褪去,胡天魂魄面目浮现。眼前俊朗少年,头发微微卷,浓眉大眼,双目紧闭,血色全无。
说时迟那时快,穆椿倏霍收招,翻身卸力,站定在石阶前,茫然去看。那少年面目已是消失,依旧是荣枯那张没有眉毛的脸。
胡天却是被归彦一撞,撞出满眼六芒星来。猝然灵台清明,五感六识都回归,寸海钉哑然寂灭,身魂归一。
胡天只觉身体失了平衡,要向后翻,不由向前扑棱,直把肢体扭成大麻花。
终是没翻过去,上身扑在了山门前。
胡天四爪并用,爬上了山门。
他脚一离开大衍魂数梯,身后各色光芒异象飞沙走石,骤然不见。一片艳阳天,山道清爽,只几个修士在石梯上茫然四顾。好似方才一切都是大梦。
胡天却是浑身被车轱辘滚过一般,歪歪扭扭站起来,摸了摸脑袋上的归彦,把它摘下塞进怀里。
他再气哼哼冲到穆椿面前,伸手扯下那块小罗盘,狠狠摔在地上:“还给你!”
第42章 四
胡天摔了罗盘, 上前一步:“我筑基时一颗钉子落在星河芥子里了,还给我。”
穆椿盯着胡天, 摊开手掌。
手掌中一个小气泡出现, 其中浮起一根细且直的钢钉,长约三寸。
穆椿看手中这物:“你可知这是什么?可知自己身上有多少?”
“寸海钉。九百九十八个。”胡天冷着脸,“虽然我身上挺多, 但这根你还是得还我的。”
胡天说着摊开手掌来。
穆椿挑起眉来:“你竟是知晓的。不怕吗?”
“废什么话。”胡天此刻全身都疼,颇多不耐烦, “把那颗寸海钉还给我,我还要赶路。”
“走不得。”穆椿收了寸海钉, 弯腰捡起罗盘来,顺手拽住了胡天,“从今往后, 你就是我徒弟。”
胡天推开穆椿。
穆椿皱眉:“你方才在石梯之上成就道心,一意说要修真求仙去, 难道是假的?”
胡天却是茫然:“我什么时候说话了?最后那三阶不是归彦推我上来的么?”
穆椿杜克都惊愕, 胡天那时分明是成就道心的模样, 现在却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虽说寻常人都是感气炼气时便明了道心, 胡天这道心已经迟了别人一个境界的时间,但也不该忘却。
穆椿看杜克:“难道是因为后来妄幻所致?”
杜克打地上爬起来:“一来是石梯妄幻的缘故。另则, 道心的反面便是妄, 怕是……”
明心即妄起,怕是胡天的道心极凶险。
穆椿现下却是无谓:“哪有修行不凶险,这也无妨, 道心也可日后慢慢再去寻。”
胡天在一边翻白眼。
穆椿转头对他讲:“虽不得见你方才妄幻,但你那时讲‘那我就修真求仙去’,便是执意要修炼。想修真,拜师可省去许多麻烦。你若拜别人,不如拜我。另,你的情形和旁人很不同,寻常修行之法,你是修不成的。便是拜了别的师,也未必有我这般的助力。”
胡天虽是不记得那三阶石梯上的事,但他一路行来也知道拳头大便是道理大。修真求仙自然是要去做的。
他却问:“我和别人如何不一样?”
“告知你也无妨,”穆椿开口要说。
杜克却说:“闭嘴,让我避嫌。”
杜克说着,往山门走去,他推开山门。却见山门之后,一众长老管事并子弟向山门赶来。众人见得杜克纷纷唱喏。
杜克冷哼。
穆椿提起胡天,跟上杜克:“去九溪峰。”
说着便是几步登天,提了胡天消失了。
杜克再回头,呵斥:“蠢徒,还不跟来!”
叶桑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脖子跟上去。
杜克同叶桑的脚力不及穆椿,师徒一前一后慢腾腾走着。
待到无人处,杜克开口:“今日山门前所闻所见,具不是你该知晓的。”
叶桑愣了愣:“师父之意,是胡师弟不是活的,还是小归彦是个妖魔……”
“呆子!所有事!”杜克没好气,“总而言之,你今天踏上山门之后全部见闻,日后都不要同人提及。便是那个小儿日后做了穆椿的徒弟,你也须多加戒备。”
“啊?”
“所谓同门,有的并不都只是情谊。”杜克停步,“你练得是杀剑,便是要杀得世间一切。”
叶桑傻了:“那我日后也要杀师父?”
杜克不语,向前走去。
叶桑低头跟上,走了许久,嘀咕:“杀了师父,我会很伤心的。”
“婆婆妈妈。我就不该收你!你当日欺师灭祖的气势呢!”
杜克冷哼,从腰间抽出软剑,冲着叶桑就戳了过去。
叶桑当即从身后抽出重剑迎上。
师徒便在九溪峰外过起招来。
片刻,叶桑被打趴在地上。
杜克落在她身旁:“杀剑之下,绝无留情,可知晓了!”
叶桑把脸从土里拔出来:“晓得了。”
“总之今日事宜,莫要说与旁人听。”杜克收了软剑,停了停,又说,“不说不是谎,不会妨碍习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