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一号缉灵组
☆、第 63 章
林谙的舌尖快而促狭地隐没进唇瓣间, 如同长于突袭的花蛇,一击得逞捕获了猎物便餍足地缩回洞穴中,整个动作出奇制胜且迅捷利落,只在苍白干裂的唇上留下点引人遐想的润亮水渍。
“不属狗,我的身心,由内而外,皆属陆惊风私人所有。”林谙淡定地说着令人面红耳热的酸话, 压着眉眼,目光深邃,温情脉脉, 如同一切深谙其道的情场老手,自然流畅地吐出三个字,“你要吗?”
只有他自己知道,没羞没臊地吐露这些话的时候, 他的耳朵里鼓动着怎样沸反盈天的血流声,又是费了多大的气力, 才把过于露骨和放肆的视线从陆惊风的唇上移开。而他的身子本来就还虚弱,精神不济,做到这些简直筋疲力尽。
在装模作样粉饰太平方面,陆组长显然稍逊一筹, 弓着身子直接成了个烫熟了的虾子,隐隐有把自己团成一团就地滚走的趋势。
面对林谙没皮没脸的骚话更是禁不住抖三抖,条件反射般立即婉拒:“不敢要不敢要,法律法规保障任何公民生命、财产和人身自由的权利, 你只属于你自己,革命先烈用无数鲜血才打破吃人的奴隶封建制度,现代人权来之不易,你要懂得珍惜。”
林谙:“……?”
深夜情感类节目秒变普法专栏,陆直男的形象光辉灿烂。
面面相觑,林谙憋不住,先行破功,用食指戳着陆惊风的脑瓜子笑骂:“你这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么假正经的东西?还人权?”
暧昧到凝固的气氛总算得到一丝缓解。
“严肃点,我是真正经。”陆惊风耳朵尖发烫,浑身火炉一般,他蹬了蹬岿然不动的林谙,十分不满,瞪着喷火的眼睛控诉,“林少能稍微考虑考虑我这一把老骨头的辛酸吗?你再往前挤挤腰都快被你折断了!床那么大,分我一点呗?”
他被禁锢在床头一角,双手不得已撑在墙壁上免得磕到头,脚蹬在林谙肩头,腰几乎被折到极限,被迫上提起来,僵硬地紧绷成一张弯弓,确实是个难堪又难受的姿势。
林谙往下一溜,眼神瞬间化身流动着的滚烫岩浆,火辣辣地黏在了对方腰以下与自己相贴的部位,软软的,热热的,这时候如果往前顶一下,应该会很有弹性地……思及此,轰一声,他明显听到充在脑子里的热血全都急急掉头,欢快地呼啸着,往下奔.流而去,激起很是禽兽的生理反应。
这可不太妙,有点流氓。
他讪讪地摸摸鼻子,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就着跪地的姿势往后挪了两步。陆惊风逃出生天,连忙收腿往旁边一滚,便要起身。
“别走。”林谙按住他,这次没用蛮力,“离凌晨一点还有近三个小时,躺下休息会儿。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你。”
陆惊风看了他一眼,这次竟也没挣扎,乖乖躺下了。
林谙暗暗做了几个深呼吸,镇压了小腹以下三寸处的暴动,酝酿了半晌,不想再无谓地兜圈子,开门见山:“第一个问题,鱼霄是谁。”
身边人原本在窸窸窣窣蠕动着远离,倏地停下了所有小动作,像是磨尽了最后一点机油的齿轮锈在了原地。
这个名字简直就是埋在地底最黑暗的噩梦,一提及就拔出萝卜带出泥,从心理不适引发起一系列生理不适,陆惊风喉头泛腥,眨了眨眼睛,强行按捺住作呕的欲望,手心里还残留着林谙的口水,但濡湿很快被汗水代替。
像是过了很久,或许也不久,沉默的时间总显得很长。
齿轮重新转动起来。
“他要了午暝的命,就在我眼前。”陆惊风喉结滚动,面上的表情是麻木的,“除了午暝,还有其他同事,前后共计缉灵师十三条人命。s级恶灵,喜怒无常,残暴索取无辜平民的性命,据不完全统计约上百条,缉灵局曾在全国下达通缉令,业内人士一旦遇上,无条件杀无赦。而唯一抓捕他的那场行动,是缉灵局有史以来牺牲人数最多、战况最惨烈的行动之一。”
“行动的总策划兼执行者,很不巧,就是你眼前的我。”陆惊风仓促地勾了勾嘴角,低下头,睫毛轻颤,一闪即逝的笑容里倾泻出自嘲与苦涩,随之而来的自我评价字字珠心,“现在想来,那个时候的我,不知天高地厚,自负轻敌,固执己见,骄兵必败。”
林谙凑近了,展开他攥得死紧,泛白轻颤的拳头,一寸寸捋着痉挛的掌心肌肉,心疼极了:“抱歉。不想说的话不要勉强。”
陆惊风闭着眼睛摇头,“没什么不能说的,它早就被公开钉在了耻辱柱上,避而不谈倒显得矫情,我也没那么脆生。那次行动两败俱伤,此后鱼霄也彻底销声匿迹,我一度以为他早就被焚灵业火烧得连渣都不剩,哼,没想到竟然苟延残喘至今,还妄想卷土重来再掀风浪。”
“蟑螂等鼠辈,苟活的方法总是那般多。”林谙按摩着按摩着,假公济私地揩起油来。
“也好。”陆惊风浑然不觉,他此刻的眼神被恨意淬得透亮,就像一把韬光养晦多年总算开光的霜剑,显出这些年来忍气吞声藏得极好的锐利和偏执,“我能挫他一次,就能挫他第二次。这回,我拼死也要睁大眼睛,亲眼看着他魂飞魄散。”
这话暗含决绝,林谙莫名胆寒,心室震颤,总觉得陆惊风正一步步滑向仇恨的深渊,他不得不用力抓住他的腕子,语气迫切:“你当初是不是早就猜到他没死透?”
陆惊风低头盯着自己被攥紧的手腕,那块皮肤很嫩,边缘因为被虎口钳制而慢慢变红。
他不说话,林谙就继续追问:“你猜到了,料到迟早有一战,但苦于没有业火傍身,所以你就偷偷钻研禁咒?因为鱼霄专供符篆,你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怎么知道……”陆惊风终于有了点像样的反应,然而一开口就被打断。
“你是把我当傻子还是当瞎子?那天在公厕,你都招摇过市地前后露了两手,还奢望能瞒天过海?”
“我没有,我不是……”陆惊风第一反应就是否认,刚起了个经典的开头又被第二次打断。
“等我说完会给你充分的时间慢慢儿解释,不急。”林谙一根食指压在他唇上,压实了,软软的唇瓣中间陷了下去,“一次是用来制服张梓羽,你后来还知道自圆其说,把功劳都推给了我家那个屁用没有只能拿来扎心的破匕首,而真正发挥作用的,其实是裹在匕首上的那张符篆,一招毙命。我虽然不精通符篆,但我清楚张梓羽有多难缠,能瞬间将其炸得灰飞烟灭,想必威力惊人,显然不是普通常见的咒术。一次是后来逃跑用的那张符,曾经近距离黏在了我衣领上,我看着特别眼熟,后来想起来了,先有鱼霄在鹤鸣观当面示范过,后有陆组长亲口提示,应该是所谓的隐遁咒。如何,猜的不差吧?说完了,陆组长可以开始你的表演了,我洗耳恭听。”
准备好的辩白顿时哑了火,陆惊风半张着嘴瞪着他,默默又闭上了嘴巴,怂眉耷眼的模样像是上课偷偷吃干脆面被老师抓包的小学生。
“不要摆出一副地下党被敌军逼供誓死不从的倔样儿,我又没怪你。”他假以好颜色,甚至拿起一只枕头抱在怀里,松弛的神态状若闲谈,“但禁咒被禁总有道理,你只告诉我,练习这些禁咒对身体有没有什么损伤?”
林谙先是一项一项地分析,剥丝抽茧,拿出了十成十的耐心,咄咄逼人直将人逼至无路可退的境地,弹簧压到最底端之后又猛地松手,让猎物得以喘息须臾,再奉上怀柔政策,低沉的嗓音温柔缓慢,诱哄一般用指腹轻轻划着陆惊风的手腕内侧。
陆惊风观察了一阵他的脸色,被他淡定如常的演技蒙骗,于是缓缓地松了防备,撬开紧闭的嘴巴:“符篆易画,难在如何让它发挥应有的效力。没什么要紧的,就是比寻常符咒更消耗体力和法力而已,不用担心。”
林谙挑起一边眉,显然不信:“怎么个消耗法?”
“这么说吧,要是放在以前,你这么动手动脚没大没小的,我肯定能把你打得满地找牙。”陆惊风给他打了个生动形象的比喻,“就那次在巷子里你扑上来强行搂人,搁以前,风哥随手就能把你掀翻,还用得着跟你扳恁久的手腕?”
林谙被他信口胡诌气笑了:“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这些年碰了禁咒导致体能退化,否则还没法趁虚而入?”
陆惊风胡乱点头,应了两声发觉不对,竖起眉毛:“什么叫趁虚而入?怎么了你就入了?入哪里了?也不问问我答不答应。”
林谙觉得有戏:“那你……”
陆惊风侧目睨他:“哦,不答应。”
林谙:“……”
“这事儿以后再聊。最后一个问题。”林大少从未记得自己有这么委曲求全的时候,告白被拒也不死心,竟然还起了软磨硬泡不行再来的赖皮念头,简直丧权辱国理智出走,骨气和自尊统统丢得一干二净,但脸皮再怎么厚此刻难免也有些形容灰败,气质萧索,凉凉地问,“为什么今晚才疏通经脉?非要捱到我醒了。”
这问题倒把陆惊风难住了。
怎么说?因为局里实在太忙,案子重大上面催得紧,没时间只能往后推?可是天知道他现在有多迫切,自从确定鱼霄还没死透,他就寝食难安如鲠在喉,恨不得择日就复原业火冲上去干上一架,是输是赢先不论,纾解怒火要紧,怀抱这样的心态,多等一秒都是蚀骨的煎熬。
而他竟压抑着如此难耐的焦躁一连等了五天,自己都难以置信。
林谙这会儿正尽情演绎着被拒后的消沉憔悴,陆惊风觑着他,于心不忍,舔舔嘴唇试着开口:“你知道在医院里,无论做什么手术之前,哪怕就是割个阑尾,病人都要签一份手术同意书吧?”
林谙不明所以,不是很明白话题怎么就风云变幻扯到了医学领域,困惑地啊了一声,表明这个常识是人都知道。
陆惊风抱着腿,把下巴搁在膝盖上:“手术同意书其实就是医生风险说明书,多小的手术都存在风险,都有不确定性、不可预测性以及不可避免性:病患被推进手术室,麻药一打不省人事,也不知道医生靠不靠谱,手术前一晚有没有因为熬夜而精神恍惚,医疗器械是不是按照正规流程消了毒,护士小姐会不会粗心大意,忘记在伤口缝合前把止血棉布拿出来,一句话,手术台上生死有命,祸福相倚。”
林谙盯着他头顶的两个发旋儿,默默地听着,灵光一闪,蓦地开了窍,不确定地道:“你是怕待会儿疏通经脉万一出了点什么岔子,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幸福来得太快,他有点懵。
“不是。”陆惊风的左脚大拇指压着右脚大拇指,交叉着碾了碾,抬起脸,笑得人畜无害,“是想着,就算死了,也得在死前拒绝一波,免得吊着你留个无休无尽的念想。”
☆、第 64 章
林谙此刻郎心似铜墙铁壁, 能屏蔽一切不想听的话,只捡合心意的听,能从玻璃渣子里翻出糖,咂摸出一丝甜味来就十分欢喜:“哦,你这是想早早断了我念想,免得到时候真出了什么意外,一辈子牵肠挂肚走不出阴影。”
并且顺着这条思路往下, 洋洋自得地过度解读起来:“失去区区一个单相思的对象,跟失去彼此相爱心意互通的恋人相比,不消说, 前者从心理上肯定容易接受一些。更甚者,如果那个对象已经明确表示了拒绝,直接把所有可能性扼死,让单恋彻底无望, 可能就更容易接受了。简而言之就是,死了就算了, 我活着也不会跟你在一起,这样一来,死活没差别,横竖都是没结果, 也就没什么可抱憾终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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